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没有因为遇险责怪自己,素羽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感觉。
  只是下意识觉得酸涩快慰,专注凝望着身前人策马扬鞭的少年意气。
  这是独属于她们的少年时光。
  尽管前路未卜、后患无穷,素羽仍旧只想时光久久停留在这一刻。
  两人被无穷无尽的追杀强行绑定在一起。
  一人乐在其中,一人越战越勇。
  只是时间拉长,总会有难以预料的情况发生。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蝉衣常使银线的右手掌心被花枝划开一道巨口,毒素染红的血肉怎么也不能结疤,每晚痛到她夜不能寐。
  追捕的人过多她们难以进入城镇歇息,只能同初见一般栖身于荒野破庙。
  情形与那日雨夜颠倒,蝉衣唇色乌紫倚靠在破庙角落,素羽安静端详着她,低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低声开口:解毒的草药只有祭司门派才有,我回去门派,从她手中给你拿解药。
  痛到呼吸都有血腥气,蝉衣睁开一双眼,身上本就不好受因为她话语而更加生气。
  我需要靠出卖你来拿药?她们如此紧追不舍,你回去自投罗网你那位师妹还会放过你?
  她只是想要大祭司位置,最多废我武功,不会取我性命。
  蝉衣微微侧头,看向黑夜里缓缓持刀逼近的一群刺客,语调凉凉。
  你确定?
  又是一番辛苦厮杀,这一次少了能用武的蝉衣帮忙,素羽支撑得格外艰难。
  护心蛇早已被蝉衣送还她身上,她们如今同舟共命,已是超过生死的最亲密距离,不再需要以你我区分。
  鲜血染红浸透衣衫,素羽仿佛不知疼痛将负伤蝉衣牢牢护在身后。
  在两败俱伤解决完刺客后,她将蝉衣安置好孤注一掷选择离开。
  她们的目标是我,你身上已没有我的气息,安心留在这里,我一定会给你带回解药。
  不管身后人的怒斥追逐,素羽只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比起自己一步踏错便会丢掉的命,她固执认为蝉衣那只能治病救人的手更重要。
  如果再僵持下去,她是可以继续苟且偷生,但蝉衣只会被连累到右手被毒素浸透。
  她不能,也绝不可以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半边身体已经完全失去知觉。
  蝉衣一步一踉跄顺着素羽离开的方向追逐,想要把那个脑子缺根筋的家伙拉回来。
  明明为了活下去已经奔跑了那么久,怎么又偏偏要为了萍水相逢的人去自投罗网?
  她从来没有理解明白过素羽奇怪的思绪,师尊教导她做事要学会自己承担后果,是她自己轻敌被伤了手。
  就算要断臂求生也轮不到素羽去背罪,她的命只握在自己手中,不需要别人去为了她摇尾乞怜。
  夕阳西下,暮色黄昏。
  顺着日落的方向,蝉衣因为伤势走得很慢,她已记不清自己走了多久,这条路长到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
  耳旁是鸟兽归巢的鸣叫,树叶婆娑间,前方远远走来一道熟悉身影。
  是她平安回来了吗?
  蝉衣咬牙强撑着上前一步,栽倒在那人怀里。
  她想伸手抓住眼前人衣领,又因为掌心痛楚针扎一般松开手。
  第25章 奇遇妙手难缘二
  来人轻轻握住她手腕,略微用力便使蝉衣不由自主摊开了掌心。
  她的目光在蝉衣趋近腐烂的血肉上一顿,微微叹了口气,取出解毒的药膏,如蝉衣当初为素羽涂抹膏药一般涂抹均匀。
  膏药化腐朽为神奇一般,见效很快。
  不过短短片刻那怎么也痊愈不了的伤痕就已经结痂泛白,只残留些微挥之不去的刺痛感。
  素羽?
  蝉衣偏头打量着眼前女人,除了面色更为苍白以外,她同离去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连因为追杀留下的诸多伤痕都已不翼而飞。
  但慢慢地,蝉衣一点点将手抽离,从女人接住她的怀抱里慢慢站直身体,最后居高临下俯视着安静看她的女人。
  不对
  你并没有因为靠近我而心跳加快,我推开你,你的眼眸也生不出一丝失落。
  你同她有一样的面容,一样的气味可你却不是素羽。
  女人依旧安静看着她,光洁手腕上盘栖着一条雪白红眼小蛇,察觉到陌生人气息缓缓抬头,对眼神冷漠的蝉衣吐着蛇信。
  小白很喜欢你呢。
  这是她开口对蝉衣说的第一句话。
  继而是温柔一笑,唇角扬起的弧度是素羽怎么也学不会的自然。
  我名素心。
  我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蝉衣皱眉,看向素心的眼神已经是十足警惕。
  你就是那个一直追杀素羽的师妹?素羽呢?她去了哪里?
  她微微偏头,对于蝉衣的疑问似乎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手指安抚嘶嘶鸣叫的护心蛇,素心慢慢站起退后几步,身后是掩盖在毒瘴中的惑心谷。
  她回头朝蝉衣一笑,站立在早晨曦光里整个人都泛着光。
  不妨亲眼去看看?
  蝉衣不远不近跟随在素心身后,始终不发一言。
  她心里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只是没有亲眼见到总不能迫使自己相信。
  说起来,你还没有告诉她自己真实姓名吧?
  素心仿若只是闲谈般和她聊起天。
  和你有什么关系?
  蝉衣的语气依旧很冲。
  不必对我有这么多恶言。素心很好脾气拂袖散开紫色雾气,同素羽一般无二的面容是更贴近人的一面。
  与她相比,蝉衣记忆里那个有些笨拙的家伙更像是一只不通人性、只会追寻本能和意念而动的兽类。
  但是没关系,蝉衣想。
  就算她对人世什么也不懂,她只要还是那个怎么也赶不走喜欢偷偷躲暗处跟着自己的家伙,今后总能教会她一切。
  素羽也能和这个女人一样学会自然微笑,正常与人交流。
  我和她是双生子。
  也不管蝉衣有没有回应,素心自顾自开口。
  惑心谷以蛊毒闻名于外世,整个惑心谷就是一个巨大的斗兽场。哪怕血脉相连,也只有最强大的那人配在厮杀中活下来。
  她头也未回,挥手斩断险些袭向蝉衣的毒虫。
  胜者继承大祭司之位,败者沦为驱遣毒物,护惑心谷百年周全如此,便是自古以来所有的双生子结局。
  蝉衣远在霓裳门派,也听闻过惑心谷这一奇怪的规矩。
  双生百年一现,一人登顶祭司之位一人失去神智成为毒物。
  如今素心好端端站在她面前,素羽的结局便可想而知。
  蝉衣忽觉身体有些发冷。
  她停住脚步,素心在渐盛的天光里回过头,那条独属于她的护心蛇已经爬到了脖颈,红宝石一般微微泛红的眼睛一同看向她。
  还要去亲眼看看吗?
  又或者是打道回府,做回你霓裳的第一天才
  我说得对吗,蝉衣?
  数条银线在密林里袭向素心,后者早有预料身体轻盈向后飘去,轻飘飘落在一张结开的蛛网上。
  她此时便如结网的毒蛛,在长久蛰伏后终于暴露出最残忍邪恶一面。
  不管蝉衣如何步步逼近,素心始终不还手只有意带她往更深处去。
  如果是寻常她绝对不会在负伤状态下与别门高手交手,但蝉衣此刻却顾不了太多。
  她不明白胸腔燃起的火焰是为何而生,也分不清自己所行究竟为谁。
  愤怒冲昏了头脑,尤其是在看见那张与旧人一般无二的面容时。
  所有的权衡利弊都失去了意义
  蝉衣此刻,只想素心去死。
  银线锋利如刀刃,将一切切割成万千碎影。
  雨夜初识医馆并肩同行逃亡生死相伴
  前尘往事化作风中散落的碎片,同蝉衣追逐素心的身影一起消失不见。
  朦朦胧胧中,远方遥遥传来一道陌生女声。
  过路人,你该醒来了。
  风盈袖猛然在一片冰冷里睁开眼,动作突然惊飞身上花瓣无数。她恍惚低头,才发现与君隐周身都落满了杏花粉白花瓣。
  陷入梦魇中的女人显然还没有清醒,眉头紧皱嘴唇无意识抿到发白。
  风盈袖将手搭在她肩膀上轻轻摇晃,试图叫醒魇中的君隐。
  喂,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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