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陈采女冷不丁挨了巴掌,在家也是千娇万宠的闺阁小姐,受罚也只是抄抄书,绣绣花,哪儿挨过巴掌?马上就恼怒了,跟常采女撕打起来。
她打的斯文,且顾忌常采女的身孕,屡屡受挫,反而是常采女趾高气昂,下手更肆无忌惮,朝着腋下肋骨之类的地方拧。
两人就这么扭成一团,其余人都惊呆了,连劝架都忘了。
璇贵人看她们闹腾的厉害,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片刻,程皇后出现,命人把吵架拉扯的几人都分开。
“这是宫廷内阁,不是你家的菜市场!”程皇后冷着脸,“且撕打不说,还敢议论皇家私事!”
谁不知道景德太子是禁忌,也敢挂在嘴边!
常采女叫屈,“分明是陈采女先议论的,还诅咒臣妾的孩子!”
“她不好,你也不是什么好的!”程皇后斩钉截铁,“两个人都罚,降位为更衣,罚俸半年,禁足半年!”
这消息对陈采女来说简直天塌了,还没侍寝就先禁足?半年后皇上还能想的起她这号人吗?
但对着皇后,她也不敢反抗,只能哭哭啼啼点头,回宫思过了。
常更衣更加恼恨,回去摔门闹腾。
程皇后揉着额头,对报信的璇贵人说,“你有心了,制止一场风波,本宫会记住的。”
璇贵人矜持颔首,“这是嫔妾该做的,娘娘才是后宫之主呢。”
其实心头暗喜,今天算是对皇后投诚第一步了,脱困近在咫尺。
送璇贵人走后,吉祥姑姑小心提点,“娘娘,您难道要扶持璇贵人吗?”
“怎么可能!”程皇后哂笑,“璇贵人家世,才貌样样不缺,眼下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摸清皇帝的性情,若是再让她在宫廷内浮沉五年,就是下一个苗妃!甚至可能比苗妃更得宠!”
苗妃也有二十八了,璇贵人可是才十七呢。
养虎为患的事,她才不做。
“我说几句好话,又不费什么,先稳住她跟苗妃斗,对我才是最好的。”
宫里的花儿一年四季次第开放,而她才是唯一的花匠,可以随心所欲的修剪枝丫,培育想要的品种。
*
陈更衣和常更衣降位禁足的消息传来,众人便知道,肯定是她们犯了大错。
不然怀孕妃子,怎么也会网开一面的。
韩舒宜花了大价钱打听,只知道这两人是背后议论景德太子,才被罚的。
她悄悄去找惠嫔打听,有没有小道消息,惠嫔也摇头。
她两都是当今晋封太子后,才选秀进宫的,又无人脉,对宫廷旧事一无所知。
“不过肯定是大事!”韩舒宜很肯定,“不然何必讳莫如深。”
而且可能是丑事,韩舒宜在心里悄悄补充。
“再大的事,咱们也打听不到呢。”惠嫔无奈道,“还不如关心关心小六的生日宴?”
小六是腊月初一的生日,再有个把月就到他满两岁的生辰。
惠嫔知道了,也打算跟着贺一贺呢。
“孩子还小,就算给他过了生辰,也不知道。”韩舒宜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打算认真给孩子过。
每一年的生辰,都值得珍惜。去年满周岁,她让宫廷画师画了一幅肖像画,今年还打算继续,作为纪念。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正讨论该怎么给孩子庆生,惠嫔的侍女采荷急冲冲的闯进来,一进面就跪下了,“娘娘!安老爷出事了!”
“什么?!”惠嫔猛然站起,眼前一黑,冷静下来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有人传口信,说安尚书在礼仪祭祀的事上,犯了大错,已经被革职查办了,不日就要问罪!”
采荷急得直掉泪,“娘娘快去找皇上求情罢,不然安老爷的性命难保啊!”
“对,我要去求皇上手下留情!”
关心则乱,惠嫔抬脚就想走。
韩舒宜连忙挡着门口,不忘伸长脖子问采荷,“这是朝堂事,采荷你是从哪儿听说的?听谁说的,事情发生在何时?”
采荷答:“有个面生的小太监,到了怡心殿给奴婢传的消息,名字忘了问,但奴婢记得下巴上有一颗痣,至于时间......他说是今日上午!”
这还不到午时,也就是说个把时辰就传到宫里来了。
惠嫔定定神,脑子终于清醒过来,“采荷,你把事情,一字不漏的重说一遍!特别是细节,不能有一点疏漏!”
采荷绞尽脑汁,又讲了一次。
韩舒宜颠来倒去,重复提问好几遍,确定采荷没说谎,也没漏掉什么,这才继续跟惠嫔说。
“棠姐姐,这事有点蹊跷,你莫慌,先理顺经过,我等下写信给宫外,让我父兄也查一查!”
惠嫔苦笑,“多谢你,若不是你拦着我,我冲到御书房,不能替父亲找回公道不说,还要先搭上一个里通外朝的罪名!”
明面上,后妃是不能干涉前朝政事的,但私下,总有渠道知晓,但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讲。
惠嫔若是冲去求情,皇帝若反问,从何得知?!她只能瞠目结舌。
她冷静下来,想到父亲既然革职查办,也就暂时没性命之忧,惠嫔先写信回家给母亲,询问事情真假,又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力而为,这才缓了口气。
韩舒宜就写信给韩国公,问问安尚书到底犯的什么事,安尚书是个固守原则的人,不像会在有章程可循的祭祀上犯错啊。
信件送出去,就是漫长的等待,一直等到次日傍晚,韩国公的回信才到,还劝女儿莫去趟浑水。
事情涉及到景德太子,只怕要有大事发生。
一听这话,韩舒宜就明白,棘手。
如果是别的事,可能还有商量,或能辩白,或能减轻惩罚。涉及前太子,皇帝的皇位本身就得益于前太子过世,若是轻轻放过,岂不是显得皇帝冷血冷情,连一个没有威胁,早就过世的大哥,也要苛待?
第46章
韩舒宜把书房的人都驱走,小心翼翼的拿起信纸在蜡烛上烘烤,几行用特殊药水写的蝇头小楷显露出来。
这是她跟父亲的约定,若有特殊信息,就这么传信,以防外泄机密。
信上韩国公书写,祭祀前太子,采用皇子礼。
那韩舒宜明白了,这事根本不会有人敢开口。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翻译一下就是国家最重要的两件事,就是祭祀和战争。
景德太子去世后,先帝大哭一场,悲恸过甚,三日不起。皇帝亲自去劝解,还提议将先太子追封为皇帝,享受属于皇帝的香火祭祀,先帝这才慢慢好转。
但为了皇帝继位的正当性考虑,先帝思索后,只追封其为景德太子,免得这一脉后人再起心思。
皇帝投桃报李,将景德太子的祭祀,列为独一档,远远超过皇子,只比皇帝略低。
再类比一下,景德太子的title是总公司副总,享受待遇却是分公司总裁,这属于很严重的职场失误啊!而且古人讲究事死如事生,祭礼不对,就是最顶级,最过分的冒犯。
惠嫔得到韩舒宜传递的消息后,这下彻底死心了。
她不相信父亲会犯这样的错,但作为礼部尚书,掌管祭礼,这个锅只能让脑袋最大的背。
她抱着额头,悲伤许久,最终只能道,“尽力而为吧,至少保住父亲的性命。”
至于仕途什么的,肯定不用想了。
“先别慌,我还是觉得此事有蹊跷。你先稳住,等消息流传开,便去找皇帝请求严查,但你要说的理由是,为了震慑其余偷工减料,遇事不尽心的礼部官员。”
“这是为了......?”惠嫔蹙眉。
“总不能偌大祭礼,安伯父一个人能成事吧?肯定有下属牵涉其中,吓吓他们,没准会有线索。”韩舒宜无奈说。
其中的利益交换,台下交易,就不用说给秉性耿直的惠嫔听了。
惠嫔一听觉得有理,便擦干眼泪,等着消息传播开。
“还有,照顾好伯母和安大哥,万一有人想要趁虚而入什么的,她们也好有个防备,我总觉得有人想要趁机兴风作浪,给你传消息就是一遭试探。”
惠嫔点头,连忙去给家中写信,通知母亲守紧门户,静候消息。
韩舒宜想了想,还是给父亲又写了一封信,若是在政事上帮不上忙,帮忙照看一下家眷还是可以的。
很快,安尚书被革职的消息就传来了。
原先惠嫔家世出众,父兄得力,人人羡慕,现在凤凰落难,麻雀就上前嘲讽落毛凤凰不如鸡了。
惠嫔暗自生气,嘴上却不饶人,谁要是阴阳怪气,一定骂回去。
没等她找到时机去寻皇帝,皇帝先来怡心殿找她。
安尚书本来是皇帝看好的入内阁人选,用的就是此人公正不阿,不偏不倚的性子,好打乱目前四位首辅互相抱团的情况。
惠嫔得到一丝安慰,又照原计划,义愤填膺提出彻查,好搞清楚谁是尸位素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