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宝儿的意思是,将这些铅笔拿去笔墨坊卖掉, 然后凑钱去给姑爷念书?”
沅宁摇头:“不,咱们可以直接捐笔试试。”
书院既然会收贫寒子弟, 那自然也会资助一些笔墨的。可笔墨费贵啊,毛笔还费纸,有些学子用不起毛笔的,大多都会捡些炭笔来用。
有了这铅笔, 书院可以说免费为学子提供了大量的笔墨,再加上铅笔用着解约纸张——
纸张可是很贵的,就连去县衙告状,也要支付工本费,也就是师爷们记录案情的纸张,这些都要原被告出钱的。
这铅笔捐给书院,不仅可以节省笔墨,还能减少纸张的支出,这不就变相地给书院剩了钱吗?
更重要的是,那些花不起钱却还能进书院的学子,大多都是学识过硬、受夫子赏识的,这些学生书院可丢不得。
如今朝廷打压书院,他们就靠着这些能考出一番功名的学子给自己当招牌、揽名声,这样才能有更多的学子愿意留下来,选择书院入学。
否则,人家考上秀才就拍拍屁股走人,跑去县学念书,他们书院只出秀才出不来举人,那不是没落得更快吗?
至于粮食,书院也出了相关的规定,交不起杂费(食宿、笔墨等)的学子可以用粮食、蔬菜之类的抵,向来贫寒学子越多,粮食之类是不缺的,但笔墨这些硬开支,就是少不了的了。
铅笔耐用,而且成本也低,一窑就能烧出来几百枝,这又不是拿出去卖,而是要实用、降低成本,最重要的是方便制作。
总不能为了供姑爷读书,把二舅子给累死吧?
所以只需要用纸浆糊的笔杆就可以了。
同时,沅宁也可以拿木头的笔杆去和书坊、笔墨坊交涉,将铅笔的价格炒起来,让书院多少知道他们这笔是值价的,以笔抵银,还不可以防止书院狮子大开口。
不过一晚上的功夫,沅宁就想出来了如此详细并且可以操作的办法,就连方衍年都要感慨他们家宝儿就是最聪明的!
一家人都觉得这个法子可行,沅令舟更是打算抓紧时间去再买点石炭和黏土回来,好把笔芯烧纸出来,免得耽搁姑爷念书。
对于方衍年要念书这件事,全家人那是一百个支持!不仅行动上支持,更是愿意把所有的钱都拿去给方衍年买个进书院的名额,属于是全家托举了。
这怎么能让方衍年不感动,他恨不得明天就考出功名来回报家里,尤其是沅宁的膝盖都没好,就想带着铅笔去书院给他问问能不能捐名额了。
时间不等人,就算多学一天,也能多一分胜算。
有些人考一辈子都还是老童生,他夫君还比其他人少念一个月的书呢,沅宁怎么还在家里坐得住。
但他的膝盖的确还有些行动不良,若是一瘸一拐地去和人谈判的话,多少有些失体面。
沅宁只能乖乖在家里养伤,不过养伤期间也没闲着,他将家里所有东西都盘了一遍,看看还有没有能用得上的东西。
念书无非笔墨纸砚和书籍,笔墨倒是一支铅笔就解决了,纸的话,就连他夫君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至于砚台……用铅笔的话,似乎也用不上。
这铅笔真是越琢磨越是个好东西,直接取代了三样东西,只需要纸和铅笔,就能写字画画!
除开这些,书籍方面,他们这儿的雕版印刷体系也已经很成熟了,至于活字印刷,费时费力不讨好,还不如雕版印刷好用呢。
倒是方衍年又和沅令舟弄出来一个“铅笔延长器”,这是可以反复利用的,只要有这一根棍子,快要用完的铅笔就可以用这个延长,能把里面最后一点笔芯都用完。
这倒是个好东西,还能反复使用,就是做工有些复杂,沅令舟这几日忙着烧铅笔芯,得之后谈妥了再慢慢制作。
因为烧制的笔芯数量比较多,沅令舟在山上自己挖的那个小窑就不够用了,但问题不大,花点钱去窑厂借来烧一炉子,一次就能烧出来上万支!
这上万支铅笔的笔芯成本还不到十两银子,唯一麻烦的就是裹纸浆有些麻烦,而且就算是废纸也不便宜。
方衍年虽然做不出来白花花的宣纸,但最基本的造纸原理还是懂的,自己砍竹子、木头来泡,做成竹浆、木浆,不仅成本降低了,笔杆还更硬挺一些。
就是花费的时间有些长了,但这没关系,只要书院最终决定接受捐赠,他们还可以找书院要废纸回来嘛!毕竟读书的地方最多的就是废纸了。
一切准备就绪,沅宁就和方衍年一起带上了二十支成品的纸浆铅笔,和二十支木头铅笔出了门。
纸浆铅笔是拿出来试用的,木头铅笔是用来送礼的!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最终哪个书院收人,这木头铅笔必定要给夫子们都送上几支。
溪山县地势起伏,到处都是山川小溪,这书院也基本上都修建在山上,高处修建屋舍念书,山腰到山脚除了出路,稍微远一些就都是书院的学田,种出来的粮食蔬菜供应书院的食堂,自产自销,多的便卖成钱,或给学生改善伙食,或者用来补贴那些贫寒学子。
沅宁膝盖刚好,方衍年舍不得他爬山,但沅宁又心疼方衍年会累着,于是两个人走不了多少路就要在一旁歇上半刻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来秋游的。
好不容易来到了山顶的书院前,这书院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沅宁给门房塞了银子,请人进去通报一声自己是来捐钱的。
虽然他和方衍年的衣着看上去并非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毕竟给了跑腿费,门房还是愿意通传一声。
至于这通传的对象,当然不可能是山长,山长是一院之长,和后世的校长差不多,身为书院的核心管理者,不仅要管教学和院务,学院之外的事情也要负责,忙得神龙不见尾,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那门房只找了书院的堂长,人毕竟是来捐赠的,还是得找个小领导才行,这堂长就是负责协助山长管理各类事务,捐赠自然也要先和堂长谈,然后递交给山长,最后由院务会进行决策。
堂长一听这时间了还有人来捐赠,中秋刚过,也不是什么入学的时节,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将人接待了进来。
一看沅宁和方衍年的衣着,堂长就认为这家应该拿不出足够捐学的钱,但堂长还是愿意给方衍年一个机会,若是他学识不错,只是误了开学的时机,这方面也不是不能通融通融的。
自从上面开始打压书院之后,他们这些官办的书院首当其冲被抓典型,连每年学生交的学杂费都不得不往下降,再不接受富商捐赠,怕是书院都运行不下去了。
方衍年一听要考试,头皮都紧了,还好他夫郎给力。
“我夫君今年考上了童生,但并没有正式进过学堂,都是家里自己教的,纯属运气使然。”沅宁和和气气地同堂长解释道,“不过自学也能考上童生,家里觉得我夫君在这方面应该还是有些天赋的,所以想来书院进行更加正式的学习。”
堂长见沅宁这言行举止,倒有几分书生矜气,再加上他说话也比较平铺直叙,听起来很有诚意,才愿意听沅宁将话说完。
沅宁讲了方衍年的基本情况之后,便解释了为什么错过了入学考试和开学的缘由,听到沅家竟然愿意如此托举这个入赘的夫婿,堂长还是有些感慨的。
不过,在几个月之前都还一贫如洗的农户,又是凭什么来捐赠一个学位的?
“实不相瞒,家里的生意刚起步,捐学的银钱自是拿不出的,不过——”沅宁将一支纸浆铅笔拿出来,“还请堂长掌眼,瞧瞧我家夫君琢磨出来的铅华笔。”
堂长虽然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从没钱转到笔上面了,可拿过沅宁递来的“笔”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做工稍微精致点的炭笔吗?
“这笔名为铅华笔,和炭笔不同,您请看这铅华笔写出的字。”沅宁将自己平日里识字抄写的练习本给拿了出来。
巴掌大点儿的本子,一页却能够细细密密地写下上百字,不仅如此,这铅华笔的笔迹细腻,墨色漆黑,即使字写得很小,也不会糊到一块儿,更重要的是不会透墨,正面写了还能写反面,光是这小小的一张纸,能记载下来的内容,就是普通纸张用毛笔记写六七张才能抄录的。
“学院接受捐赠,不过是想给更多寒门子弟一个读书的机会,可笔墨纸砚贵,即使能免除学费,光是书墨的费用,都够压死一个人。书院的学子为了挣点笔墨钱,课业之余还得花大量的时间抄书,耽误了学习的时间,夜里点不起灯,借月色学习,又熬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