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不出她的所料,被她点中的两个人,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她们的身影一动不动,似乎真的陷入了沉睡,屏蔽了周围的言语。
  但訾傲很清楚她们是在装睡。
  “你们为什么要把暖水瓶和杯子塞进柜子?”她自顾自地问了下去,“是在害怕什么吗?”
  她的话音刚落,周姐的肩膀,就小幅度地向下塌陷了一点,仿佛在印证她的话语。
  “我知道你们都没睡着。”作为一名观察力极强的玩家,訾傲当然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我也知道你们都是好人,我只是想确认一些细节而已,跟孟爱华自杀的前一晚有关,不会让你们为难。”
  闻言,常姐的位置,也有了动静。
  訾傲开始期待着对方能够开口,但常姐仅仅挣扎了一小会儿,就再度回归了平静。
  看来,仅凭这些说辞,还无法成功地触动她们。
  “我猜,你们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执着于一个自杀的陌生人。”訾傲的声音,逐渐沉了下去,“自打我入厂之后,就有无数个人告诉过我,我跟孟爱华长得很像。”
  “难道你们在私下里,完全没有讨论过,我为什么会跟她,长得有几分相似吗?”
  “我直接告诉你们吧。”
  訾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是她的妹妹。”
  此话一出,被她死死盯住的两个床位,同时产生了明显的晃动。
  有效。
  訾傲暗暗放下心来。
  坦白说,她也不想撒谎,但这已经是她和寇栾商议之后,最有说服力的一种方式。
  借着跟孟爱华有几分相似的外貌,从訾傲的口中,说出这些话,简直让人找不到角度反驳。
  她是孟爱华的亲人,才会跟对方长得像,才会不辞辛苦地来到这家工厂,千方百计地打听,跟孟爱华的死亡,有关的一切。
  “作为她的妹妹,我很了解我的姐姐。”訾傲继续讲述道,“她的性格坚韧到了极点,绝不会轻易地被困难打倒,更不会做出自杀这种不负责任的举动。”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到最近流传在工厂里的言论,其中大都跟王谚有关,他是我姐姐的恋人,他在工厂里,曾经被很多人欺负。”
  “我不知道流言是否为真,但让我感到费解的是,假如我姐姐,也知道了这些事,她怎么可能不第一时间想办法复仇,而是冲动地了结了自己的生命,让坏人逍遥法外?”
  “退一万步说,王谚的失踪,好歹还有个来由,可是我的姐姐呢?”訾傲声嘶力竭地质问道,“她被草草地判定为自杀,跟那晚有关的信息,全部被抹除干净,就连那些神神叨叨的传言,但凡是涉及到她的内容,也大都充斥着诋毁,我作为她的亲人,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打听不到,只能带着绝望,进入这家工厂,期盼着能够为她,讨一个公道。”
  “时代已经改变了,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停顿了片刻,訾傲将话语中的重点,由自己转移到了群体,“我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但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假如你们什么都不肯说,你们很可能会担惊受怕一辈子,我现在甚至不需要,你们将半边天顶起,我只求你们能够张张嘴,让我重新找回探寻真相的勇气……”
  也许是说得太过动情,也许是将自己,代入了角色,体会到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悲哀,訾傲竟然控制不住地哽咽了起来。
  尤其是联想到孟爱华最终的命运,她原本半真半假的情绪,径直冲向了顶点。
  哽咽让訾傲暂时说不出话,等她努力调整好状态,打算再次开口的时候,常姐忽然翻了个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356章 什么动静
  “小孟从从没提过,她还有个妹妹。”
  常姐望向訾傲的神色十分复杂。
  有目睹到她眼泪的同情,也有沉默到此时此刻的惭愧,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担忧。
  訾傲记得常姐有个女儿,去年刚刚上了小学,常姐对这个女儿非常疼爱,哪怕总是排不上队打电话,她也要每周都给女儿写信,希望能够事无巨细地知道女儿的一切。
  她在工厂那么拼命,只为了能给女儿一个好的生活。
  訾傲忽然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主动选择开口。
  “我姐姐因为一些事,这几年,跟家里的关系不算好。”訾傲浅浅地将这个问题带了过去,“能跟我说说那一晚的事吗?”
  “其实,我知道的东西也很有限。”常姐终于点了点头,“那一天,小孟回来得比较晚,我那时刚准备上床睡觉,她就从门外冲了进来,她当时的脸色很差,浑身还发着抖,既像是生气,又像是悲伤,我问了她一句,但她没有回答我,只是来到了她床边的桌子旁,掏出了她的日记本,奋笔疾书地写着什么。”
  “她写了多久?”訾傲询问道。
  “没多久。”常姐一边回忆,一边答复道,“最多十几秒。”
  “好。”
  只有十几秒的话,应该不是日记本最后一页的“请柬”,很可能是寇栾不久前翻到的那条日记。
  “小孟写完东西之后,神色还是很恍惚,我实在放心不下,就下床跟她说了两句,她却冲我摆了摆手。”常姐的眼中,写满了不忍,“她那时就像刚刚的你,脸上挂满了泪水,哽咽到根本说不出话。”
  “然后呢?”
  “大概是不想吵到我们,她拿上了自己的洗漱用品,出门去了一楼洗澡。”说到此处,常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大概是在懊悔,自己没能坚持关心到底,“唉,早知道,就拦一拦她了。”
  “她是在洗澡之后出的事?”
  联想到被放进柜子里的暖水瓶和盆,訾傲总算是想通了她们这么做的理由。
  “不知道。”常姐犹豫着摇了摇头,“我那天工作很辛苦,她出门没多久,我就睡死了过去,没等到她回来,等我被周围那些乱哄哄的动静吵醒时,小孟、小孟已经跳了楼。”
  “原来如此。”
  訾傲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遗漏了。
  “说真的,小孟那晚的反常,让我丝毫没有怀疑过她的自杀。”这也是常姐一直不愿谈及这个话题的原因,“但既然你是她的妹妹,你肯定比我更了解她,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希望能够对你有所帮助。”
  “谢谢。”
  訾傲无比真诚地冲着常姐鞠了一躬。
  “感谢的话,千万别再说了。”常姐认为自己受之有愧,“没能阻止你姐,我真的挺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那个……”从另一侧传来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我还知道点东西……”
  訾傲循着声源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躺在另一张床的周姐,也从床上半坐了起来。
  “我年龄比较大,睡眠向来很浅。”
  周姐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在确认没有奇怪的动静后,她才低声地开了口。
  “小孟离开之后,我躺了好一会儿才睡着,约莫有一个多小时。”
  “要是换到平常,小孟早该回来了,但我跟小常想得一样,以为她有情绪要抒发,正偷偷躲在哪个角落里哭,也没担心太多,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半夜一点多的时候,我被一阵隐隐的声响吵醒。”
  “我在床上听了一会儿,发现动静来自楼下,但整体非常模糊。”
  “我们住在四楼,楼下只有一二三,既然这么不清晰,肯定不是三楼,只剩下一楼或二楼。”
  “那是怎样的动静?”訾傲直接问到了事情的关键。
  “这该咋说呢?”周姐的脸色,霎时变得异常尴尬,“就是……那档子事,你们理解了吧?”
  “什么?”訾傲还没来得及接话,常姐就抢先一步,瞠目结舌地说道,“周姐,你确定吗?”
  “哎呀!”周姐挥了挥手,“我都结婚这么多年了,这点儿事都听不出来,我还配被你们一口一个‘周姐’地叫吗?”
  “是谁和谁?”常姐仍然不敢相信。
  “这我怎么知道?”周姐瞪了她一眼,“声音这么远,要不是半夜安静,我也不可能听见,但我感觉……人数好像不少。”
  “人不少?”常姐已经完全惊呆了,“这是啥意思?”
  “就是你脑子里想的那些东西!”被逼问得急了,周姐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说道,“够清楚了吗?”
  “周姐,我能问一句,你为什么要在我姐的意外后面,接上这么一件事吗?”訾傲认为对方一定还知道些什么。
  “算了,说都说了,我干脆啥也不瞒了!”周姐挺直了身板,“按理说,这动静我听过就算过了,反正工厂里的腌臜事,本来就不少,我继续睡我的觉,明早全当不知道,但那动静,越听越让人瘆得慌。”
  “哪里瘆得慌?”
  “小訾还是个小姑娘,可能不大懂,但小常你肯定清楚,这档子事,一般都是女的声音大点儿,但我听了好一会儿,女的压根儿就没出什么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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