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俞雪:“医生说需要家属签字。”
  俞雪:“我不是强迫你,只是想请你帮忙。我觉得我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如果你不同意,我还有别的家属。”
  她的父母只是对她不好,不是死了。
  只要她打电话跟她家人说,她被关在了精神病院,她父母一定会觉得很丢人,说什么也要过来给她签字,放她出来。
  她不喜欢这样,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她没有神志不清。
  “呃……”说真的,闻枫不想让她出院。
  医院这边的治疗,是强制的,回家以后,闻枫不一定能管住她,让她按时吃药,按时治疗。
  她不觉得自己有病,回家以后,肯定也不接受闻枫的管束,闻枫真要强迫她,就会失去他们现在的朋友关系,如果不强迫她,又怕她在房间里自杀。
  闻枫道:“你、你身体好一些以后,可以到楼下大厅,去和其他病人一起玩。”
  俞雪:“我不想和别的病人一起玩,我想回家,我想出去。”
  俞雪:“我朋友过生日,我想去见她。我不能让我工作室的人觉得我有精神病,也不能让我朋友知道。”
  他听出来俞雪已经很不高兴了,再说下去,可能会激怒他。
  他知道,现在的俞雪,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他忙道:“不会让他们知道的。但是现在出院,家里人会担心……一个月,可以吗?再住一个月,不然妈妈会担心的。”
  俞雪的怒火平息一些,她翻了个身,说“好吧”。
  闻枫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只有他妈能让俞雪镇静下来,有时候,闻枫都恍惚,俞雪嫁给他,到底是因为爱他,还是爱他妈。
  俞雪知道自己脾气不好,但是一提到闻枫的妈妈,这具身体就会平静下来。
  她知道,身体的原主很喜欢闻枫的妈妈。
  俞雪妈妈的亲戚的朋友,和闻枫的妈妈曾经一起共事过,算是朋友。
  有一年,闻枫妈妈过生日,请了许多人,机缘巧合下,俞雪妈妈也跟着亲戚来了,说是见见世面。
  几个孩子在外面玩,闻枫和俞雪聊得来,两个孩子聊得来,家长也就顺便聊了几句,后来就成了朋友。
  父母离婚之后,俞雪是跟着爸爸的,爸爸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就把俞雪交给了妈妈,妈妈不想早起送孩子上学,就推说自己忙,把孩子交给了闻枫的妈妈。
  闻枫是愿意的,闻枫的爸爸妈妈也就答应下来。
  因为这件事,闻枫的父母一直对俞雪的父母有看法,父母离婚倒没什么,但害得孩子寄人篱下,早知道自己付不起这个责任,怎么随随便便就把孩子生下来了。
  闻枫的父母害怕俞雪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为她做了很多。
  其中,有一个举动,彻底把俞雪拉进了他们家,往后许多年,她虽然住在自己家,但心都飘在闻家,恨不得现在就改姓闻,给闻枫当妹妹。
  当时,很长一段时间,俞雪因为没人管教,又过于活泼开朗,被班里同学说“浮夸”、“有病”,说的人越来越多,从说小话变成传谣言,最后变成校园霸凌。
  谣言遍布之广,已经蔓延到了外班,当时很多人在下课期间围在门口,挤破了头要看她,一看就笑,她像是动物园里有着红屁股的猴子。
  还因为她的发育提前,身体部分器官比同龄人要丰满一些,被起了各种侮辱性的外号,那些外号,光是说出来,就难以启齿。难以启齿到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也心甘情愿帮施暴者隐瞒实情,因为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曾经被那样难听的词汇称呼过。
  有一天,闻枫来接她放学,听见了,问她那是什么意思,她低着头,整张脸都发烫,看上去就像发烧了。
  当天晚上,闻枫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妈妈给老师打了电话,第二天,她就亲自跑到学校,帮俞雪处理这件事。
  她说她是俞雪的监护人,她说,她要求学校和施暴者,必须给她的孩子一个交代,而且已经报警,会尽快起诉。
  那件事闹了很长一段时间,即便俞雪的家长反对,用“小孩子的游戏”来搪塞,闻枫的妈妈也依然坚持,她愿意出打官司所需要的所有费用,甚至愿意给俞雪的父母一笔钱,让他们不要插手。
  她知道,她现在放弃,俞雪回到学校,会遭受比之前更严重的霸凌。
  俞雪亲吻她的脸颊,感谢她,但是除了自己的爱,俞雪给不了她任何东西。
  闻枫的妈妈就抱着她,跟她说:“阿姨不止是为了你,阿姨小时候也被欺负,阿姨想救你,也想救当年的自己。”
  那天,俞雪鬼使神差地叫出“妈妈”。
  回到自己家以后,俞雪虽然挨了顿打,但从那以后,整个初三,所有人都绕着她走。
  虽然和正常的初中生活还差得远,但已经好很多了。
  如果不是因为闻枫的妈妈,她考不上重点高中,后来她艺考,也是闻枫妈妈借给她钱。
  妈妈是俞雪的救世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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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同床共枕 两个人头碰头,睡着了……
  那个男的,不是那场校园暴力的主谋,后续也没受到什么制裁,所以闻枫更想不通了,他要干嘛。
  闻枫翻了那个男人的手机,发现他在大部分社交平台都关注了俞雪,但从俞雪之前的表述来看,她一直以为这个女网友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俞雪还真是什么都往外说啊,家庭状况、学校生活,甚至还有快递地址。
  还算有点安全意识,快递地址没有填住址,而是填了五公里以外的一个小区。
  闻枫扶额,只要有心,靠这个收货地址,完全可以蹲到俞雪住在哪里。
  从聊天记录来看,这场自杀至少准备了有两个多月。
  自打听说了闻枫要出差的消息以后,她就开始准备了。
  但她在挣扎。
  她跟网友说,她总能看到另一个俞雪对着她苦苦哀求,向她诉苦。
  俞雪:她跟我说她从小到大一直寄人篱下,爸爸的房子里有她后妈,还有她后妈的爸爸妈妈,妈妈的房子里有后爸,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她想说知心话,但就是不知道找谁说。
  俞雪:而且每次家里有了争执,爸爸都会向着后妈,妈妈都会向着弟弟,她只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连大年三十都是一个人。
  俞雪:我感觉我都听不下去了,我能感受到她身体里的痛苦,但是我根本想象不到这样的生活是怎么样的,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聊天,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爸爸妈妈……
  俞雪:唉,我就是很纠结,如果我不回去,被困住的是我,可是如果我回去,她就会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俞雪:她告诉我,她上次从台阶上摔下来,就是想自杀,但是她没办法说,她睁开眼,没有一个能说的人,就只好藏着了。
  天晴:可是你自己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啊,你没有必要替她承受因果。
  天晴:我觉得你应该回去。
  闻枫的手在颤抖,险些摔了手机。
  对面这个人分明知道“回去”意味着什么,却不计后果地鼓励俞雪。
  他真想拿刀回去把那个人砍死。
  手机掉在地上,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责怪别人有什么用,那天俞雪从台阶上摔下来,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也是闻枫,她还冲他笑。
  他为什么不能成为那个“能说”的人,要怪,就只能怪他这些年对俞雪的关心太少,可以说是几乎没有,甚至,都不知道她生病了。
  除了这个叫“天晴”的偷窥狂,俞雪还能跟谁说呢。
  或许她可以出去交一两个知心朋友,但这种事,要的是主动和机缘,她早就丧失了主动社交的能力。
  造成她现在这样只想“回家”的局面,怎么能没有闻枫的责任。
  这么多年,这么多事,已经在俞雪心里闷了太久了。
  她需要一个宣泄口,一个可以大声哭喊的地方。
  闻枫想做这个宣泄口。
  但这不是他想做就能做到的事情。
  脚步声响起。
  闻枫连忙起身捡起手机,塞进口袋。
  他回头,是俞雪,她从病房出来了。
  俞雪看着他,笑道:“你不是买豆沙包去了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闻枫连忙起身,把保温食盒递给她,“没、没开门,我等了一会儿。”
  俞雪道:“凌晨四点,没开门才是正常的。不过这么晚,他们竟然让你出去?我还想着你会无功而返呢。”
  “这个疗养院不大,价格又高,家属比较自由一些。”闻枫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快入冬了,天冷,出来穿件衣裳。”
  俞雪笑着偏过头,“你今天话挺多。这不是马上到了吗?”
  她打开食盒,拿出热气腾腾的袋子,把豆沙包抱在手心儿里,“捂着,就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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