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正巧此时阿辉和胜祖回来了, 她忙不迭地问:“怎么样啊?有查到她弟弟的下落吗?”
  阿辉将录音笔拿出来,说到:“今日美丽物业代理公司休假,没人上班, 我们就去了报社寻找梁政雨, 不过他有好几天没上班了。”
  陈招娣:“去过他家里了吗?”
  阿辉点头:“家里没人。”
  陈招娣:“两个大活人难道会凭空消失?”
  胜祖端着一杯水从身后挤进来,说:“当然不可能的啦,那个记者跟死者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有一点比较奇怪诶。”阿辉说。“林文棠入职报社时并没有办理手续, 甚至连保险都没有购买。这不符合一个正常职员的入职流程,但那些工作人员都默认他是梁政雨的助理。”
  “……”陈招娣抿着唇,盯着玻璃的正前方,“这个问题重要吗?”
  阿辉:“……”
  胜祖:“一般这样的情况都是靠关系的嘛,你干嘛要大惊小怪?”
  阿辉咦了声:“他们俩认识的时间也不久,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能走后门啊?”
  “喂!不要再讲这种白痴的话了, 我问你,除了他们工作的地方以外,还有没有人知道两人的去处?比如亲戚,朋友?”
  阿辉:“林文棠除了林落英以外,在香港应该没有什么朋友吧……至于梁政雨,他好难调查的。”
  “应该?有没有搞错?你们到底查了什么?查清楚呀!一个记者有什么难查的?”审讯室和观察室中间隔着单向透视玻璃,陈招娣落在林落英身上的视线从未挪动半分。她神情凝重,虽然是在问话,心思却已经飞了出去。“别管那么多了,一定要找到林文棠,其他的不重要。”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刘享拿着一袋文件走了进来。他坐下的同时,问话道:“林女士,你最后一次见你弟弟是在什么时候?”
  林落英太阳穴一跳,双手握紧杯子,顿住了。
  刘享继续问:“连你也不清楚他去哪里了吗?”
  审讯室鸦雀无声。
  刘享靠在椅背上,双手交织在身前,努了努嘴唇,“要不要我来告诉你呢?”“或者你主动交代。”
  林落英拧了拧眉,反问道:“交代?”
  刘享:“没错。”
  林落英:“我不明白,刘警官,你需要我交代什么?”
  刘享:“我们在你的丈夫,也就是死者黄德智的指甲中检测到了你的dna和另一名男子的dna,且他的dna与你的dna相似高达70%。”
  林落英默了默,语气忽然紧张起来:“是阿棠他……他出了什么事吗?”
  她这样的语气好似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一样。刘享眯着眼,仍然习惯从头到脚打量一个人,他观察林落英的微表情,观察她的身体是否在听到自己弟弟的时候有过反射性动作。
  “你知道什么是dna吗?”
  林落英的表情摆明了是不清楚。
  不过要说清dna是怎么样一回事,真是有点麻烦呢。刘享心里想着,最后还是为她解释了一遍。
  这通常意味着死者最后见到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刘享:“为什么死者的指甲里会有你和你弟弟的dna?你与林文棠合谋杀害了黄德智,他在反抗时抓伤了你们,所以……”
  林落英一怔:“怎么可能?”她脸色大变,打断道:“我与黄德智生活在一起,我们两个人是夫妻,他的手指甲里有我的dna,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说着,她站了起来,然后对着刘享解开了上衣的扣子。
  刘享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抄起文件袋挡在脸上,斥道:“喂!你干什么?”
  观察室里,陈招娣的心一下子跳得飞快,握紧了手心。胜祖差点儿喷出一口水,“哇!!!”
  唯有阿辉镇定自若,缓缓说道:“她是在给我们看身上的伤痕。”说到一半,他定住了,他很惊讶,那些藏在漂亮表皮下的伤痕,令人头皮一炸。
  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已经结痂,有些结痂后形成了条状的瘢痕组织。
  “可惜了那漂亮的锁骨,她戴项链一定很美。”胜祖感叹道,“呐,单讲外貌,她一定能拿港姐冠军。你说有这样一个老婆,死者为什么还会家暴她呢?”
  阿辉:“男人嘛,没一个好东西。”
  胜祖急了,感觉阿辉说话含沙射影似的,伸手推了推他,“你不是男人?我不是男人?你讲的什么话啊?”
  阿辉耸耸肩,“除了我。”“首先做人呢,先得是个人,黄德智连个人都不是,怪不得林落英想杀他啊,换做是我,我肯定忍不了这么久的时间。肥姐,你说是不是?”
  陈招娣没答话,脸色极其难看。
  林落英指着自己锁骨下方的伤痕,说:“这些是他用手挖的。”“还有这里,我的腿、腰……如果这都还不够,我申请验伤。”
  “林女士,请你整理自己的着装。”刘享背过身,“即使不是你,那与你dna相似度这么高的男性,在全港也不能找出第二人吧?”
  林落英冷冷地瞪着他,沉默了好久才说话:“阿棠年纪小,却很懂事,懂事到把什么都憋在心里。黄德智欺辱他,他忍了,黄德智殴打他,他也忍了。我在无数个日夜里都想过要结束这一切,可是……脱离了香港居民这一层身份,我们在这里举步难行,为了能享受到更好的医疗服务,我也只能忍耐。”
  刘享骨子里认为一个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一个来自大陆女人,应该如平日里那些香港人嘴里说的那样笨拙、内向,是一个便宜的好用的劳动者。
  而今听了她的这一番话,开始沉思。
  生活有时候压得人喘不过。假如是你呢?你会如何选择。是像林落英那样忍气吞声,还是提出离婚离开香港。
  不对,刘享捏紧手心。从黄德智生性懒惰好赌博常常用暴力威胁他人的性格来看,即便林落英和林文棠已经够顺着他了,仍旧会被暴打一顿。所以无论如何,就算他们两人想跑,也会被抓回来继续挨打。
  所以,只有黄德智这个人完全的消失,林落英才能顺理成章的安心的留在香港给林文棠治病。
  刘享定了定神,此刻,他坚持自己的想法。
  林落英和林文棠的杀人动机非常明确。
  观察室里的陈招娣总觉着哪里不对,便问:“另一个男性dna已经核实是林文棠了吗?”
  阿辉道:“没啊,像这样一个姐弟关系的dna检测,最迟也需要七个工作日。”
  这么说,那份文件里根本就没有能证实他们是姐弟关系的检测报告。
  刘享又在诈林落英!
  得知这个消息,陈招娣心里居然松了一口气。她离开观察室,走到审讯室门口静静等着林落英出来。
  另一边,刘享步步紧逼,一连问了好几个关于林文棠的问题。林落英有时回答得很清楚,有时说不知道,她没有抗拒审问的意思,反而一直配合。
  最后,刘享只好告诉她林文棠已经失踪好几日,林落英一听,一下子没能绷住,哭了出来。
  林落英的情绪低落,走出审讯室时看向刘享,“我愿意配合接受任何调查和传讯,请你们一定要找到我弟弟。”
  陈招娣本想再和林落英说会儿话的,可她丝毫没有停留的想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警署。
  -
  左琦在窗前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出现,他推开窗,冲着大雨中的林落英招手。
  林落英仰面,望向他。发白的脸,凌乱的头发,被雨淋湿的裙子,她显得好狼狈。此刻,她多么希望冲自己微笑的是林文棠。
  她以为林文棠听了自己的话,她不希望林文棠来到公屋,可现在要命的是林文棠失踪了,他会去哪儿呢……
  林落英上了楼,左琦开了小小的门缝看她,她身上湿漉漉的,水淌了一地,高跟鞋哒哒地响,整间楼道空旷又潮湿。
  左琦蹲下身子,他盯着林落英白皙的脚踝,直到视线停顿在那双红色高跟鞋后面:有一双穿着黑色皮鞋的男人,非常缓慢的,一点一点跟在她身后。
  原来那些地上的水不是林落英身上流下来的。
  林落英后背一凉,垂头看了眼地上,水渐渐漫过高跟鞋,她不可遏制地浑身发抖,攥紧了手中的雨伞。她抬起头,重新走向那个赖以生存的“家”。
  左琦与她对上视线,下一瞬,他哐地一下关了门,缩回屋里。
  林落英咬着唇,颤抖着摸出钥匙,将铁门打开。
  随后,她身后的人从鞋架上取了一双鞋换上,自若地走了进去。光滑的地板很快变得水淋淋,林落英痛苦地蹲下,发出一阵嘶声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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