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段风逸道:
“小锦七岁的时候,我们带她来这里坐秋千,我在后边推着,小锦也可乐了,然后可能太兴奋了没注意,手一松就飞出去了,当时没给叔叔吓死,连忙过去把小锦抱起来看伤势,幸好飞出去摔到那边的草坪上了,那会儿刚铺好没多久,还算松软,就没啥事,脑门擦破了点皮,然后拾起来就继续要玩儿呢哈哈哈哈。”
散着步又路过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家里有一个小狗房子。
段锦书指着那个狗窝道:
“那条狗之前有一次没拴牢,当时我好像八九岁吧,放学了往家里走,结果那大狗迎面朝我扑来,没给我吓死。”
又指着路旁的那棵树,继续道:
“我蹭地一下就上了那棵树,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上去的,趴在树上狗也上不来,那狗还老不走,那家人都没发现他家狗不见了,我在树上能呆了一个小时,我妈过来找我的时候才发现我在树上,然后又看到了那条大狗,我妈一点也不怕那狗,还叫那户人家把狗领走了。”
“回来给我爸说这事儿的时候,我爸觉得小屁孩能爬那么高的树似乎有点运动天赋,就给我报了个散打班,学了好几年,后期学得还挺好的。还多亏了这条狗,开发出我一个隐藏天赋。”
宋离清听着他们一路过来讲的往事,好像自己也把段锦书的童年看了一遍,小段锦书的模样在脑里逐渐成形,一家人幸福温馨的时光就像是童话一样。
换做以前的宋离清,她会觉得别人讲这些事情很无聊,完全是一副与我无关的心态,但也会装作认真听的样子,时不时还会回应两句,虽然也很少有人同她讲这些吧。
但今天他们讲的时候,宋离清竟还想多听点,想知道段锦书的故事更多点。
几人伴着夜色,散着步,又回程了。
到家后,段锦书带着宋离清去参观自己的房间。
指着靠墙展览柜里一个工艺还算不错的陶瓶道:
“这个是我第一次做的陶瓶,还不错吧,我妈还夸我有天赋来着,之前学编织刺绣也学得很快。”
宋离清拿起来仔细端详,想起来自己那天做的杯子。
对比惨烈,段锦书果然是有点手工天赋在身上的。
于是随心夸道:
“天才手艺人。”
段锦书乐坏了,毫不谦虚地肯定了对自己的美称。
接着又继续介绍着各种东西,看到书架上一本厚书似的东西时,段锦书停住了,从书架里把那抽了出来。
宋离清这才看清,不是厚书,是一本相册。
“这个是我六岁的时候照的,当时有点黑还瘦巴巴的。”
段锦书一页一页地翻给宋离清看,还顺便讲着照片背后的故事。
六岁的段锦书晒得有点黑,穿着一身小红裙,把小段锦书衬的更黑了,表情有点冷酷,跟现在的段锦书差别还挺大的。
段锦书又指着一张道:
“这个是十岁的,这会儿已经白回来了,也长高了不少。”
十岁的段锦书确实精致了许多,感觉不仅是变白净了,还变的有气质了,穿着白色的纱裙,表情也没前边那么僵硬冷酷了。
有点放松地微微笑着。
又过了十几张,到了段锦书的十四岁。
穿着一身校服,笑得张扬又自信,还露出了那颗小小的虎牙。
最后就是二十岁的段锦书了,今年六月的照片,是和三个舍友一起的合照,几个人搂着肩膀对着镜头比耶,段锦书肩膀有点缩起来,看着有些僵硬,好像不太愿意被碰到的样子,脸上嫌弃地笑着,但很放松。
其中一个宋离清见过,是住在巷子里的王晓晨,还有一个有点脸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宋离清努力回想了会儿。
想起来了。
那天包厢门外,和段锦书并肩走的那个,聊得很开心的那个。
她们关系应该不错吧?
和我比哪个更好呢?
“段锦书,这个人和你关系不错吧?”
段锦书一看是方恬,道:
“确实挺不错的,我大学同学还是舍友,现在还是我同事。”
宋离清面色未变,但段锦书嗅到了一丝不愉悦的气息。
本能似的连忙解释道:
“不过我可没把她带到我家里来过,也没跟她睡过一张床。”
宋离清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段锦书明显感觉到那一丝异样的气息消失了。
照片阅览完毕,宋离清拿起相册塞回原位,顺便看看鼓鼓囊囊的书架,不知小段锦书都喜欢看什么书。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巴黎圣母院》、《活着》、《莫泊桑全集》……
好像都是学生必读书目。
怎么还有本圣经?她应该不信教的。
旁边这本书有点眼熟啊。
宋离清抽出来一看,是本宋词集。
她记得她小时候看过一本很像的,不过不是她的书。
虽然她对诗词并没有很感兴趣,但小时候有个小妹妹很喜欢看来着,而且不怎么识字,总要她给念旁边的释义。
她总是简单粗暴地给概括一下。
那小孩还会道:你今天一点也不温柔。
宋离清心里吐槽:哪里不温柔了?我也没有发脾气么。
这些旧事已经被搁置好久了,突然一下子捡起来还有点怀念。
她翻了翻那本宋词集,发现中间有一页被书签卡住了。
看来是很喜欢这首了。
翻开一看,是晏几道的《清平乐·留人不住》:
留人不住,醉解兰舟去。一棹碧涛春水路,过尽晓莺啼处。
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宋离清愣住了,她看到了自己的字,自己给那个小孩写的字,把“离情”的“情”圈了起来,在旁边写了一个三点水的清。
这小孩,是段锦书。
第24章 小锦和小清
“段锦书,你是小锦吧?陈锦书。”宋离清陈述似地说着。
段锦书还沉浸在刚才愉快的介绍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她其实很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低头看向宋离清手上的宋词,原来是这样,原来她也记得。
“对,我是小锦……我以前是陈锦书。”
宋离清合上宋词,又塞回书架,拉出旁边书桌下的椅子,坐了上去,问道:“你没有什么要问的么?还是你知道了?你还记得我?”
段锦书重重呼了口气,坐在床沿,和宋离清面对面,犹豫了会儿,道:
“我记得你,小离姐。”
宋离清现在一肚子的问题。
“记得我?名字吗?重名的人应该也会有很多吧,长大了相貌也会变吧,况且你那会儿才五岁,可能根本不记得我长什么样,怎么认出来的?”
“胎记,你的胎记很独特,蝴蝶形状的,我一直记得,再加上名字,一下就对上了。”
“所以见面第一天就认出来了?在舞台上么?”
“没有,舞台上那会我没戴眼镜看不清,是后来你请我喝茶那会儿我看到的,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那为什么不说?”
“我也一直在想要不要说,说了的话,那就得也说我的事了,那会儿,刚见面就说一些不太开心的,不好,后来也一直没想好怎么开口。”
“不太开心的?”
或许是因为那段不太美好的童年经历,段锦书习惯性只向别人展示自己的微笑、勇敢,脆弱什么的,隐藏起来最好,不然会成为把柄,让别人觉得自己好欺负,又或者会让别人觉得自己不好养活,是个累赘。
哪怕后来没有人嫌弃她,欺负她,但这点好似很难改过来了,刺猬会毫无防备地向谁展露柔软的肚皮呢?
“我五岁的时候被我生父送去了福利院,咱们路过了一次,就那个春芽福利院。”
段锦书开始讲她小时候的那段回忆了,她试图让自己不带入情绪,像个旁观者那样讲述,但是很难做到。
已经结痂好了的伤口,仅仅是留下了疤痕,看到的时候也会隐隐作痛。
“我生父,陈丰晓,是个阴晴不定的男人,有时候会对我和我生母很好,但有时候也会打我生母,上一秒还笑的很温柔,下一秒就有可能会踹到你肚子上,我当时三四岁就被踹过,我生母被踹的更多。”
在宋离清印象里,陈丰晓一直是一个很会说话,人见人爱的一个角色。
段锦书又继续道:
“有一天听到他和我生母在客厅大吵了一架,吵的很凶,他把我锁在房间里,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很害怕,一直在哭。”
“等到门开的时候,我眼睛已经哭肿了,他突然变得很温柔,还安慰我,说要带我去买糖吃,一打开门我看到我生母躺在地上,我以为她睡着了,我想去叫醒她,她的身体好凉好凉,我也扯不动她,陈丰晓告诉我说:‘妈妈心脏病突发了’,然后就把我拽走了,我当时不懂什么是心脏病,也不懂为什么妈妈为什么那么凉,我大脑一片空白,被陈丰晓带走了,他把我带到福利院门口,让我拿着一封信,说是让我乖乖等着他,他去给我买糖,我就等着了,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