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不必了,你同阿耶说一声,我先送阿遥回去了。”
  赵临汾交代了一句,唤过自己的马,带着李星遥先回去了。
  李星遥回到家里,便认命地装起了风寒。赵临汾将她安顿好,又打马往城中医馆,开了几副药拿回来。
  把药熬上,药味散开的时候,关于今日这一出,更一手的消息就来了。
  李愿娘看罢,只是冷笑,“这个裴寂……”
  而另一边,赵临汾对着李星遥交代:“除却今日熬药外,等之后病好了,你还得跟阿娘去一趟寺里,作势还愿。过两日阿娘会先去寺里,给你祈一趟福。”
  “不……用了吧。”
  李星遥感觉这阵势怎么越来越大了。本说了不用,转念一想,还真得用。
  糊弄李渊,事情可大可小。若没事,那皆大欢喜。若有事,那怕是连累整个家里的大事。既然李渊都特意让人出宫传话了,那她这头,自是得把风寒的架势摆的越真越好。
  祈福,便是留下记录,纵然日后反过来查证,也无需惧怕。
  “还有,挖矿的事,你暂时也不必顾了。阿耶这些时日会在家里,黎阿叔他们,也能搭把手。等病好了,再忙这些,也是来得及的。”
  “那你呢?”
  李星遥好像听出了几分离别之意,她急忙看向赵临汾,又问:“大兄你又要走了吗?”
  赵临汾点头。
  “过些时日,便往朔州去。”
  “那,此次去了,何时回来?”
  “暂时不知道。”
  赵临汾不好多说,李星遥知道他从来不说无的放矢的话,心中不可避免便有些失落。
  这厢兄妹两个说起辞行之事,那厢太极宫里,内侍却正在回禀李星遥得了风寒一事。
  第56章 收买
  “得了风寒?”
  李渊闻讯,面上便有些失望。不过他本来就是兴致所至,随口那么一提,人来不来,并无所谓,所以,也没十分放在心上。
  可裴寂却拉下了脸,道:“真是人小福薄,没有这运道。”
  “见不见的,也无所谓,本只是知道这么件稀罕事,一时好奇。”
  李渊倒是浑不在意,又安慰裴寂:“莫当回事,这点小事,不至于生气。”
  “臣哪是为李小娘子不来而生气啊,臣本来是想,问一问那矿。想到那矿,不瞒圣人你说,臣这心里头,就沉甸甸的,搁着事呢。”
  “哦?你心里还能藏什么事?”
  李渊来了兴趣。
  裴寂敛眉,却不急着回话,而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之后才道:“铁矿也好,煤矿也罢,都是托了圣人的福,国泰民安,才有发现这些的机会。可此次和以往不一样。圣人不妨想想,咱们长安城里城外,可有发现过如此规模的矿山?臣思来想去睡不着,有一就有二,终南山山脉绵长,谁能保证,有了这次,没有下次呢?”
  “自古以来,唯官山海为可耳。盐和铁,本就该朝廷专营。据说此次发现的铁矿,规模还不小呢。农事生产,兵器甲胄,哪样离得开铁?山泽之利,本就应该为民所用。可民想安居乐业,仰仗的是什么,是国。臣的意思……”
  裴寂又重重叹一口气。
  李渊看他,“我知道,你挂心朝廷,担心边疆的战事,担心百姓的吃住,可,先前律令是我放松的。我若张口让朝廷拿在手上,岂不是自打我的脸?”
  “圣人此言差矣。此一时彼一时,律令既是朝廷所定,有紧时,有松时,那么,谁说不能又收紧?圣人若是担心有损朝廷颜面,那便先改了律令。到时候依着律令行事,一切就有章可循了。”
  “裴寂啊。”
  李渊面上仍不赞同,“你为大唐为社稷的心,我都明白。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李渊心里明白,铁矿就应攥在朝廷自个手里。可,当初放松律令,允许私人开采,只是上交重税的口谕是他亲口发出的。李小娘子一个十来岁的小娘子,前脚才发现铁矿,后脚他就和人抢矿,传出去,简直贻笑大方。
  再说了,“天底下又不是没有别的矿,何必非盯着这一个矿?”
  现在有了教训,赶紧把律令改了就是,之后再发现矿,按照收紧的律令行事就行。
  裴寂还想再说,他却明显不想再提,裴寂只能作罢。
  而同一时间,东宫也得了李星遥又发现铁矿的消息。李建成这次在惊讶之余,也明显上了心。
  “魏徴你所言果然非虚,这李小娘子,不是一般人。终南山历史悠久,历朝历代,都不见谁人发现山里有矿,偏偏,就叫这李小娘子发现了。
  “事在人为,从前朝代,或许矿在,但人不为。或许人为了,矿却不在。如今矿在,人为,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魏徴面上倒并无得意之色,知道李建成这次总算将他说的话放在了心上,他也终于放下了一颗心。
  强调了一句“事在人为”,又道:“发现铁矿一事,兹事体大,对于殿下来说,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你且细说。”
  李建成示意人近前些,想到前头说的,将李小娘子收拢麾下一事,一直忘了问进展,便又问:“李小娘子那头,如何了?”
  “水滴石穿,殿下莫急。”
  魏徴淡淡回了一句,又说:“千人千面,千种脾性,自是不能一概而论。臣已经让王阿存对李小娘子示好了,他二人素有交情,相信假以时日,李小娘子定然心悦诚服,拜服殿下麾下。”
  “王阿存?”
  李建成想了想,总算想起了这么一个人。
  说起来,他还在外打突厥的时候,东宫去信,提及,长安城里有一个箭术极高的小郎君。那小郎君初次展示射艺,便是连发连中,射瞎了尹家仆从的眼。
  后来小郎君一箭双鹞,东宫因惜才,便将人保了下来。因人出自晋阳王家,与王珪是亲戚,便交由王珪照看着。
  之后,因王阿存年纪实在小,东宫人才济济,暂时没有用他的机会,他便暂时将这么一个神箭手忘了。
  眼下叫魏徴这么一提醒,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来,王阿存当时,便是因为争地与尹家人起了冲突的。那块棘手的地,正是送给了李小娘子。
  这二人,交情确实不错。如魏徴所言,一方出面,另一方,不日便能为自己所用。
  他便也不急了。
  想起宫里消息,又问:“裴寂有意以朝廷名义拿下终南山的铁矿,你刚才所说的绝好机会,莫非便是指此事?”
  “殿下慧眼,的确如此。”
  魏徴抚着胡子不住地点头,“锦上添花可不如雪中送炭。待裴仆射出手,李小娘子焦头烂额之际,殿下再出手,帮李小娘子一把,李小娘子定然记这个恩情。”
  “那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
  李建成并不反对。
  他与魏徴,想到了一处。原本他想着,既然要收买人心,那便,急对方之所急,送对方之所需。裴寂想要用朝廷名下拿下终南山的铁矿,这事,他清楚得很。
  以他和裴寂的交情,他现在便能派个人去说和几句。裴寂定然卖他面子,就此作罢。
  可此时出手,并非最好的时机。
  人只有在走投无路之时,才会发自内心地感谢伸出去的那双手。他要等,那个真正的“走投无路”的时机。
  “虽说现在不能出手,但,不着痕迹的示好,倒是可以。那李小娘子,听说是得了风寒?”
  “的确是风寒。”
  魏徴消息也是灵通的,自是也知道了,今日李渊召见李星遥,对方不巧得了风寒无法觐见之事。
  听李建成问了这么一句,便知他想做什么,便道:“此次怕是要让殿下割爱了。”
  “一些药材而已,谈不上割不割爱的。”
  李建成摆手,浑不在意。药材这东西,他多的是。送一些出去,他并不心疼。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这天,怎么还会得风寒?这位李小娘子,也不知有没有旁的病在身上。若是个身子弱的,日后,多让王阿存送些东西去。”
  说到“是个身子弱的”,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努力想抓住,却没有抓住。
  他没放在心上,又道:“魏徴,此事,我便交由你了,我等着你的好消息传来。”
  “臣定不负殿下期待。”
  魏徴见礼,之后又亲自去李建成私库里领了一样并不昂贵但养病效果极好的补品,送到了王阿存面前。
  “近来多有人感染风寒,殿下正好听王中允提起你,知晓你前几日发了热,便随口说,将这补品给你,嘱咐你好好养着。王中允有事出城去了,这补品,我便顺路带给你了。”
  王阿存目光微动。
  良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先前去通济坊买煤时,我曾见人得风寒时,以萝卜煮水,代人参饮。补品,不必了,有萝卜水,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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