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 第58节

  这是自从他登基以来,第一次如此冷漠的唤她皇后,许素霓心脏犹如针刺般,疼得她难以呼吸。
  秦殊,“你只看见了德修仪杀害朝廷命官,你可有听过她的解释,问她为何要杀朝廷命官。”
  短短几句话中,若非身后有人扶着,只怕站立不稳的许素霓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这是明知她犯了错,仍要保她!
  他想保她,她偏不让他如意,暗中对着白玄摆手势,后者悄然离开。
  继而重新将目光移到宋令仪脸上,强压着将她撕碎的怒火,“宋修仪,你还不一五一十招来,你因何动机杀人!”
  宋令仪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也得感谢对方递给她的刀子,低头以掌覆面抽泣两声,才呜呜咽咽又咬字清晰道:“妾原本在席间坐着,突然有个宫人说妾身边的宫女出了事,要妾过去帮忙。”
  “妾信以为真跟着去了,结果到了半路,那宫女竟打晕了妾,等妾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就躺在殿内。”
  “身边,身边是那畜生欲对妾行不轨,妾,妾………”宋令仪说到一半,已哭得不能颤抖,没有说完的话更引人遐想。
  闻言,怒火从心底直直烧到瞳孔的秦殊将人拥进怀里,“好了,此事过去就过去了,朕知道你是无辜的。”
  “陛下,臣要告发宋修仪在撒谎!事实根本不是她所说的那样。”一个女人不知何时闯了起来。
  许素霓让侍卫将那女人带进来,“陛下,先听下她是怎么说的,自古断案都讲究证据确凿,你又怎能光听一面之词。”
  侍卫将人带进来后,许素霓话锋一转厉声审问,“祁刘氏,你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刘慧盈在秦殊的骇人威压下,四肢冰冷僵硬如石化,低着头,咬破舌尖后哆哆嗦嗦着回,“是她,是她自甘下贱勾引的我夫君,以前她还没和大伯和离时,就多次想要勾引我夫君!”
  “此事不止是我知道,就连我三弟,三弟媳皆对此事知情。就连她在大伯新丧不久后被休出祁家,也是因为她行为不检点给大伯带绿帽。”刘慧盈说着,真情实意的哭了出来。
  “这一次我夫君离席,也是因为收到她的传信,夫君本来是要和她说清楚的,谁知道她被拒绝后,一怒之下竟杀了我夫君,还请陛下,皇后娘娘为臣妇做主啊!”就算是死,她也要狠狠地从宋令仪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至于祁明阳,她心里是难过悲伤他死了,前面她都说了让他不要离席不要离席,他为何就不听,要是听了,也就不会白白葬送了生命,留下他们孤儿寡母!
  宋令仪原以为她会聪明些,没想到会想出那么个蠢法子,眼睫垂泪,柔若无骨又害怕地靠在男人怀里,“你说我勾引你夫君,那你说说,我看上你夫君哪一点,我又为什么勾引他?”
  她的夫君是世间罕见的翩翩君子,才华出众,金质玉相,她放着君子不要便要选条地上的鼻涕虫。
  真真是可笑至极。
  不允许任何人说夫君一句不好的刘慧盈,怒目而瞪凶狠得犹如淬了毒,“你敢说不是你传的纸条给我夫君,在大伯不在家时,多次让我夫君去你院内找你,还制造偶遇和我夫君见面!”
  秦殊低下头,捏住怀里女人的下颌,漆黑眸底光亮忽明忽灭,“她说的,可是真的?”
  下巴被捏得吃疼的宋令仪察觉到不好,因为她的对手不是刘慧盈,更不是许素霓,自始至终都是这位阴晴不定的男人。
  下颌被捏疼的许素霓泪流满面地扬起头,“妾自知算不上真正的好女人,可是陛下为何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给妾。若是陛下不信妾,妾活在世间还有何用。”
  随后又扭头怒视刘慧盈,“我知道你心爱自己丈夫,可不是所有人都会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在你眼里如珠如宝,但在我眼里不过是粪坑里滚动的蛆。”
  许素霓认识秦殊多年,后又嫁于他为妻已有四年,自是知道他厌恶什么,遂火上浇油道:“陛下,祁太常和那位是兄弟。”
  刘慧盈福如心至的想到什么,面目狰狞的大喊,“陛下!臣妇有证据,臣妇曾在夫君身上找到了一条她亲手绣的帕子!”
  不等刘慧盈掏出帕子作证,一柄剑突然刺向女人心脏,后者瞳孔惊恐震裂。
  似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会是她的结局。
  抽回剑,将其扔掷在地的秦殊说了一句,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话,“拖下去埋了,此事就此做罢。”
  他能允许她嫁过人,生过孩子,不代表能允许她除此之外还和别的男人有染,还是和她亡夫的胞弟。
  那样,只会越发衬得他令人发笑,衬得她人尽可夫,水性杨花。
  “怎么能那么算了,她杀的可是正四品官员啊!”双眼赤红的许素霓控制不住的失声尖叫,更多的是蔓延至全身的心寒。
  更想要问他一句,“你难道不怕其它官员因此寒心吗?”
  秦殊半屈的骨指摩挲着女人落泪后,冰冷一片的小脸,“她现在怀着朕的孩子,皇后你说,朕要怎么处理她。”
  许素霓到嘴边说处死她的话,在对上男人透着警告的阴沉目光,顿时浑身打了个激灵。
  因为她明白了,无论她说再多,拿出再多的证据,都改变不了他要保她。
  她以为,她在他面前羞辱宋曼娘时他没有阻止,还曾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终于胜过宋曼娘了。
  谁能想到,这一次会输得如此彻底,如此难堪。
  “来人,将皇后送回去,若是有人问起今晚上的事,就说祁大常醉酒失足掉进湖里淹死的。”秦殊冷眼扫过地上的刘慧盈,眸含厌恶,“祁夫人承受不住亡夫打击,为之殉情。”
  此刻的许素霓很想放声大笑,更想要指着他鼻子大骂,“秦拂衣,你现在还记得你当初的承诺吗!”
  “记得你在虞城,差点被宋曼娘害死的场景吗!”
  要是在少女时期,许素霓一定会不管不顾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如今却学会了将委屈往肚里咽。
  她知道,宋曼娘此人不能留了。
  宋令仪目送着许素霓居然会选择不声不响的离开后,倒是诧异她和三年前相比,开始变得藏住脾气了。
  秦殊今夜并没有同别人所想的那样,留宿在玉芙宫,出来后直接吩咐心腹,“派人去查今晚上发生的事。”
  他不信他们任何人嘴里说的话,他只信自己亲眼看见的。
  皇后,你最好不要在里面。
  事后的蝉衣简直吓得双腿发软,心中更是止不住的捂着胸口连连后怕,“小姐,你此举也太冒险了,要是陛下真的要杀了你怎么办啊。”
  “他不会。”她的语气是那么的笃定。
  “但………”蝉衣还欲说些什么,就先被宋令仪给先压了过去。
  “你放心,只要我肚里有这个孩子在一天,他就不会狠心杀我。”一个登基不久的君王,最令人垂涎的当属他后宫女人的位置和子嗣。
  只要她能把肚子里头那块肉生下来,无论是男是女都能占了个长。
  不过能不能平安生出来还是个问题,她可是知道,宫里头根本没有人希望她生下来。
  何况她也生不下来,因为她根本没有怀孕。
  有一种草药服用后会使得脉象混乱,就连大夫诊脉时都会误以为是害喜。
  她才不会生下他的孩子,就他?
  也配自己生下他的孩子,何况她的孩子只有誉儿一个就够了。
  宋令仪有孕一事,像是往平静的湖面砸下一块巨石,掀起巨大水花,溅得所有在岸边的人混身湿透。
  要知道这可是陛下自登基前后的第一个孩子,不可谓不意义重大。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期盼着宋令仪肚里的孩子,但凡换成任何一个女人,他们都不会如此抵触,偏生那个女人是宋令仪。
  以身殉国的前朝祁太傅之妻。
  提到她,难免令人想到,现祁家里还有一个从她肚子里爬出的孩子,也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处置那孩子。
  逢春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难掩心疼,“小主何必要铤而走险,不能选择徐徐图之,小主就不怕吗?”
  要知道中间一旦某个环节出错,等待小主的将是死无葬身之地。
  “人在没有倚仗的时候才会瞻前顾后百般谋划,而我完全不需要。”宋令仪抬手抚上平坦的腹部,姿态慵懒随性,“人在有倚仗的时候就要用,否则一旦失了倚仗,就会很难再狗仗人势了。”
  宫宴结束的宋今禾回到家中后,心里就直唾骂大姐是个离不开男人的狐媚子。
  姐夫死了才不到三个月,她就上赶着爬别的男人床,难道她就那么离不开男人吗。
  姐夫当初也是瞎了眼,怎么就娶了她那么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只是宋今禾回想到她锦衣华服,身前身后多的是宫人争先献媚,再联想到早被排挤出贵女圈子的自己,父亲母亲给自己找的那些未来夫婿们一个赛一个落魄寒酸,难不成她以后就要嫁给这种穷光蛋,过上那等寒酸的苦日子不成。
  不甘心的宋今禾眼睛一转,忽地有了主意,挽住宋夫人的手臂笑得娇艳如花,“娘,你以前总说我长得比大姐漂亮,性子也不似大姐那样冷冰冰得没人味。就连小时候秦大哥来我们家里,最喜欢的就是和我玩了。”
  知女莫若母的宋夫人一听,就知道女儿打的什么主意,当即沉下脸怒斥道:“胡闹,你可知道他比你大多少岁。”
  不说年龄,单是他如此厌恶长女当年和她退婚一事,难保不会再次迁怒至宋家。
  如今长女看着是表面风光,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她舍不得自小疼爱的小女儿去吃那份苦,更舍不得时常见不到她。
  宋今禾撅起嘴,不满地冷哼了一声,“男人年纪大点才会疼人,当初你不愿意让我给姐夫做平妻,现在还不愿意让我嫁给陛下。娘,你老实和我说,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在宋夫人开口前,宋今禾抢声道:“要是你亲生的,你怎么都不懂为我考虑一下。”
  “就大姐那样的人都能进宫当妃子,我样样比她厉害,年轻漂亮嘴巴甜,说不定我还能哄得陛下直接把皇后给我当。就算不给我当皇后,我和大姐在宫里正好相互有个照应不是挺好的吗。”宋今禾见娘亲仍在犹豫不决,当下使出杀手锏。
  “娘,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绝食死在你面前给你看!”
  第51章 姐妹情深?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宋令仪从昨个夜里就被禁足于玉芙宫,自此倒是免了给每隔三日去翊坤宫给皇后请安。
  至于祁家当事人和其妻死在宫宴上的后虚处理,多少有些风声传到她耳边。
  她那位前婆母本不喜欢二房,如今二房一死,装模作样抹了几滴眼泪后,就赶紧让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坐上家主之位,生怕迟则生变。
  要怪就怪祁明阳夫妻二人不当人,都没有多少人想过为他们喊冤,反倒是争先抢夺空出来的太常之位,唯独可怜他们留下的两子一女。
  宋令仪收到拜帖后,随意将其扔到一旁。
  逢春过来为她摁着眉心,“小主是见了什么令人作呕的脏东西吗?”
  “确实是脏东西。”宋令仪仰靠着玫瑰椅,闭上眼睛任他为自己按摩,“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完全不爱儿女的父母。”
  这句话刚说出来,宋令仪未免觉得好笑。
  因为她从本质上也算不上是一个好母亲,如果成为一个好母亲的前提是要为儿女无私奉献,她倒是真的做不到。
  “天底下有不是的子女,自有不是的父母。既然他们不仁,自个就不义,小主何必为不相干的人生气。”
  “你这句话倒是说得对。”弃她之人不可留,她可不是那种愚孝得别人打了她一巴掌,她还要乖乖把另半边脸凑上去给人打的性子。
  不过她倒是好奇,她们想要做什么。
  原本以宋令仪尚未封妃的修仪身份,是没有资格让家人进宫探望的,但谁叫她肚里有了倚靠。
  宋家人入宫时,宋令仪并未起身相迎,就连头都不曾抬起的修剪着花枝,“宋夫人进宫见我,不知是有何事?”
  本来宋夫人对她不出来迎接自己就感到不满,现还听到她称呼自己为宋夫人,眼眶一红,鼻子发酸溢出委屈,“曼娘,我好歹也是你的母亲,你真的要对我如此生分?”
  剪刀咔嚓一声,剪掉花枝的宋令仪敛下眸底笑意,眼神冰冷,“要不是看在你曾是我生母的份上,我就不会让你进来。”
  她可没有忘记在她最需要帮助时,她们是怎么做的,恨不得马上把她扫地出门,置她于死地。
  不能同甘共苦,又岂能同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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