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奚临还是跟听天书似的:“……哦。”
  “这是我家名。”兰朝生说,“除了父母,就只能……”
  奚临直觉他后半句不能是什么好话,啪一下就把那张写着兰朝生名字的纸翻过去了,一眼都不想看,“好了,快闭嘴。”
  兰朝生早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什么话都没说,慢慢将那张纸从奚临手掌地下抽出来,对叠好放进兜里,叫奚临再接着看其他字。
  奚临眼神复杂地盯着他,也是一时好奇,就非得犯这个嘴欠,“问你个事儿呗。”
  通常来讲,奚临问事之前委婉地先这么旁敲侧击一下那就说明他后面跟的多半不是人话,此句大意是个免责声明,代表你自己叫我问的不能赖我。兰朝生深知他尿性,但还是允了,“说。”
  “你真不生个孩子吗?”奚临说,“你不说你们这一宗才是主的,要断了以后不就没人供灯了?”
  兰朝生:“我说过了,还有旁氏。”
  “旁氏你们族人认吗?”
  “不认也得认。”
  奚临相当好奇,“你才三十二,干嘛不生个孩子,你恐婚啊?”
  兰朝生这次沉默了片刻,说:“闭嘴。”
  “不闭。”奚临说,“你真打算一辈子不结婚?”
  在奚临心里,他俩根本就是萍水相逢的一段孽缘,只是两个人莫名其妙绑在一起的直男,压根什么关系都没有。兰朝生忽然抬了眼,沉默着瞧了他一会,桌上的煤油灯把他的眼睛照得漂亮极了,只是里头的目光却很冷。
  奚临和他对视片刻,询问地一挑眉。
  兰朝生又将眼睛垂了下去,问他:“你想和谁结婚?”
  “我?”
  奚临不知道这个话题是怎么扯到自己身上来的,不过这会他心情还算可以,能够容忍兰朝生的无理取闹,闻言想了想,说:“不知道啊,我才二十结什么婚,这不是赶着入土为安吗。”
  兰朝生问:“不结婚?”
  “也不是。”奚临说,“以后再看吧,说不准哪天遇到个合适的就结了。”
  第22章 奚老师大战壁虎
  桌上的煤油灯跳跃着,兰朝生好一会没说话。天色越压越暗,没合紧的窗缝中吹进来股冷风,寒得像腊月里飘进来的一把雪,十一月过了大半,该要到深冬时了。
  奚临往窗户那看了一眼,正犹豫要不要起身去关个窗,就听兰朝生下了逐客令,“回你自己屋里去吧。”
  奚临转头,“……今天就只学一个名字?”
  “嗯。”
  兰朝生看起来十分不想和他多说,没等奚临坐起来就已经把桌上的纸张全收拾了起来,送客的意思相当明显。
  奚临只好莫名其妙出了屋,莫名其妙地站到了外面的冷风中,莫名其妙地看着兰朝生在他眼前合紧了房门,冻得瑟瑟发抖,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
  翌日清早,奚临起床时发觉天冷得越发厉害了,清晨薄雾寒凉透骨。可来的时候没带羽绒服,只好把自己的两件外套全穿上,搭配清奇地出了门。
  兰朝生正坐在院里,他也换了冬装,衣领处嵌着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漆黑油亮。奚临就这么裹着自己的两个外套走过去,哀怨地看他。
  兰朝生看了他一眼,“冷?”
  “废话。”奚临说,“我看着像很热吗?”
  兰朝生起身从厨房端来早饭,还冒着热气。奚临接过碗,两只手捧着取暖,在早晨的寒气中抖得像踩了电门。
  兰朝生眉头微蹙看他一会,又转身进了自己屋,过了会捧着套厚实的外衣出来,盖在了奚临脑袋上。
  这是件厚实的皮毛大衣,看得出来兰朝生不咋穿,因为这衣服上满是久压箱底的木箱子味,至少得有几年没拿出来过。奚临把这件大衣从自己脑袋上扯下来,瞧见这皮毛大衣做工十分彪悍,穿上去估摸三百米开外就能叫人当熊打了,有种“此山是我开”的浓厚王霸之气,真是非寻常人能驾驭的圣物一件是也。
  “……品味真好啊寨主。”奚临说,“还嫌自己不够像山大王是吧?”
  兰朝生坐下来了,“不是我的,阿爸的。”
  ……造次了,原来还是上一代族长的遗留圣物。
  奚临一言难尽地看了这大衣一会,到底还是败给了刺骨的冷风,屈尊降贵地披在了自己身上。
  只不过一穿上去,奚临就给脱下来了。
  兰朝生:“怎么。”
  “太大。”奚临把大衣还给他,“穿上跟英国女王登基似的。”
  兰朝生说:“穿不了就披着,下课回来带你去买衣服。”
  基于兰朝生的这一句话,奚临整天上课都充满了希望,有种在高中寄宿时和兄弟翻墙出去逛网吧的自由和扬眉吐气感。于是教猪也不烦了管猴也不气了,心平气和面带微笑地宣布下课,自己课本一合跑得比学生们还快。人快到吊脚楼,果然见兰朝生带着竹篓在门口等他。
  奚临:“呜呼!”
  他跑得飞快,火速进屋里翻出了手机,下山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回归了通水电有信号的现代社会,他再也不是没有手机的野人了。兰朝生看着他,问:“这么高兴?”
  “草民叩谢皇恩。”奚临跟着他下了石台阶,“不过这会下山还来得及赶回来吗?你不是说夜里不能在山里乱晃荡吗?”
  兰朝生:“回不来先在山下待一夜,明天再上山。”
  这回下山路比上回好走许多,兰朝生也没再发什么要把他眼睛遮起来的癫。到镇上时已临近傍晚,街上人少了很多,只两边店面还开着。奚临不挑,衣服只要不是丑绝人寰的都能接受,纯色的简单的样式也都大差不差。
  他长得好,身量高,那老板也不知是推销手段还是真情实意,非说他长得像门口海报上的模特,离别了还依依不舍目送了他整条街。套上羽绒服奚临这才活过来了,问兰朝生:“我们住哪?地主,你不会要带着我露宿街头吧。”
  兰朝生走在他前面,“不愿意?”
  奚临一听这话,立刻大惊失色。说要露宿街头本来只是句玩笑话,但听兰朝生话里这意思好像还真打算这么干!他立刻两条腿一拐弯,转头就走,“您自己露宿去吧,再见!”
  兰朝生一把拎住他,“不要乱跑,有地方让你住。”
  奚临叫他拎在手里,一把就把他的手拍开了,怒道:“少薅我。”
  兰朝生收回手,没再管他,兀自转了身。奚临在他身后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腿跟上了,过了会,兰朝生带他停在了一家旅馆前头,奚临抬头一看,花花绿绿的led招牌,血淋淋几个大字——山村爱情大酒店。
  奚临:“……”
  奚临:“……哇噻。”
  说是“大酒店”其实跟什么星级完全不沾边,只是个一栋小楼里的旅馆罢了,还是他们这里常有的木头房子,屋檐青瓦下挂了两串风铃,外头围着圈栅栏和花,有那么点附庸风雅的意思。
  奚临被招牌上这彪悍的名字震住了,兰朝生却已进了门里的台阶。奚临站在门口不太敢进,只觉得比起进这里好像还是露宿街头更好些。
  兰朝生察觉到他没跟上来,站在台阶上回了头,告诉他:“这里只有这一家旅馆。”
  他强调:“只有。”
  奚临慢吞吞的“哦”了一声,做足了心理准备,跟着兰朝生上了台阶。只是再等台阶到头,奚临就知道自己还是太年轻,这旅馆里的装潢和外头那惨不忍睹的招牌是一个路子的,到处挂着红红绿绿的彩带花叶,壁纸是粉的,地板是金的,老板娘却是一身漆黑,杵在那跟个黑化的蜘蛛精一样,爱答不理地问他们:“几个人?”
  外观,装潢,以及其中坐镇的老板娘是截然不同的三种风格,看上去好像是随手在街边拉过来凑数的,彼此都相见不相识。奚临站在那,受到了来自清新小院、乡村迪厅、暗黑朋克的混搭洗礼,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兰朝生说:“两间房。”
  老板娘人狠路子野,收了钱啪啪甩给他两张房卡——鉴于这地方是“山村爱情大酒店”,房卡当然不具备取电、开门等作用,就是张卡,写着房门号码的卡片。
  奚临恍惚地接过来,恍惚地开了门,在这里的淋浴间久违地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准备要睡下了,还是有点找不着北。
  不过,很快他就能找着了。
  眼要闭上的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被子里有个什么东西在动,就挨着自己的小腿。奚临这下清醒了,掀了被子一看,只见一窝肥头大耳的壁虎趴在他腿边,大大小小约莫要有六七个,趴在那睡得安稳。自然地好像是奚临闯进了它地盘一样。
  被子叫奚临一掀开,天光一瞬大亮,这群壁虎骤然受惊,情急之下纷纷断尾逃跑。于是奚临便眼睁睁看着一群肥硕的壁虎争先恐后地往自己脸上扑,几条血淋淋的断尾还在他小腿旁疯狂扭动,这场面真是,钢铁侠本人来了也够呛能不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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