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竹内春忘记自己是怎么下来的,只记得两面宿傩双手插兜俯瞰他的模样。
  男人身上全是血水,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阴阳师们伤亡惨重,知道不敌后纷纷撤退保命,两面宿傩没有追击的打算,冰墙破开,他立在竹内春面前,说:
  “抬头,看着我。”
  竹内春没有力气抬头,于是他的下颚被人狠狠捏住。
  四目相对,对他的凄惨样两面宿傩的神情有一瞬暴戾,眨眼便恢复面无表情。
  “你看,人类就是这样。”他道,“还想要他们拥有正确的死亡?”
  他竟然记得那时屋檐下的酒后之语。
  好想笑啊可提不起力气,此刻他连睁眼都难,只能用气音说:“要……”
  “嗯?”
  声音太小,宿傩凑近他,毫不嫌弃咒术师身上的臭味。
  看见对方如此凄惨的样子却并有生起多少愉悦的情绪,有些烦,仿佛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坏了的不悦。
  “我能理解。”
  理解?真是个笑话。
  “活菩萨?”宿傩嘲讽他,“还敢跑?”
  这是第几次了?
  粗略算起有三次了。
  两面宿傩盯着他,见人不吭声,张手捏住他的脸。
  瘦了,脸上的软肉成了一张薄皮。
  “说,还敢不敢跑?”
  竹内春却死都不肯说话。
  宿傩受不得他这死倔的模样,松开手嘴不禁门把的嘲讽他,“一点药粉就能让我睡着?”
  “咒术师,你是不是太小看人了。”
  目的达到了吗?
  虽然过程艰辛,但竹内春的目的到底达成了。
  两面宿傩愤怒却不自知,像无头苍蝇一样拿最狠的话去攻击他本就脆弱不堪的心。
  实际上,倘若宿傩温柔些,竹内春的那层防线会松动些许,毕竟他从来吃软不吃硬,性格又轴。
  “里梅。”
  随着一声呼喊,捆紧竹内春的绳子被里梅的冰刃割破,两面宿傩抱起他,只觉轻得像一片薄羽。
  他不喜欢死气沉沉的咒术师,脑海里多浮现的是他作乱,缠着他干着干哪儿的模样。
  为了令他恢复些力气,张口说:“那草编的兔子有点意思。”
  什么草编的兔子?
  忽然竹内春心中一凛,他仰头,天光灰蒙,四面狼藉里有人类的尸骸,更有咒力砸下的大坑,碎石飞溅两面宿傩抱着他如履平地般走过。
  “我不喜欢你抱别人。”似感应到他的目光,粉发男人低头,面无表情道,“幼崽也不可以。”
  竹内春冷着脸,难以置信地抓紧掌下的衣料,“你做了什么?”
  “杀了。”
  “……”
  “把你认为该拥有正确死亡的人都杀了。”
  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宿傩的神情中不见一丝波澜,“我为什么要救你?真是个废物。”
  明明拥有无尽咒力却甘愿被人欺辱。
  可他并不讨厌咒术师这一点。
  归根结底,正因为那无用的善良给了他们接触彼此的机会。
  第64章
  竹内春的身体不见好,脾气却见长。
  续命的药不肯喝,逼他就冷脸,要一直这样也就算了,可他对里梅的态度分明好得不行。
  两面宿傩不信邪,直到药碗再次打翻,这一次溅到了他的和服。
  房间由八叠榻榻米组成,考虑到隐私屏风放在中央。咒术师从小被人伺候,身体娇脾气也娇,从前不觉得,自从发生关系后,本性暴露,常拿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折磨人。
  若不满足他的条件卸箭时便遭阻拦,夹得两面宿傩青筋猛跳,怎么捞、揉都没用,明明身体差得要命,一个吻都能红遍全身,却有骨气的不让他轻易解脱。
  “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停下回忆,看着面前的青年,赤红的瞳仁含满愠怒。
  床上的人同样冷着面孔,他身体虚弱,入夏后天气实在闷,不能吹风只能套他的和服散热,然而骨架太小撑不满肩,衣服松松滑下一截露出白皙的皮肤。
  皮肤上蚊叮的疙瘩和水泡刚散去,落下难看的疤痕,那疤痕就像一根根刺,又像青年油盐不进的态度,无论哪一样都膈应着两面宿傩——他何时受过这种气?
  软的不吃便来硬的。
  两面宿傩唤来里梅,药煎好后送来,当着里梅的面直接将人压在身下,四只手齐用,摁住肩、头,又有咒力压制很快咒术师怒目圆睁,脸都气红了。
  看见他炸毛的样子,两面宿傩总算愉悦起来,烦闷一扫而空,问他能不能乖乖喝药。
  “滚开!”
  “真想拔了你的硬骨。”
  宿傩说完,空出手接过药,毫不在乎被子会不会脏。碗里的药渐渐从竹内春的嘴里涌出,顺着面庞、脖颈往下流,没一会弄脏了头发、衣服还有身下的被褥。
  灌药的过程很痛苦,竹内春红着眼睛,身上的压制消失,他死死揣紧两面宿傩的胳膊,指甲嵌入肉里对方却仍面不改色。
  “滚……”
  含糊不清的咒骂与药一起往外流,最后一口也浪费了。
  不等竹内春发火两面宿傩强硬地摁住他张嘴吻了下去。
  当着里梅的面,两舌纠缠,混乱的声响下陶碗落在地上。不知是羞还是愤怒,咒术师推不开他便用牙齿咬他搅动的舌,屋外的竹林在风中摇摆,等热风停下,屋里的两人早已搂成一团。
  竹内春曲脚去踹却被一把摁住膝盖,男人衣冠整齐反衬得他不知廉耻了。
  “脾气这么差怎么行。”
  “那也要看对谁!”竹内春瞪他,火烧一样的瞳眸到底比冷脸时漂亮。
  两面宿傩就笑,毫不放在心上地念着:“愉快愉快。”
  那语气听着实在欠扁,竹内春闭上眼睛等缓过劲睁开,“我要洗澡。”
  “病了洗什么洗。”
  “身上全是药……”
  “怪谁?”
  不提还好一提竹内春又冒火,抬手推他,“我自己去!”
  这一次轻易就推开了,然而下床的脚勾住了衣服,眼见就要跌倒两面宿傩伸手一拽,转眼竹内春靠在他怀里。
  宿傩俯下头注视他,薄唇轻勾,还算愉悦地说着“蠢货”。
  于是药再没停过,只不过实在奇怪,无论多少药下去咒术师都没好全,炎热的夏季半夜浑身发冷,抱着像块冰。
  竹内春将他当天然的暖水袋,双手双脚贴紧他,直到深夜被人吻醒。
  滚烫的掌心贴着微凉的皮肤惹得浑身紧绷,察觉他醒了,宿傩捞住他的腰,将人捆进硬邦邦的怀里,呼吸沉闷又急促,一声声仿佛雷鸣般在漆黑的夜里掠起。
  “咒术师……”
  “不要,我病了。”
  腰上的手却更紧了,他的拒绝在宿傩看来就像小孩子的叛逆,两面宿傩极吃这一套——越是不肯越是倔强他越要挫他的骨,惹人露出红艳的花蕾才罢休。
  赤红的眼在黑夜闪着危险的光,粗粝的大掌置在青年的头、颈处,形似轻抚其实是防止他退缩。
  滚烫卷进喉咙深处,比任何一次都要汹涌,竹内春受不了,退后却被摁紧了脑袋,仿佛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等空气重新涌入只觉大脑都发麻了。
  宽松的和服挡不住滚烫的掌心,渐渐畏寒的躯体变成了熔岩,随着脖颈处湿漉的咬舐、咀嚼,满嘴的拒绝也成了甜腻的轻呼。
  天气更热了,数周没落雨,整个大气都被蒸发殆尽,竹内春的身体似乎好了许多,穿上去年自己缝的短袖没骨头般瘫在缘侧。
  木地板一半陷入在房檐的阴影中,一半被炙热的太阳烘烤,他躺在阴影里望着院外冲池塘不断结冰的里梅,暗道真是刻苦啊。
  就这样躺了许久,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一道脚步声,他没有爬起来,而是等人停在身前才斜眼看去。
  宿傩摇着提有“祭”字的团扇,冲他散了一地的头发说:“不热?”
  热啊,当然热。
  这么说他已经被佐佐木一族除名了,留着长发也没多大用……哦,用还是有一点的。
  两面宿傩跟有大病一样,激动时总让他弓起脊梁,滚烫的唇从后颈一路向肩胛骨,和着头发一块又咬又啃。
  一想头发上沾着他的口水竹内春就皱起眉,撑起身体有气无力道:“是挺热的,给我剪了吧。”
  两面宿傩盯着他,满脸似笑非笑。
  知道他又介怀起用词,便说:“帮帮忙嘛。”
  宿傩不吃软,他行事全凭心情。竹内春用手去拉他,两手相握,炎热滚烫的温度仿佛火烧般,竹内春不喜欢,想丢开——等有精神了自己去厨房找把刀随便削削就行了。
  正要松手两面宿傩喊了里梅。
  竹内春坐在院子里,里梅两手捧着一个托盘,宿傩在身后握住他的头发问:“多少?”
  是问他长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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