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不是。”
  赵端午摇头,想了想,更严谨回答:“不完全是。兵营和官署里的马,有些是属于兵营和官署的,有些,却是自个带的。你看阿耶和大兄,他们之前还与人借马。那马便不是他们的,是旁的士兵的。所以有的马,是专门管马的人洗,有的马,却是谁的,谁洗。”
  “那王小郎君……”
  “他自有他的磨难。
  赵端午不想把话说透,但他明白,阿遥能懂。
  军营也好,官署也罢,可不是玩乐的地方。人多的地方,人情世故也多。东宫十率府,最是个充满“人情”的地方。当然,里头关系户也多。
  因恩荫授亲卫,勋卫,翊卫者不少,王阿存先前因为一箭双鹞出过风头,身上还背着射瞎八个人的“案底”,又是晋阳王家之后,性子还是那般,在左清道率府里,自是有他该经历的磨难。
  排挤,欺辱,比拼,这些,实在再正常不过。他能受得住,便能留下,受不住,便留不下。
  “我们管不了这些,也没法管。”
  暗示了一句,赵端午又说:“其实,若能留在里头,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有那样一个爹,还不如没有。”
  李星遥叹气。
  她记得,萧义明还说过,王道生混不吝,在晋阳便是人憎狗嫌的。晋阳王家因嫌他是半路进了王家,举止粗野,实在有违王家门风,更是恨不得,能让他滚多远就滚多远。
  今日所见,举止粗野,有违王家门风,果然如此。
  王阿存留在左清道率府,或许,的确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只是,她之前明明想找机会暗示王阿存,不要留在东宫麾下,要想办法去秦王麾下的。如今也不知,这条路还能不能成。
  心中揣了事,因窑上有人来告假,一时也顾不得了。
  窑工是附近几个坊的乡亲,有一人祖宅有事,欲请长假回祖宅,李星遥自然无有不应。只是这样一来,窑上便缺一个人。
  她打算招一个“临时工”。
  事是小事,不难办。赵端午便主动请缨往西市去。
  可,还没出家门,“临时工”就主动找上了门。
  “王道生?”
  赵端午本来见到来人心中还嘀咕,结果一看李星遥一副大为震惊的样子,才知,上门的人就是王道生!
  “偷驴贼,你哪来的脸上我们的门?你偷了你儿子的驴,反手卖给我妹妹,我还没跟你计较呢,你倒主动送上门?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见官!”
  “见什么官?你情我愿的买卖,哪里犯得着要见官?”
  王道生还是那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听到见官,一点也不害怕。
  他还强调:“父子之间的事,哪里叫偷呢,明明是送!我看那头死驴不顺眼,卖了它,有问题吗?我是老子他是儿子,老子卖儿子的驴,谁说不行?”
  “呵,那你知不知道,你做的孽,都回馈到了你儿子身上。正好,你在这,我跟你算一笔账。你儿子住在我家,吃我家的,喝我家的,这部分钱,你给他付了吧。还有,你口中那头死驴,也是我妹妹一直帮着养的。养驴钱,你也一并给了吧。”
  “我呸!你怎么不说,这块地是阿存给的?这煤矿,这砖窑,若没阿存,怎么会到你们手上?我还没跟你们算账呢,你倒先跟我算账了,真是岂有此理!”
  “你想跟我算账,那好啊,我们现在就去万年县廨,把这笔帐好好算个清楚!”
  赵端午作势就要去万年县廨里报官。
  王道生急了,“你这个小郎君……罢了罢了,我懒得同你说,我同你妹妹说。”
  便转向李星遥,声音放慢放柔了许多:“李小娘子,求求你,看在阿存的份上,给我一个活计吧。”
  李星遥:……
  李星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王道生的声音甚至隐隐夹了起来:“我相信,你也不想看到,我没钱吃饭,去阿存面前,问他讨饭吧。”
  “你在威胁我妹妹?”
  赵端午呸了一声,只觉此人忒不要脸,“你问你儿子讨饭,天经地义。你给我滚,赶紧滚,你不滚,我让你儿子来,亲眼看着你滚。”
  “小没人性的家伙,怎么跟我说话的,我好歹……”
  王道生立刻破功,声音也不夹了。正在原地跳得巴掌高,赵端午端了一盆热水泼过来,他一边哇哇大叫,一边骂骂咧咧逃开了。
  “厚颜无耻!”
  赵端午放下木盆,还是没忍住啐了一口。
  啐完,又疑惑:“他怎么知道,我们要招人?”
  “哦,我知道了,这老家伙肯定早潜伏在这周围了,阿遥,你接下来,不准落单。去窑上或者回来,我都与你一起。若是王道生再来,我保管给他两棍子。”
  李星遥应下。
  不过接下来时日,王道生却没有再出现。赵端午渐渐放下了一颗心,正巧赵临汾也从军营里回来了。
  因记挂着开春要去朔州一事,赵临汾便想趁着还有闲暇,带弟弟妹妹出门一趟。
  他将目的地选在了乐游原。
  是上次萧义明提过的地方。
  李星遥有些不想去,她难得提出了反对意见:“乐游原风景一般,大兄,难得你也同我们一起出去,我想去终南山。”
  “终南山?”
  赵端午却有不同意见。
  “冬日将尽,乐游原上,已经有回暖之象,而且乐游原就在附近。终南山上还冷的很,山顶上还有雪呢,不好看。”
  “就去终南山吧。”
  赵临汾却一锤定音。
  赵端午无奈,李星遥却松了一口气。
  李星遥不是想强人所难,她也知道,出游,自然该去相对暖和的地方。如今,乐游原上已经有几分冰雪消融之象,可终南山,的确还是冬日之景。
  可,上回常开怀的马提示的地方便在终南山,那四万一千步任务迟迟没有完成,她想找机会重新暴走,看看系统是不是又要解锁好东西了。
  因此终南山不得不去。
  兄妹三个便往终南山去。
  临出门前,灵鹊不知打哪里听来了消息,也跑来了。他自然也是想去的,李星遥本来无所谓他去不去,想到他去了,说不定反而能帮到自己,毕竟小孩子好动,就喜欢乱跑,便主动开口,说:“那,你要听话。”
  “好!”
  灵鹊一口应下。
  四个人便分两匹马,往终南山去了。赵端午对自己的马术没有“信心”,便负责带灵鹊,李星遥便跟着赵临汾。
  到了终南山,李星遥本还在发愁,如何找机会找理由,劝说着赵临汾将休憩的地方选在上回马带她去的地方,谁知,赵临汾的马就像有感应一样,停在了那块地方。
  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心中窃喜。
  不好立刻走动,省得引人生疑,她便先跟着赵临汾一道,下了马,原地休息。
  因停留的地方是一片很大的空地,众人便随意走动。灵鹊到了陌生环境就兴奋,他看到一只不知是蛾子还是蝴蝶的东西,伸手便想抓。
  可惜,没抓到。
  “阿姊,我怎么觉得这里。”
  “蝴蝶在那里!”
  李星遥忙出言打断。
  悄悄又瞥了赵端午一眼,见赵端午仍是大大咧咧,似是完全没想起,这块地便是之前她被马带到的地方,便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也学着灵鹊,玩耍一般四处走动。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悄悄记步。
  可,才走了五百步,赵临汾就出了声:“阿遥,过来。”
  她抬头。
  赵临汾又说:“先歇歇吧。”
  “我不累。”
  她做轻松样子,又指着脚边的一株野菜说:“这好像是荠菜,我想挖一点,带回去做成菹菜。”
  “那不是荠菜。荠菜在这呢。”
  赵端午指着自己脚下。
  又奇怪,这么早就有荠菜了吗?
  李星遥作无事人一般上前,将那株荠菜挖起来,又一点一点,找寻起别的荠菜来。
  赵临汾见她找的认真,便帮着她一起找。乍然看去,踏春变成了摘荠菜之旅。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看着自己手头的荠菜,急得心都在滴血。
  再磨叽下去,任务又要失败了。
  “咦?灵鹊呢?”
  赵端午慌乱的声音突然传来,她也吓了一跳。立刻没心思想什么野菜不野菜,任务不任务的了。忙将手头荠菜扔下,大声喊着灵鹊的名字。
  “阿遥,你跟我一起,二郎去另一头,谁先找到,便先吹口哨。”
  赵临汾沉着冷静,立刻发下了分头寻找的指令。
  李星遥本想说,分三路找更快些,见赵临汾神情不容拒绝,便咽下了到嘴的话。才抬了脚,脑海里突然出现熟悉的嘶嘶声。
  脚下步子一顿,一个大胆的猜测出现在心里。
  「是你把灵鹊弄走的吗?他会有危险吗?」
  系统不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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