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别再等了。我心疼地抚上她红肿的侧脸。先回去敷敷脸吧。
  直到又有一个人告诉她我已经死了,她才像具人偶一般往家的方向走。
  我安慰她的话,她一句都听不到。
  不是说阿飘都有些特异的功能吗。
  我跟着她回家,看她为窗台上的薄荷浇水,看她洗完澡换上我为她买的睡衣,看她裹紧被子睡着。
  好像和过去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依旧陪伴在她身边,但她无法知晓。
  我再次试着触碰她的脸,一阵奇异的光笼罩了我,把我带进了她的梦里。
  梦里的尤濯站在一扇门前,楼道里堆着许多箱子。
  “阿濯。”我从后面抱住她。
  “怎么了吗?”她靠进我怀里,扭开门锁。
  门后是我们的新家。
  我与她一同把搬过来的东西一件一件放进家里,空荡的柜子逐渐被填满,我甚至感觉冰冷的我也有了一点温度。
  转眼间我们又站在了池家的后院里举行婚礼,我那些不满尤濯的家人们一改以前的态度,笑眯眯地说着祝福的话。
  我们交换了戒指,在众人的欢呼声里接吻。
  一切都像真的一样。
  最后尤濯抱着我躺倒在床上,累得下一秒就能马上睡着。
  “阿濯,妳开心吗?”我轻声问她。
  “开心。”
  “那就好。”我如愿以偿地抚上她的侧脸。
  我应该趁这个机会,多与她说些话。
  告诉她,即便没了我也要好好生活,要按时吃饭,去感受这个世界上有趣的食物。
  我张张嘴,却没办法在如此幸福的氛围下说出那样的话。
  不等我再纠结,周围的一切逐渐消失,随着她的清醒,我也回到了现实中。
  尤濯忘记了昨天发生一切,在家里找寻着我的身影。
  她每唤一声,我就回答一声。
  我没有办法不理她。
  哪怕她听不见。
  窗台上的花盆不知什么时候跌落在地,她被碎片划伤了手,我想帮她拿急救箱,试了一次又一次,还是握不住。
  “妳办不到的。”一道声音幽幽地出现,我转头,一个面无血色的人降临在我身边。
  准确来说,她应该不是人。
  “妳还可以停留五日,也可以选择同我现在就走。”
  “我五天后再走。”
  她点头,拿出一支笔在我手腕上写下时间,又化作一缕青烟消失。
  五天里,我寸步不离尤濯的身边,看着她在人前仍如过去一般过着自己的生活,在人后却痛苦得吃不下饭。
  我听见她不断审视自己对我的爱,哪怕我的母亲将她推倒在地,磕破了她的手肘,她也毫无怨言,只是跪在地上找我留下的那颗袖扣。
  我看见她一遍又一遍的跪在卫生间里吐得昏天黑地。
  妳怎么可能不爱我呢。
  我蹲在她身边,明知她感受不到我的触碰,也执意要把她抱在怀里。
  我再也走不进她的梦,只能守在睡着的她身边直到天亮。
  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天,我看见池醉雪把那个礼盒重新包装后交给了她。
  约定今天再来找我的家伙准时降临在我身边,递给我一炷香。
  “香灭了,我就必须带妳走。”
  于是我又跟在尤濯身边走了一段路。
  时间很长,长到我回想起了与她相处的每个细节,想起初见时她垂落在我耳旁的发丝。
  时间也很短,短到我没办法陪她走到家门前再离开。
  最后一截香灰也燃尽,我停留在原地,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
  我走啦。我对抱着粉红色礼盒的尤濯说。
  她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朝我的方向张望。
  我想起很久以前,她问我为什么不喜欢在告别的时候说拜拜。
  “因为我还想再见到妳。”
  所以要说再见。
  因为不想太快见到妳,所以这次不用说再见。
  拜拜,阿濯。
  第12章
  对待在感情方面也一板一眼的尤濯,池景熙自有办法。
  首先,要先了解有关尤教授的一切。
  尤教授总会把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那颗,与她的处事风格如出一辙。
  她没有太多朋友,生活简单到几乎每天都是家与学校的两点一线。
  有时会被领导安排她在下班后参加某些饭局或宴会,她每次都会尝试推脱,推脱不掉的话,她则会躲在角落找机会提前离开。
  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每个人的呼吸声、话语声都会清晰地落入她的耳朵里,太吵了。
  她喜欢安静,喜欢呆在家。
  “尤教授也喜欢看电影吗?”池景熙第一次去尤濯家里,电视里正放着一部有关寻子的影片。
  “不太喜欢。”尤濯的回答依旧很简短。
  尤教授在家居然也会把睡衣上的每颗扣子都系好。
  池景熙弯眼。
  “我带了芒果,拜托家里阿姨提前切好的。”
  “谢谢。”尤濯接过,去厨房拿果叉。
  “浴室现在能用吗?”
  “……能。”尤濯迟疑地开口,“妳今天很赶时间么?”
  以往都是在晚上,今天突然改到下午,它有些不习惯。
  “需要我提前……”
  “不赶时间,只是我习惯了回家后就洗澡。”池景熙猜到尤濯的想法却还要明知故问道,“尤教授为什么会觉得我今天很赶时间呢?”
  尤濯充耳不闻,指了指浴室的方向,坐回沙发上吃芒果。
  “啊——”池景熙走到她面前弯下腰,等待着“嗟来之食”。
  叉子在几块芒果中间滑来滑去,尤濯试了好几次才成功叉住一块,抬手喂给池景熙。
  “好甜。”池景熙说。
  听见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尤濯回味池景熙刚才的话。
  是因为我喂给她,她才觉得甜吗?
  不对,芒果本来就很甜。
  她说习惯了回家洗澡,那这里也是她的家吗?
  可这是她第一次来。
  电影沦为背景音,尤教授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丝毫没注意到洗完澡出来绕到她身后的池景熙。
  她捂住她的眼,用湿润的指尖挑开纽扣。
  “我们还没有在白天做过。”
  即便是白天,家里也很安静。
  因为所有窗户都被尤濯换上了隔音窗,还加装了一层隔音帘。
  暧昧的水声,不断起伏的喘气声,还有手指抓紧布料的摩擦声,池景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内敛的尤教授咬住自己的手指,不肯让自己再发出令人害羞的声音。
  不仅是这样的场合,在别处的尤教授也不愿多表达自己的感受。
  所以,还需要对尤教授耐心一点。
  她像躲在层层嵌套的木制娃娃里最小的那一个。
  对于过去从未有过亲密关系的尤濯来说,依靠别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该如何向尤教授提出想正式交往,对池景熙来说也是一件难事。
  尤教授总是那么云淡风轻,也不主动联系自己。
  她不会只当我是消遣吧。池景熙想着想着,钻进了牛角尖。
  不会的。尤教授不是那样的人。她摇头否定。
  汇报工作的秘书一惊,急忙停下,小心询问哪里有问题。
  池景熙揉揉太阳穴,嘲笑自己竟因为尤濯在工作时走神。
  像豺狼一般的周家格外难缠,他们最后作出的“让步”,只是联姻这样看似双赢的方案。
  那段时间的池景熙几乎住在公司,许久都未曾睡过一个好觉,更别说去找尤教授。
  “尤教授,妳想我吗?”熬不下去的深夜,她拨给尤濯,声音沙哑又疲倦。
  那头的人呼吸慌乱了几秒,又平静地回答她:“有些想。”
  没日没夜的工作,终于换来了喘口气的机会。
  池景熙回到尤濯家里,打算在今天同她表明心意。
  可她只等到了浑身湿漉漉的尤教授,还要赶她走。
  纵使有无数的理由可以讲给她听,池景熙此刻却不想再为自己辩解一句。
  待池景熙真要离开时,尤濯又为她戴上自己精心挑选的手链,试图挽留她。
  原来尤教授是不想我走啊。池景熙窃喜。
  尤濯并非不爱她,只是“我爱妳”这样的字眼,对于尤教授来说太难了。
  就像小宠物,妳要在它乖的时候给它奖励,不乖的时候给它惩罚,它才能慢慢变成一只听话的宠物。
  口是心非又如何。
  池景熙一定会不停地向下问,直到尤濯肯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她才罢休。
  “阿濯喜欢这样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呢,阿濯告诉我好不好?”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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