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元凌正要再行介绍,深谷之中,此刻却传来了一阵歌谣,隐隐约约能够听出来,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女:
  “郎君呀,郎君呀,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你却为何把剑送到我的心头。”
  “郎君呀,郎君呀,我等你良久,等你再次归来与我共白头。”
  声音回荡空谷之中,在一团黑气中,更显得阴森可怖。
  冉青禾悠悠道:“你们可知,高阶怨灵能够附身修士,并且控制修士复现生前怨结。”
  怨结,其实就是怨灵的死因,死去修士对死前之景耿耿于怀,郁结于心,才会化为没有实体的怨灵,不入轮回,作恶一方。
  歌谣声伴着冉青禾这句话,更让人毛骨悚然了。灵雨握着剑柄,下意识地拽住了奚齐的衣袖。
  随着歌谣落下最后一句,周遭的黑气瞬间凝聚成实体,横冲直撞地冲着他们攻来。而此刻,周围的灵气运转也再次滞涩起来。
  冉青禾挥起长鞭,丝毫不受影响,轻描淡写地,一鞭打散一团黑气,但难缠的是,黑气被打散后,几息时间便又再次恢复原状,向他们攻来。
  这样接连不断的攻击,对于金丹修士还尚能应付,金丹修士内丹储存灵力,尚且能凭灵力打个持久战。
  几人之中,灵雨境界最低,不过是筑基后期,没有金丹之中储存的灵气,只一会儿便已力竭。
  奚齐原本想护在冉青禾身前,但他的身旁,灵雨体内的灵力濒临耗尽,挥剑挥得快要累趴下去,他说道:“灵雨,先躲到我身后。”
  怨灵的攻击毫无章法,横冲直撞,像是被激怒了一般,铺天盖地的黑气袭来,冉青禾有一瞬间的恍神。
  她在青霄时,曾经也是这般,只不过那时,她独身一人,深入毒瘴之地,四下无援,挣扎扭曲,连个人形都不像。
  然而,这刹那凝滞,却被黑气钻了空子。
  “噗呲——”
  黑气狠狠刺入她的左肩,阴寒的怨气瞬间炸开。
  冉青禾闷哼一声,脸色白了一瞬,强忍住肩胛处蔓延的疼痛,她回身用鞭身带着灵力,将怨气用力抽散。
  怨气逸散,她这才瞥见,楼听澜立在她身后,连静心剑甚至都尚未出鞘。
  所以,他目睹了背后有怨气攻击她,却无动于衷。
  她眸光倏地冷了下去,那一抹冷色中淬着一点极深的不耐。
  她道:“为何不出手?”
  楼听澜却一脸平静道:“这次任务,我的职责是监督。”
  冉青禾偏头咳出一口黑血,血滴落在石板上,她随意抹去唇边血迹,目光扫过左肩仍渗着黑气的伤口,像是泄愤一般,一边抽散身边怨气,一边又不动声色地将这怨气用灵力送往楼听澜那边。
  许是她出招过盛,怨灵一时招架不住,再次凝结的黑气却也不冲身旁的楼听澜攻去,而是换了个方向,转向他身旁的奚齐灵雨二人。
  冉青禾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落地停下鞭来,而此刻,所有的黑气竟瞅准时机,全部涌向了奚齐灵雨二人,将他们团团围住,黑气浓重,几乎看不清一丝身形。
  他们,就这样原地消失了。
  而方才就躲在一旁的元遥,这才冲上前来,目睹了一切的他震惊问道:“为何,怨灵独独带走了他们二人?”
  冉青禾玩笑道:“哦,大概是怨灵见不得青霄宗的人吧。”
  “你早知怨灵攻击的目标是奚齐灵雨,那又为何见死不救?”这话,问的却是楼听澜了。
  楼听澜神色依旧清冷平淡:“我应该救吗?”
  他的任务是监督戒律堂犯人冉青禾,其余几人,与他无关。
  冉青禾扯下腕间臂缚,草草缠住左肩伤口,疼痛驱使着她,不由地生出几分恶劣的心思。
  趁着黑气还未散去,她拉着楼听澜的衣袖,柔声道,“夫君,我害怕,你不保护我吗?”
  第6章
  冉青禾这句话,像是一句咒语一般,方才平息的黑气竟再次席卷而来,将他们二人团团包围。
  冉青禾却不做任何抵抗,唇角勾着,笑容毫无温度,放任黑气将他们带走。
  徒留元遥在原地大喊:“楼道友,冉道友……”
  只不过片刻之间,两人已被黑气传送到了一座竹林掩映下的斋舍。斋舍四周,竹林绿浪几乎要将屋檐吞没。
  檐下,悬了两盏竹骨红绢灯,灯面上,用金线细细描出一对交颈儿鸳鸯。轻风拂过,灯身转动,柔光便透过薄绢流淌下来,映得门楣上贴着的喜字愈发鲜红。
  竹门开着,帘子半卷,朝里望,能看见一道素屏风,屏风上也系上了一根轻软的红绸。屏风前的木案上,摆着一对鎏金合卺杯,旁边的白瓷盘里,还堆着红枣、花生、桂圆等物。
  很明显,这竹舍的主人,应当是今日大婚。
  所以……才将他们二人缚来喝喜酒。
  两人背对背,双臂被黑气牢牢绑住,半分也动弹不得,就这么跌坐在竹舍前冰凉的地面上。
  楼听澜不解,直接问道:“你方才……为何喊我夫君”。但话尾的两个字他却是说的极轻。
  冉青禾漫不经心道:“我以为你发现了。”
  楼听澜嗯了一声:“我的确发现,这怨灵可以操控玄水宗弟子历练的界门。”
  “可这与你唤我……夫君,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
  冉青禾一怔,因为,她的确没有观察到,怨灵悄无声息地操纵了界门,她还以为,这怨灵手段通天,仅靠操纵怨气便能将他们带走。
  冉青禾皱眉道:“所以,你方才是故意任由怨灵将奚齐灵雨带走,然后想要顺藤摸瓜,找到怨灵老巢?”
  楼听澜摇摇头:“我只履行戒律堂弟子职责。”
  哦,所以是故意见死不救的了,是她把这人想的太高尚了,他先前救她是因为职责,现在见死不救,也是因为职责。
  楼听澜又坚持问道:“所以你方才为何唤我……?”这是他第三次问出这个问题。
  但偏偏冉青禾一身反骨,他越想要知道什么,她就越不告诉他什么。
  她的确也有所发现,因为据元遥所说,被怨灵掳走的玄水宗弟子是一对道侣,而方才打斗之中,奚齐越是将灵雨护在身后,怨气的攻击就越厉害,最后,甚至找到机会将两人一并带走,所以,她猜到,怨灵针对的,是道侣,或者说,是看似是道侣的人。
  果然,她一唤楼听澜夫君,那怨气就像是能听懂话似的,立马将二人缠了过来。
  但她显然没有什么好心,将问题的答案告诉楼听澜,而是暗讽道:“自然是情不自禁。”
  “楼道友在魇林中不惜灵气耗竭也要救我,按照凡人界的规矩,我应当以身相许。”
  冉青禾话中带笑,神色却是冷的,先不提他眼睁睁地看她被怨灵偷袭一事,就冲着楼听澜一路上万事不管,她也要恶心他一下。
  而与冉青禾背对着的楼听澜,却看不到她的脸色,竟真的信以为真,思忖半天,语气十分严肃地答道:
  “我不喜欢冉道友。”
  “也没有同冉道友结契的打算。”
  “所以还请冉道友不要将心思放在我身上。”
  只是,这三连拒刚说出口,还未待冉青禾再次反讽回去,竹舍门口便立了一位身穿喜袍的女子。
  她跌跌撞撞地跑向两人,跌坐在二人面前,急得几乎要落下眼泪:“二位道友,可曾在谷内见过我的夫君,我找不到他了。”
  “我们今日是要拜堂成亲的,可现在已经过了拜天地的时辰,他却迟迟未归,我该怎么办呀。”
  寻常人遇到这种情况,必定会先好好安抚一番这位女子,然后对她施以援手,说一些什么别哭了,我帮你去找你的夫君吧。
  但现在,她遇上的却是冉青禾和楼听澜。
  冉青禾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不予理会。
  楼听澜却还在沉思,自己方才的拒绝是否太过不留情面。
  因此,回答这位哭泣女子的只有一片沉默。
  那女子见半天没人搭腔,竟是忽地收紧了绑缚二人的黑气,力道大的几乎要将两人的手腕绞断。
  冉青禾疼得嘶地吸气,这才说道:“好了好了,你夫君为什么跑了你不知道吗?”
  “自然是不想和你拜堂成亲。”
  那女子凄惨着一张脸道:“你胡说,他不过是今日去练剑了,他每日都要去练剑的。”
  “但今日,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却找不见他了,你帮我去找找他好不好?”
  原来,只是个被心上人辜负的怨灵?如果仅仅是如此,又怎会有这几乎快要溢出山谷的怨气。
  冉青禾心思一转,垂头道:“我不要,我夫君也不愿意理我了,除非你先帮我哄好我的夫君,他现在和我生气,都不承认是我夫君了。”
  那女子一听这话,单单收紧了楼听澜双腕间的黑线,威胁道:“她是不是你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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