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龙叶思绪万千，贺允的信赖对他而言，比眼前的场景更加充满诱惑。
  贺允依赖他，才会在这种时刻需要他。
  龙叶在这道渴求的目光里，缓缓闭上眼，宽大的手掌握住贺允的手背，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
  “拉链……”
  贺允迷迷糊糊地解开。
  “……”
  贺允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走了，无力地垂在座椅上。
  龙叶紧闭的双眼忽然颤了颤，他摒弃着那些奇怪的感受，放空大脑，笨拙，生疏，却没有停下。
  小路上一片漆黑，车灯被熄灭。
  只有忽明忽暗的双闪提示在夜间跳动，像是心房里藏匿许久的某一处，和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一同在这片黑暗中，蓬勃的滋生。
  龙叶收拾干净座椅，看着已经沉沉睡去的青年，眼底流露出一抹凝重的挣扎，他踩下油门，快速驶离这片旖旎的夜。
  *
  贺允一觉醒来，浑身都软绵绵的，他躺一会儿，才慢悠悠坐起身，看向床头。
  一杯蜂蜜水和一张留言，龙叶的字迹，贺允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什么请假条或是暂时要离开两天这种话。
  他撕下胶带，一行行的认真阅览，便签上的字潇洒大气，龙叶没读过几年书，想来又是这些年才练就的本领。
  跟贺允猜测的一样，除了身体抱恙休息两天，还洋洋洒洒写了一堆絮絮叨叨的叮嘱。
  哼。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贺允心底那些满满的愉悦一下子就被冲散了。
  他知道龙叶在怕什么，但对方动不动就要逃要跑的样子一点都不可爱。
  既然觉得无法面对，他倒要看看，真把这事儿忘了，龙叶能不能笑出来！
  龙叶不知道自己整个人在贺允面前趋于透明。
  无论从任何角度思考，他都没有办法面对第二天清醒的贺允，于是把人送到卧室后，他赶紧跑了。
  躲在家里的这两天并没想象中放松，满脑子都是那晚车上的场景。
  贺允喝醉了，他却没有，那些触感，声音，彼时心里所想，都像回马灯一样在大脑里反复的轮流播放。
  更加令人感到恐惧的是，贺允的这一切，无形中将他的某些愚妄一起点燃了。
  龙叶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关掉花洒，清晰地意识到，这一次逃避似乎没有办法遗忘。
  他回到床上，换了个方式。开始在大脑里反复的想，反复的上映，试图用这种方式脱敏。
  这些曾经一用就灵的科学方法，却无端的全部失灵，越脱越敏。
  到最后，他只能一次忍受着自我唾弃，一边想着贺允，把心底那颗阴暗的种子越灌溉越旺盛。
  虽然请假了，但他仍然每天跟龙风保持电话联系，确认贺允的状态，旁敲侧击打听贺允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龙风从来不会隐瞒自己的队长，每天贺允做了什么，去了哪，吃了什么，说得话，事无巨细的汇报。
  “他……没有问我吧。”
  “放心吧队长！没有，这两天老板很忙，多数时间都在实验室里。”
  龙叶：……也不知道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好像也没有什么反常的，就是说头疼，那晚喝断片了，孙院长找了医生来看过，没有问题，但是把咱们骂了一顿。”
  听到贺允说自己喝断片，龙叶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可紧接着，一股难言的失落从喉咙蔓延到了心脏，他随便嘱咐了几句，迅速挂断电话，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低落起来。
  这股悲伤的情绪还掺杂着隐隐的委屈，龙叶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心头的郁气怎么都散不去。
  第135章 乖乖崽20
  贺允从实验楼出来，正低头跟一旁的助手聊着手里的图纸，头一抬，就看到门口站岗的人变成了龙叶。
  他笔挺的站在阳光下，听见身后有动静，下意识紧张的又挺了挺背。
  龙叶原本是想多躲几天的，可从龙风嘴里听到了贺允的回答，心里不得劲的厉害，身体也不抱恙了。
  “按照上面的比例，叫工厂那边铣一个大致的模型出来。”
  “好的贺老师。”助手微笑着应下，关怀的提醒他，“最近天热了，有什么需要出去的，都交给我就行。”
  贺允没有说话，示意她离开。
  两人说话声音不小，龙叶不能再装作没听到，他回过头，看着站在台阶上的青年，再次不受控的出神。
  从未有过的紧张感从后背蔓延，逐渐渗透了外套下的短袖。
  龙叶不知道自己是想让贺允记得，还是怕他记得，两人站在原地对视了许久，贺允率先开口：
  “身体好了？”
  他语气淡淡的，巨大的落差感让龙叶很难想象这和那晚是同一个人。
  贺允喊他哥哥的声音又在脑海浮现，他现在相信贺允是真的不记得了。
  龙叶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好了。”
  哪怕再怎么劝说自己忘了是件好事，心底还是忍不住的泛起酸意。
  龙叶走在前面，觉得呼吸困难。
  突然，他脚步顿住，猛然转过身，贺允一时没来得及停下，撞在他胸口。
  “你——”话到嘴边，对上贺允无辜的眼睛又再次憋了回去。
  说出来有什么用？
  龙叶惊了一身冷汗，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说出来能得到，或者改变什么？
  他隐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不敢面对那个想法。
  “有话就说啊。”
  龙叶深深的望了贺允一眼，摇头，“没事，回家吧。”
  “去杜老师家，他找我有事。”
  二人一路无话，杜河家离研究院不远，快八十的年纪仍然精神奕奕，踩着时间，站在胡同口等贺允。
  看见自己的得意弟子从远处走来，杜河笑眯眯迎上去，开口就揭短：“听说前天晚上喝多了？”
  “那么点酒，怎么可能多。”贺允面不改色说真话，可惜没人信。
  杜河哈哈一笑，“今天你师母做了涮肉，没有外人，来，小叶也跟着进来尝尝。”
  龙叶再三拒绝推不过，跟着贺允在餐桌边落座。
  薄切的羊肉摆了两盘，乳白色的汤锅咕咚咕咚煮着，龙叶夹了一筷子肉在锅里浅浅涮过后，夹在筷尖上晾了片刻，才放进贺允的碗里。
  贺允裹了点酱料，塞进嘴里，等他嚼完，下一片又被及时的送了过来。
  伺候人的和被伺候的都习以为常。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杜河看了一会儿，笑眯眯的开口：“小允，今天叫你过来，没有别的事儿。倒是前段时间和李将军聊天，他有个女儿和你年纪相仿，今年也十九，你们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我想牵个线，让你们认识认识。”
  贺允还没说完，龙叶夹着的肉片从筷头松落掉进了锅里。
  汤汁溅出来两滴，贺允嘶了一声，他才回过神，连忙拿着纸巾给贺允擦干净，放在嘴边吹了吹。
  “抱歉……我……去水上……。”
  “不用。”贺允抽回手，放在腿上蹭了蹭，“我不想谈婚论嫁。”
  杜河并不意外，“那就当是交个朋友，你刚刚回国，国内没有什么好友，李家那个小丫头从小也是长在大院里，性子爽朗，为人热情，长得也是一等一的漂亮……”
  “哦。”
  “你现在整天都在实验室里泡着，回家孤零零一个人，身边应该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至少平时生活里这些事情，都能有个照应。”
  杜河说完，贺允埋头吃饭，不接话。
  见他不热衷，杜河也没有勉强，把这话压下，又聊回了实验里。
  龙叶在一旁听的如坐针毡，原本心事重重胃口不佳，这下更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他用余光偷看贺允的脸，这才意识到，贺允已经快二十了，确实是该找对象的年纪，不像他……
  龙叶心里堵得慌，回去的路上，他没忍住，再次提到那位李小姐。
  “杜教授介绍的姑娘应该不会差。”
  车里很安静，他莫名其妙冒出来这一句，让假寐中的人诧异的看了过来。
  “你也不小了，又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应该找一个合适的。”
  贺允伸出手臂，枕在脑后，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前方，语气揶揄：“是么？”
  龙叶心乱如麻，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怪异，沉声嗯了一声。
  “行啊——”
  龙叶一愣，停在红灯前，呆呆的注视着贺允，结巴道：“你……你刚才不是不想……”
  “哦？”贺允斜眼看他，“我听话嘛，老师的话，哥哥的话，我都听。”
  龙叶直接忽略了那个哥哥，急忙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贺允冲他眯着眼笑，“绿灯了，哥哥。”
  龙叶这次听清了，脚下踩着油门，嘴上追问，“你愿意叫我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