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白龙是不是就在附近？听身旁几人的低语，神殿对圣水相当吝啬，如今怎么这么大方？
奇怪。
路星华养了两条龙四年，对这两条龙的脾气秉性深有了解。
说实话，柏东的魔力要比柏西更强大，但他毕竟是一头龙，脑子笨笨的，心眼少的可怜。
想到这里，路星华心里莫名沉了一点。几千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柏东这条笨龙如今在哪里。
几千年过去了，柏东有没有一点长进？
而柏西……他虽然是龙，比人还要像人，非常……非常的聪明，心眼又多又会演戏。
他现在是皓月王朝的龙神，会不会已经察觉到自己回来了？所谓散发圣水，会不会针对自己的鱼饵？
路星华想到这，又开始心事重重地朝着人群后膝行。
“龙神已经沉睡了数百年，现在我们的魔法师一代不如一代，皓月王朝各地怪事频发，连城外的碧波森林里都出现了魔兽，夜里我都不敢再出门了。真不知道龙神什么时候才能重返皓月王朝。”
“一定是那条恶龙做的！”义愤填膺的声音响起。
路星华循声微微侧头，眼珠转动望向方才的发声者，一个有着红色酒糟鼻和啤酒肚的中年男人。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恶龙？哪条恶龙？”
“还能是哪条恶龙？黑龙柏东！”
“你低声些。黑龙心机深沉，睚眦必报。”
“心机深沉，睚眦必报？”路星华低声重复道，他有些不可置信，这还是他认识的那条柏东吗？
“当然，数百年前，我的曾曾曾祖父曾经见过化为人形的黑龙……”
这次的发声者在路星华的前方，路星华见不到他的正脸，但看他考究的衣着，温雅有礼的声音，以及跪在地上却依然挺拔的脊背，此人确实像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绅士。
“他是什么样子？是不是长得青面獠牙，凶恶无比？”酒糟鼻男人低声嚷道。
“美艳绝伦。”路星华前方的绅士缓缓开口道:
“我的曾曾曾祖父说，柏东喜怒不形于色，没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一点心机，更没人能从他的手下讨得一点便宜，据说他的耳目遍布大陆各地，所以你最好别说他的坏话。”
酒糟鼻男人气焰一下子灭了大半，“可是……那条黑龙不也睡了很多年吗？”
路星华听到这话，再也挪不动地方了。
他没想到两条龙的性格变了这么多，笨龙变得聪明阴狠，而心机龙却变得善良仁慈。
不过几千年过去了，没有变化也不正常。
更重要的是，两条龙都已经沉睡多年，路星华眼神一亮，也许今日雕像的眼睛上出现白光只是个巧合，他不该离开，错过这个发财的机会。
路星华等啊等，终于等到索罗派发圣水到自己面前。
索罗望着路星华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晦暗，这点阴暗的情绪消逝地太快，路星华并没有没注意到。
他见到的是面怀悲悯，垂眸望向自己的索罗从神职人员的手上接过一杯圣水递过来，光辉圣洁，和路星华玩过的游戏里的神殿圣子如出一辙。
路星华伸手去接，可是双方交接时不知出了什么差错，最终属于路星华的圣水洒到了地上。
“真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索罗饱含歉意的声音响起，“我再给您一杯吧。”
但排在路星华身后领取圣水的人还有很多，他们显然很不满意。
路星华能明显感觉到身后响起一阵窸窣的私语声，私语声越来越大，终于有人站出来喊道：“圣水可是很珍贵的，要是再给他一杯，那肯定会有一个人领不到！”
“就是，就是！索罗大人，这对我们太不公平了！”
索罗面露为难，但他想了想，脸上荡开微笑，提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样吧，先生。”即使路星华衣着破烂，脸上的煤灰也没洗干净，他依然对路星华使用敬称。
“再过半年就是龙神的生日，届时我会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圣水留下来送给您。”
“索罗大人真是心善。”
“他是贵族出身，却依然对一个流浪汉这样有耐心。”
但路星华听了这话，心里却不免失望，或许他打工太久，听到索罗这么说，总觉得对方在画饼。
不只如此，路星华盯着索罗看了很久。
他觉得索罗身上有一股古怪却莫名熟悉的魔法气息。
还没等路星华想起自己究竟在哪里感受过这种魔法气息，身后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用手肘戳路星华，“你好了没？别耽误我领圣水！”
路星华只好转身离开，他慢吞吞地往前走了大概三百步，正盘算着接下来要去哪发财，身后猛地响起的响亮声音像一条绳子绊住路星华。
说来也怪，路星华这具身体虽然毫无魔法天赋，但听力和视力都格外灵敏。
“索罗大人，是帝国魔法学院治疗系的毕业生欧文，听说您在招募治疗系魔法师，我不要圣水，只想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这声音格外清亮，它的主人是路星华今早见过的红发青年。
路星华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一动。
他忽然想起索罗身上熟悉而古怪的魔法气息究竟为何——索罗生病了，而且生的是一种见不得人的病。
路星华微微侧身，不自觉望向神殿前的索罗和红发青年欧文。
此时索罗正抬起眼皮看向欧文的红发，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叫欧文·贝尔。”
贝尔，非常平凡的姓氏，在城中根本排不上号。
索罗琥珀色眼珠微微转动，眼底闪过一丝厌恶，那是贵族对于平民的轻视和不屑。
但欧文太紧张了，并没有注意到索罗那不着痕迹的鄙夷，他垂在两侧的双手里全是汗水，喉咙耸动着，再次为自己争取道:“我不要圣水，只想请您给我一次机会。”
索罗嘴角又挂上笑，眼底恶意不减:“好吧。你今日日暮时来星落大街的三号来找我，我亲自面试你。”
“谢谢……谢谢您，索罗大人。”欧文一时又兴奋又激动，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路星华望着远处跳动的红色头发，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怀念的笑容，但很快又想到什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欧文治疗师！”
欧文离开街心公园，脚步轻快地往自己的住处走，可途径小巷时，从头顶传来一声呼唤。
他抬头望去，他今早见过的流浪汉正坐在紫色花树的树干上和自己对视。
“恭喜你呀。”路星华笑了笑，“没想到你这么勇敢，靠着自己的勇气得到了这么难得的面试机会。”
听到夸奖的欧文低下头，羞涩回答道:“谢谢。我也是想了很久才鼓足勇气去的。没想到索罗大人虽然是大贵族，却和人们嘴里说得一样善良，他不在乎出身，只看重能力。”
对于这句话，路星华没应声，轻轻跃下墙头，一阵花雨随之飘落，他故作好奇道:“刚才我经过星落大道，看到一个和你穿着相同行头的中年男人从我身边经过，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箱子的仆从。”
欧文抿了抿嘴，原本兴奋支楞起的红发也耷拉下来。
路星华不动声色地继续试探：“你们治疗系魔法师是不是出门治病是不是都有随从？”
“治疗系师的魔力是很小的，所以我们随身携带的魔晶就格外多。”
路星华在西幻大陆生活过四年，明白欧文的意思。
如果说魔法师是厨师，魔法师学到的咒语是这盘菜的食材。
而魔力，也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魔法天赋，是炒菜能提供的火候大小。没有足够的火力，厨师能做到菜品实在有限。
同样，一个人若是本身没有魔力，即使能吟诵出再精妙的咒语，也无法发挥魔法的效力。
而欧文口中提到的魔晶则是自然界中的魔力结晶，使用晶石可以帮助魔力不够的魔法师短期内提升魔力，使出更高阶的魔法。
魔晶是个好东西，但西幻大陆的魔晶个头太小，并不能大幅度提升魔法师的能力，而且杂质极多，用前需要剔除杂质，施法前摇太长，对于与敌人之间分秒必争的战斗系魔法师来说实在鸡肋。
大多是魔力低下的治疗系魔法师的买来使用，毕竟施展治疗术不讲究争分夺秒。
“按理说，我也该有随从拿晶石的。可是……可是……”
路星华心说，可是随从太贵了。
“雇我怎么样？我不要钱的。明日你去面试，总要有随从给你撑场子吧？”
路星华理了理自己脏兮兮皱巴巴的衬衫领，心里暗中发誓，这绝对是他最后一次为别人打工，而且是上赶着打白工。
欧文看着面前同他年纪相仿的青年，他的脸上全是黑灰，依然能看出他俊秀飞扬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以及精致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