第29章

  第26章
  见到爱德华亲自来了船上,鲁伯特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条阿尔孝敬给他的鱼,很快,他就得满脸堆笑地孝敬给贪得无厌的斯皮勒了。
  可是无论什么时候,人总是难免有些妄念。爱德华朝另一边走去时,鲁伯特很希望出现点奇迹,自己能留下这条鱼。
  可是小汤姆!鲁伯特咬紧了牙,他真不明白这个平日里畏畏缩缩的蠢货,为什么要横插一杠,小汤姆不可能不知道阿尔要把今晚钓到的白贝鱼都给他。今天吃晚饭的时候,不少水手都在夸鲁伯特收了个好徒弟。
  最大的白贝鱼?那是有多大?爱德华来了兴趣,笑着问阿尔。
  大副的目光没有施舍给小汤姆半分,直直地从他身边擦了过去,好像刚才说话的人不是小汤姆,小汤姆只是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头或者一滩洒在甲板上的水。
  小汤姆脸上精心练出的笑容凝固了,他感觉船员们都在悄悄对他指指点点,尤其是鲁伯特甚至还满怀仇恨地瞪着他。
  人总要往上爬,鲁伯特不给小汤姆往上爬的机会,那就别怪小汤姆踩着他往上爬了。
  小汤姆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裴吉猜可能这附近有鱼群。阿尔小心地看了眼鲁伯特,尽管鲁伯特心中极不情愿,但还是殷勤地把水桶提了过来。
  阿尔接过水桶,给爱德华展示那条白贝鱼,大副,您看,这条鱼的确要大一些。我觉得裴吉说得有道理,大家基本都钓上了白贝鱼,这附近很可能真的有鱼群。
  啃鱼啃到一半的裴吉听到这话,立刻张开一张猩红的大嘴,急急忙忙地附和道:
  是啊!大副,咱们可不能错过这个鱼群!得抓住机会多抓几条。这么好的滋味,这辈子要是没尝过,那就算白过!
  有人嗤笑一声,骂道:裴吉!你这是啃生鱼把脑袋啃坏了吧?脑子里就想着怎么吃了!吃个够和赚个够哪个更重要?
  你要是尝了这个鱼!你就知道到底是哪个更重要了!裴吉不甘示弱,与那人争辩起来,一时间吵嚷得厉害。
  爱德华看过了那条白贝鱼,暗暗咂舌,他当然知道这种大小的白贝鱼,身价只会翻番地涨。有价无市的翻番,他怎么可能不心动?爱德华瞥了一眼佝偻着脊背的鲁伯特。
  鲁伯特立即笑着道:
  这么难得的白贝鱼,大副,要不还是您拿回去?跟船长一起尝尝鲜?
  我拿回去?这不太好吧?阿尔今天钓上来的鱼,不是说都要送给师傅吗?爱德华故作惊讶,推辞道。
  心如刀绞的鲁伯特没心思继续跟爱德华推来推去,给了阿尔一个眼色。这回阿尔脑子没犯糊涂,说的话还算不错。
  大副,您也算是我的师傅,这条鱼送给您也一样。
  不知是不是第一次见到月光下的阿尔,爱德华觉得今天的阿尔看着分外顺眼,好像她的皮肤更白净了些?难道黑面包和咸鱼干也能养人?
  爱德华蠢蠢欲动,阿尔这条小鱼,他已经钓了有段时间了,送出去了不少饼干和糖果。阿尔很合他的心意,又伶俐又乖巧,比某些蠢货讨人喜欢得多。爱德华觉得是时候准备收网了。
  这双蓝得惊心动魄的眼睛,要是为他含着两汪眼泪爱德华笑起来,英俊的面容散发着令人如沐春风的魅力。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阿尔的肩,夸奖道:
  不错,当初让你这小子上船,真是对得不能再对了。
  阿尔也回以略显腼腆的微笑,爱德华见了更为心动,但痛失大鱼的鲁伯特可不愿意让爱德华继续在自己面前得意,喝道:
  好了!阿尔,快去多钓几条鱼去!再钓到好的鱼,也赶紧孝敬你的大副师傅!
  是!师傅,我这就去!阿尔自然盼着离爱德华远一些,听了这话,提上一只空水桶就跑。
  没能如愿多和阿尔勾搭一二的爱德华很遗憾,不满地看了鲁伯特一眼,心有愤懑的鲁伯特假装不明白爱德华的意思,还感慨道:
  阿尔这小子还年轻着,他是机灵,但也不能惯得他太得意,还得压一压他。
  爱德华意味不明地一笑,随即指了指桶里那条大白贝鱼,别忘了把它送去我那儿。
  他并不在乎被自己夺去富贵的鲁伯特怎么想,此刻得了富贵的他没了再和这帮穷酸水手周旋的兴致,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鲁伯特忍了又忍,才终于忍住没对着爱德华的背影吐口水。
  当阿尔钓上今晚的第五条白贝鱼时,一股浓烈得过分的玫瑰香气扑了过来。
  一转脸,就看见小汤姆似怒似怨地盯着自己,阿尔下意识地往后避了避,这个动作似乎激怒了小汤姆。
  小汤姆猛地凑了上来,他的鼻尖几乎要贴上了阿尔的鼻尖。阿尔皱着眉偏开头去,小汤姆怒气冲冲地质问:
  阿尔,我有那么可怕吗?我身上有毒吗?为什么你非要躲着我?!
  阿尔觉得小汤姆的愤怒非常可笑,他的语气仿佛她是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将他玩弄过后,又残忍地抛弃。然而在过去的相处中,分明一直都是小汤姆在占阿尔的便宜,对阿尔实际的付出少得可怜。
  现在回忆起来,她发觉小汤姆甚至没有对自己说过什么让她觉得愉悦的好话。
  今晚的小汤姆可能把盒子里剩下的玫瑰油膏用了个干干净净,那种俗艳的脂粉气不停地往阿尔的鼻子里钻。这让阿尔更觉得与小汤姆对话是一件令人作呕的事。她抿紧唇瓣,一个字都不想说。
  你为什么不回答?
  小汤姆压低声音,他的眼睛牢牢盯着阿尔,眼神隐约带着几分贪婪。和阿尔距离近到如此,小汤姆居然仍不满足,还试图来抓阿尔的手腕,却被阿尔灵巧地躲了开来,忍无可忍的她这才开口警告:
  小汤姆,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他看着她起了身,刻意与自己保持了距离,心底的那团火不由得越烧越旺,指甲再次戳破了掌心,血痂一次次撕裂的滋味并不好受,但眼下对小汤姆而言,这点不适什么也不算。
  阿尔,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银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或许是连日来忧思过重,小汤姆憔悴了许多,一双大眼睛下积着浓重的青黑,而他的眼睛此刻又出奇的亮,一边质问,一边不断地向阿尔逼近,有几分阴郁的骇人。
  很好,阿尔在心中哀叹,小汤姆应该是真的把她当成了负心汉。
  她问心无愧地直视回去,身子站得笔直,反问他的每个字都咬得很清。
  小汤姆,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问的是同样的话,仅仅是换了个称呼,但小汤姆一下子便呼吸急促起来,他的脸倏地红了,她无心去想那红色意味着什么情绪。阿尔讨厌和小汤姆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再虚与委蛇。
  毕竟她的时间不多了
  阿尔用小汤姆的招数回敬他,一步又一步向他逼近,她问:
  难道不是你先躲开的我吗?小汤姆,我不明白,我究竟在哪里得罪了你?是我有好的东西没分给你?还是你遇到困难,我没有帮你?
  小汤姆的耳尖也红了,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阿尔看着他,小汤姆发觉她的那双蓝眼睛里好像什么情绪也没有,就像他们身旁的这片大海冰冷而沉静。
  小汤姆,我自认为,我对你完全尽到了做朋友的责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不满?为什么要突然无视我,又莫名其妙来质问我?
  阿尔在距离小汤姆一步的位置停住脚步,小汤姆喘着粗气,好像阿尔刚才不是在一句一句地说话,而是在把他的头一下一下往水里按。
  她站在月光里,明明月光是柔和的银白,小汤姆的眼睛却感到强烈的刺痛。
  为什么?凭什么?
  阿尔怎么能不理解他的痛苦?
  小汤姆觉得嘴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他可能又不当心咬破了嘴唇或者舌尖,但那都不重要。
  那条鱼。他看着阿尔,磕磕绊绊地说,阿尔,只要你离开那条鱼,回到我身边,我们就像以前那样。我就原谅你。
  阿尔,离开那只怪物,我会原谅你的!你只是被怪物骗了,我知道,你需要的一直是我!
  他说着荒诞的、令人匪夷所思的原谅,神情一会儿像是乞求,一会儿像是仇恨。
  阿尔看着他,坚定地摇头。
  她说:
  不,小汤姆,我一直知道我需要什么,那绝对不是你。
  小汤姆发出一声短促的、分不清是尖叫还是冷笑的声音,刺得甲板上一心钓白贝鱼的水手们都忍不住扭头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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