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那些令人作呕的肉泥,目前还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这勉强算是好的征兆。
当然,也有不好的征兆——
狡黎不见了。
因为这个异变,再加上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寇栾主动慢下了脚步。
“……狡黎?”
他尝试着小声呼唤道,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记得。作为他的ssr,狡黎并不能够离他太远。
因此,狡黎应该不是自顾自地发挥了全速,从而将他甩在了身后。
正在思索的时候,寇栾忽然听见了几声微弱的叫声。
迥异于肉泥在地面上摩擦发出的“窸窣”声,他现在入耳的声音,极为熟悉,他又仔细地听了几秒,才有些讶异地说道:“猫叫?”
寇栾循着声源,走了几步,看到了一扇半掩的院门。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立即离开,可身体似乎不愿意听他的使唤。
他轻轻地推开门,门内的场景,再度让他惊讶到了极点。
“……王姐?”他睁大眼睛,“你没事?”
这间院落的环境,显然要比镇民居住的屋舍,温馨和谐了许多。
不仅院内没有那么空荡,里面还摆满了富有生活气息的物品,王姐倚靠在一把木质的躺椅上,周围零零散散地围绕了几只猫。
寇栾数了数,正好是九只。
此刻,王姐正伸着手,用食指和中指,逗弄着一只胖狸花的下巴,猫眯着眼睛,从喉咙中溢出舒服的“咕噜”声,这大概是刚才声音的源头。
听见寇栾的问话,王姐夸张地笑了笑。
她的身体大幅度地前后摆动,原本正沉溺于享受的猫咪,似乎受到了惊吓,“唰”的一下,就从她的身边跑走了。
“小寇,你看我现在,像是有事的样子吗?”她边说边站起身,“来来来,这几天累了吧?来我这儿,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
“……好。”
脑中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被他遗忘了,寇栾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至此,寇栾便在这间屋舍,住了下来。
他每天做的事,不是在院子里晒太阳,就是逗逗猫、睡睡觉,整个人悠闲得像是在养老。
日子越安逸,危机感就越淡。
渐渐的,就连最开始的时候,他曾经感受过的那种遗忘,都被他彻底抛在了脑后。
然而,他的内心却始终有一种隐隐的焦躁,在他沉沦享受的时候,灼烧着他的灵魂。
直到有一天,他实在忍耐不了,这种时刻萦绕在他身边,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的焦躁,决定狠下心来,放弃眼下的悠闲生活,回到自己的世界。
“王姐,谢谢你这么多天的照顾,我过得很舒适。”寇栾努力压抑住心中的不舍,强迫自己开口说道,“但我该回家了。”
闻言,院内温馨的气氛,陡然一变。
他的四周逐渐蔓延上了阴森可怖的气息。
“回家?”
王姐收敛了笑意,语调怪异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第40章 解释一下
看着王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寇栾忍不住有些发怵。
他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两步,轻声说道:“对,我已经待了太久了,是时候离开了。”
“离开?”王姐又恢复了笑意,却半点没有之前的温暖,像是硬生生地在一张假皮上,拉扯出了笑容的弧度,“这就是你的家啊。”
闻言,寇栾的后背,不由地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已经退到了门口。
他偷偷地瞄了一眼院门,并没有关紧,只要他找到空隙发力,最多只需要五秒,他就能够逃出去。
问题是——
眼前的这个“王姐”,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原本温馨的院子,此时终于现出了原形,他的四周破败得和明镇镇民居住的那些院落,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可王姐却像全然不知一般,嘴角噙着诡异的笑容,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她的那一对眼珠,随着寇栾细微的移动,紧紧地粘附在他的身上,慢慢变得凸出,像是两只硕大的鱼眼。
快逃!
他对自己说道。
寇栾咽了一下口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甚至放轻了语调:“阿花……好像不见了,我刚才看它跑出了门,我去找找。”
“阿花”就是他最开始看到的那只胖狸花的名字。
语罢,他不等“王姐”做出反应,就按照脑内模拟的路线,全速朝着院门奔去。
然而,他的手刚刚摸到门板,颈边就传来了一阵剧痛。
王姐依旧站在原地,但她的脸,却像是有弹力的橡皮泥一般,从她的脑后,硬生生地扯出了一段距离,整张面皮紧紧地贴合在寇栾的脸上。
一瞬间,寇栾几乎要窒息。
但是,颈边的剧痛,却不来源于此。
他艰难地低下头,看见了一只高度腐烂的猫,正死死地咬着自己的脖子。
猫似乎已经死去多日,它的毛皮外翻,身上大多数的地方,都已经腐烂见骨,少数有肉的部位,也爬满了蛆虫。
被“王姐”的面皮捂着,寇栾就是想呕也呕不出来。
“你看,阿花就在这儿呢。”“王姐”笑着说道,声音竟然怀着点少女的天真。
寇栾的行动受制,思维却跑得飞快,他心念电转,刹那之间,他就明白了一切。
“它们、它们不会变成这样的……”寇栾竭力将声音挤出喉咙,“如果我能够出去,我一定会喂它们……”
在话语落下的那一刻,几乎要将自己闷死的力度,骤然一松,寇栾抓紧时机,揪住脸上的面皮,猛地向外一甩。
出门前,寇栾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王姐的身体,似乎已经恢复如常,她静静地站立在院子的中央,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她沉默地凝视着寇栾,逐渐被周围的凋敝吞没。
仅仅扫了一眼,寇栾就扭过头,推开了门——
对不起。
出门的那一刻,他默默地在心底说道。
甫一踏出门外,原本的场景,立马在他的眼前,发生了变换。
熟悉的道路和熟悉的人,一齐在他的视野内显现。
脖颈处传来剧痛,寇栾反射性地伸手摸了摸,他原本以为,那只是残留的痛感,是虚拟的场景,却摸到了一手的濡湿。
看着手心大片的鲜红,寇栾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见状,狡黎淡定地收回手,对方的手中,还握着那块熟悉的萤石,只是此刻已经被血液染红。
很难想象,究竟需要使用多大的力道,才能将没有锋利断口、表面平整的萤石,嵌进他的皮肉里。
“解释一下?”寇栾还算冷静地问道。
“奔跑的时候,你突然停下,不论我说什么或做什么,你都没有反应,一动不动。”狡黎更加冷静地说道,“我只能试着用这种方式,看看剧烈的疼痛感,能不能够唤醒你。”
“我这样多久了?”
“十分钟。”
“哦。”
寇栾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游戏的倒计时,已经只剩下十五分钟了。
他现在终于知道,笼罩了镇子的红光的作用了。
如果他没有及时地清醒过来,他很可能就要傻站在这儿,耗到时间结束,直接死亡,或者被那些肉泥吞噬。
等等——
肉泥?
他忽然回过神来。
似乎是为了呼应他的意识,他们四周的几间屋舍,大门同时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然后,那些令人作呕的肉块,从洞开的大门内,快速地滑了出来。
寇栾和狡黎对视一眼。
“跑!”
寇栾大喊一声。
他咬了咬牙,用手按住还在不断冒血的颈部,飞奔了起来。
……
徐地杰又做梦了。
距离他上次做这样的梦,已经过去了快十年。
从那间诡异的密室里苏醒过来,他的脸色变得很差。
一些尘封的记忆,被迫再次输入进了他的脑海。
他十八岁的那一年,大概是他这辈子,最风光的一段时间——
作为村里唯一一个考上了大学的孩子,他被所有乡民寄予了厚望,背上大家为他准备的沉甸甸的行囊,独自一人去了城里读书。
他在大学的成绩,算不上顶尖,但至少也能混个中规中矩。
大学毕业后,他选择留在了城里,打拼了几年,没有背景又业绩平平的他,最终还是决定重回故里。
只是“重回”,却不是“荣归”。
十八岁时,那种备受瞩目的日子,似乎已经一去不复返。
原本对他笑意盈盈的村民,也开始背着他,神色古怪地说一些“悄悄话”。
徐地杰暗恨,但他实在没有勇气,再回到那个几乎将他吞噬的大城市。
他没什么本事,唯一擅长的事,就是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