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没有为什么，你能提供金丹给他，是你的荣幸。”
  话落，腹间一声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丹田被击碎的痛苦本应如扒皮抽筋一般，谢玄翎此刻却没有任何感觉。
  但他仍然能感受到贺允下手狠辣果决，直接用匕首活剖出了那枚印着黑纹的金丹。
  “好徒儿，果真是化神期的金丹，如此，下辈子，师尊好好疼你。”
  谢玄翎被丢在地上，像是被丢弃的垃圾，
  而那个他挚爱的人，却毫不回头。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一把拉住离去的人，奋力撕扯着，“师尊……别走……”
  贺允脚步顿下，“？”
  “师尊……”谢玄翎不知道痛，却能感受到生命正在快速的流逝，他觉得自己可悲，更可悲的是，他竟然还想对剖丹之人说出那句话。
  “我，我喜……”话还没说出口，一股鲜血从口中溢出，谢玄翎眼前逐渐模糊了，他倔强的往前爬了半步，扶着贺允的脚踝，
  “我喜欢……师尊……师尊……”
  谢玄翎悲哀的笑出声，这竟然是他死前的最后的愿望。
  他能怎么办呢？
  重来一次，拿到万毒珠，还是会被抛弃，被背叛。
  重来十次，他也爱师尊，他该怎么办呢？
  贺允一言不发，即将失去知觉前，他听见那道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我此生心有所属，且不为转移。”
  是那个人，
  他早该知道的。
  没有人能让师尊独自登山祭拜，弄脏脚底和衣摆。
  没有人能让薄情寡义的人，借酒消愁。
  谢玄翎认命般闭上眼，最后想到的，还是初见贺允的那天。
  他最后遗憾地，还是没有得到师尊……
  谢玄翎又回到了逃出谢家的那天。
  他躲在厢房后，听到爹爹开口，要拿他给哥哥顶罪，一命赔一命，抓起房间里的玉佩和碎银就跑。
  他知道爹爹从不说假话，要他死，就是真的死。
  他吃尽苦头来到长风宗，极高的金系天赋和毅力品性被看重，成了剑峰大弟子。
  修炼多年，他敬重师长，关爱师弟师妹，指点每一个人修炼，甚至不惜耽误自己的进度。
  彼时，他是修真界受尽瞩目的天才，人人赞他，人人爱他。
  可为了一颗珠子，所有人都变了。
  他救过的人追他，他教过的人杀他，他帮过的人视而不见。
  谢玄翎知道，这个修真界早就烂透了，
  世界上没有魔族，人心本就是魔。
  死后的残魂遇到古魔传承，他毫不犹豫接受了。
  打开炼心秘境的禁制，释放古魔，占领修真界，就是他的任务。
  可他又失败了……
  他遇到了，那么一个人。
  像是天边遥不可及的梦一般。
  谢玄翎不知道自己梦了多久，他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可这次死，死得实在太久了，久到他已经累了。
  想要结束这一切，却又舍不得，这个在残留的意识里，对自己无微不至的贺允。
  他为了他换阵核，做阵旗。
  他说，谁看不起你我就杀了他。
  他说，师尊永远站在你这边。
  贺允骗了自己……可自己也骗了贺允。
  谢玄翎觉得这是一笔扯不清的烂账，人要是有下辈子，他要赶在那个人之前出现。
  他要做那个，连死了都能让人魂牵梦萦的鬼…
  “醒醒，醒醒——”
  “师父，小哥醒了！”
  谢玄翎头疼欲裂，一道清脆的声音似乎不断在耳边响起，他烦躁地翻了个身，下一秒，猛然睁开眼。
  这是梦吗！？
  谢玄翎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手指，活的？热的？
  白发老者从门外进来，笑着走上前：
  “小友醒了，感觉哪里还有不适？”
  谢玄翎心情复杂的想哭，面部也不受控制，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是哪？”
  “绿水镇呀！哥哥是外面来的人？”
  “绿水镇！”
  谢玄翎猛地坐起，扶住面前的小童，“这是哪？绿水镇！”
  “是……是绿水镇啊……”
  “现在是什么时候？”
  “天玄大陆1786年……”
  谢玄翎瞳孔地震。
  过去了一年……
  距离被贺允剖丹，已经过去了一年。
  绿水镇，就是五十年前秘境的入口，他为什么会从这里醒来？
  “看样子你的大脑受了些伤害，不要担心，尽管在这里休息，我弄些汤药给你。”
  “等等——”谢玄翎心底泛起一抹苦涩，他知道自己下贱极了，却忍不住开口，“我想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玉清宗，云青……云青真人…”
  “嘘——”老者像是见了鬼，“这等叛逆师门，残杀徒弟之人，现在已经不让提了。”
  谢玄翎愣住，大脑一片混乱，“他人在哪？”
  “听说关在玉清宗，曾经修真界第一大能，谁能想法走火入魔至此呢？”
  老者唏嘘道，“老朽年轻时有幸目睹过仙人风姿，如今修者们不让人提，尤其是咱们绿水镇，就在玉清宗脚下，你可得小心。”
  第43章 坏师尊15
  爷孙二人陆续离开房间，谢玄翎还沉浸在贺允被关押的震撼中。
  怎会如此？
  被人知道了。
  可贺允明明能有那么多借口，光是他刻意隐瞒化神期修为做理由，就足以说服众人他会图谋不轨。
  更何况天下有谁能关的住化神期的贺允，难道是出了别的事？
  谢玄翎心乱如麻，忧心着贺允的处境。猛然间，他想到丹田，摒气静静探去，随即浑身颤抖了起来。
  金丹……万毒珠……都在……都还在。
  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用力甩了自己一个耳光，生怕陷入某种幻阵还没有醒来，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怎么会这样？
  他的金丹明明被挖走了。
  谢玄翎跳下床，俯身去看铜铃中的倒影，只是一眼，彻底呆傻住。
  整个人如遭雷击，连瞳孔都失去了焦点。
  这是，他的脸，
  这是谢玄……不是谢玄翎，是谢玄……
  久违的面容，几十年的时光未变，一如从前。
  接二连三的震撼，让他喘不上气，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到底是怎么了？
  是万毒珠？
  万毒珠认主，剖丹后，又将他带了回来？
  谢玄翎觉得荒诞，却找不到别的理由。
  他没死，还回到了原来的身体里。
  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叫人欣喜的结局。
  谢玄翎御剑飞至附近的山谷，灵气驾驭自由，身体也探不出不适，忍不住放声大喊，似乎要将这许多年来的怨气一同喊出来。
  林间鸟兽四散，妖兽感知到修者身上强大的气息，更是不敢出现。
  不知道发泄了多久，脑海中渐渐又浮现出那个身影。
  他愣了一瞬，给了自己一耳光，脑海里的形象却更加清晰。
  又是一耳光
  “你倒乖觉。”
  别想他，
  “啪——”
  “师尊永远站在你这边。”
  “啪——”
  别想他。
  谢玄翎像发了狂一般阻止自己，然而却是徒劳，贺允的冷漠，温柔，残忍，仿佛刻在他心头，无法剥离。
  他打累了，无助地靠在石崖上，看向玉清宗的山门。
  会不会有一丝内疚呢？
  他眼角溢出泪，绝望的自我安慰，毕竟，是一条命……
  “是万毒珠的气息——”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玄翎浑身爆起灵气，警惕地看向四周。
  “真是万毒珠的气息”
  “怎么会在人类修士身上？”
  身边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丝毫不避着人，谢玄翎听到他们议论万毒珠，更加警惕。
  逐渐地，声音消失，一道红光闪过，一名看起来毫无伤害性地老者颤颤巍巍出现在他面前，拱手而立，
  “大人——你可知，万毒珠，乃魔族天地至宝？”
  谢玄翎看着面前诡异干瘦的人，隐隐有些熟悉……
  在接收古魔传承的时候，他见过这样的人，和人类区别不大，但却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人类。
  气息，长相都刻着魔的名字。
  “你是什么人？”
  “古魔族，魔尊座下魉级护法——”
  谢玄翎感到不可置信，“古魔不是早就——”
  “正是，”老者笑眯眯，丝毫不怕谢玄翎说出去。“您身上有万毒珠，证明已经接受了我们古魔族的认可，我等一干愿奉您为尊，带我们杀入修真界，夺回古魔族地盘！”
  “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还要多谢玉清宗。”
  谢玄翎皱眉，“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