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这般一耽搁,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陈家婶子准备了午饭,沅令舒想着,便说张紫苏还在村里,过去叫他一起来吃。
“那快去快回,人多也吃着热闹。”田萱眼角的笑意就没淡下来过。
沅令舒到张家的院子前时,张紫苏还在地里翻土。
张屠户可喜欢到处收猪收菜的,连地里的菜都不管,杂草丛生的,张紫苏收拾了大半天都没拾捣出来。
“你怎么来了。”见到沅令舒,张紫苏放下锄头,春末夏初,天气炎热起来,即使穿着单衣,干这农活也热得发汗。
沅令舒递给张紫苏手帕,张紫苏抬手给人展示自己手上的泥:“你还是收着吧,我这手上都是土。”
说着,他抬起手臂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今天回村收药,看大嫂身体不太舒服,把了脉发现是有孕了。”沅令舒解释道。
他将手帕收起来,去水桶里舀了一瓢干净的水来,给张紫苏洗手。
张紫苏眨了眨眼睛,他和村里其他人家关系都算不上亲近,还没见过亲近的人生孩子呢,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沅令舒把水瓢拿到了面前,才想起来伸手。
他抬起手臂抖了抖袖子,身上粘着汗,袖子没抖上去,沅令舒只能把水瓢放下,给他把袖子卷起来,又倒水给他冲手。
“家里做了饭,想着你中午在家,大嫂叫你过去一起吃。”
“行,我去换身衣服。”今天上午又是拔草又是锄地的,张紫苏都没穿新做的衣服,还都是留在家里的旧衣裳,浸着一身的汗和沾染了土之后,整个人都有些狼狈。
等他回到房间里,才想起来,低头往身上一看,皱了皱眉。
想洗澡,身上都是汗味,但这个点都快开饭了,也不能让人等。
没做过多的纠结,张紫苏拿帕子简单把汗给擦干净,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出门看到沅令舒帮他把院子和门前的东西都归顺好了,看着还挺整洁。
张紫苏话不多,一路上他远远赘在沅令舒后面,颇一副避嫌的模样,实则是嫌弃自己身上汗味太重。
真是跟着沅宁给学坏了,以前他哪管那么多的,只要自己身上收拾干净就好了,还闻味道呢,从没这般讲究过。
远在县城的沅宁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不知道谁又在背后念叨他。
沅令舒回头了两次,若不是在村里,他还真以为张紫苏是不是走丢了,为什么今日同他这般疏离。
看着那张半别开看向一边的脸,这才似乎想到什么,便也没再向后观望了。
两人到沅家隔壁的赵家院子的时候,菜刚摆上桌。
田氏招呼二人坐下吃饭,虽然说是不要做得太丰盛,陈婶还是忍不住多做了两个好菜,实在是听到有好消息想要庆祝庆祝。
“正巧紫苏哥儿也在村里,否则今日做了这么多菜,怕是都吃不完。”陈婶笑着给张紫苏把碗筷摆到面前。
张紫苏:“……”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有点……饭量大,大得不像个哥儿。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莫名地在意什么,但他又不是喜欢表现情绪的人,闷着声安安静静吃饭。
虽然张紫苏往日里也是这副不爱说话的模样,但今天似乎太沉默了些,桌上说话的人眼睛瞧了瞧,带上疑问地看向沅令舒,用目光询问发生了什么。
沅令舒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紫苏呀,听宝儿说,你爹想收邱大当徒弟?”田萱关心道。
这件事村里其他人还不知道,也就沅宁他们一家,邻居陈婶,还有张家父子晓得,现在自家吃饭,当然可以拿出来说一说。
“嗯。”张紫苏只吃了个半饱,放下筷子,回答道,“宝儿看过了,说人不错,挺踏实的。”
虽然邱大不如狗娃三顺他们俩能说会道,但心眼实在,品性也不错,很适合收做徒弟,别人对他一点好,他就能回报所有。
大家当然知道这事儿,毕竟宝儿回来就是专门为着这件事的,田萱开了个头,关心的却是另外的事。
“记得先前你家,你爹说收的徒弟要给你当上门的赘婿……”
张紫苏的视线往下垂了垂,浓密硬挺的睫毛挡住了那双清冷的眸子,抿了抿唇,才开口:“之前是这么打算的。”
话音未落,桌上的气氛就安静下来,然后才听到张紫苏后面半句话:“现在我跟着宝儿去城里做生意,阿爹少个人照顾,说是徒弟,其实也想收做义子。”
义子和徒弟不同,徒弟和自家孩子可以算“师兄弟”,义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也算作“亲兄弟”,惯是没有亲兄弟之间成亲的道理。
虽然这个时代,也时兴亲上加亲,但那都是“表亲”,不论朝廷,还是宗族伦理,都有规定同姓之间禁止通婚的,若是同姓同宗,甚至还要服役,婚姻无效的。
“呀,那感情可好,今后门方有人镇着,你爹年纪上去了也不怕遭欺负呢。”陈婶感慨。
她虽然姓陈,却不是村里大姓的宗族,丈夫姓赵,两人在这边亲缘单薄,做事总是小心守着,可最是知道其中的重要性。
像是之前,连隔壁村的赖子都敢欺负到张家头上,可不就是欺负张屠户年纪大了,膝下又只有个哥儿么。
现在好了,若是收了徒弟,以后有徒弟撑腰,就算年纪大了也没人敢惹。
“嗯。”张紫苏应了一声,端起旁边的茶喝起来。
“那邱大我也瞧见过几回……”陈婶住在村里,自然是更熟悉些,便和田萱聊起来邱大的事情,两个人倒是摆谈开了。
沅令舒看张紫苏落了筷子,又看了看桌上的菜,还以为张紫苏是没胃口,将小哥儿喜欢的菜给换到了张紫苏面前。
他也不多说话,免得人下不来台,反而搞得张紫苏脸颊有些烧。
他食量很大这个事,好像所有人都知道的样子。
接着撂筷子吧,感觉沅令舒都要往他碗里夹菜了,可是继续吃吗?
……
陈家婶子做饭也很香,张紫苏干了半天活儿,不吃饱下午怕不是能饿晕过去。
实在没办法,张紫苏又拿起筷子,破罐子破摔接着吃起来。
饭后,张紫苏还要回家翻地,便没在这边多停留。
沅令舒见他要走,放下袖子过来要同他一起。
“青天白日的,你送什么。”张紫苏不想和沅令舒一路走。
“开春了水汽重,张伯伯的腰该疼了,正好我今日回来,顺带就去看看。”
这话张紫苏还真找不着理由拒绝,但他还是说:“阿爹要下午才回来。”赶人的意味实在有些明显了。
“左右闲着,早些帮你把地翻了,小卖部缺人手,宝儿也念着想你了。”
张紫苏:“……”
这个人怎么这般会堵话的,让人拒绝都拒绝不了。
最终,还是和来时一样,两人一前一后,张紫苏远远赘在后面,一副疏远的模样。
到张家之后,沅令舒把药箱放下,便去地里帮忙了,还真是来翻地的,虽然不常干地里的活儿,但手脚麻利,力气也不像寻常的大夫那般,跑两步都能喘。
张紫苏回到屋里,想要洗澡换一身衣服,但又觉得这样太奇怪了,纠结来纠结去,一咬牙还是就这般出门了。
他扛起锄头,闷声不吭地翻地、松土,遇到虫子就掐死了丢到旁边的火盆里烧了,动作比沅令舒都利落。
要不是沅令舒还知道停下来倒水喝,张紫苏能把整片地挖通了也不歇。
“令舒今日回村来啦。”
沅令舒正想开口,就听见张屠户的声音,张屠户赶着驴车回来,车里还装着一筐筐的菜蔬鸡鸭,脸上都带着笑。
“张伯。”沅令舒把手头的活放下,“来村里收药,正巧最近学了针灸和艾灸,等下给您看看腰,快到梅雨季了,灸一下不容易腰疼。”
“那感情可好,快进来坐。”张屠户招呼沅令舒,“紫苏也歇一歇吧,刨地刨得一身汗。”
下午的天气要更热些,张紫苏干活卖力,一不留神汗珠就从额边滚落下来了。
张紫苏收了锄头,打水洗了手,回屋换衣服去了。
他擦了一遍身子,换上干爽的衣服,又抬起手臂嗅了嗅,身上都是衣服上皂角的味道,这才出门。
张屠户趴在客厅的长椅上,腰上扎着针,脸上倒没有痛苦的神色,反而模样很享受。
张紫苏在一旁看了会儿,等沅令舒把针取下,招手让他过去,教他怎么给他爹艾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