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高考完不就是得玩儿吗?”叶惊星反问道,“而且你肯定也会帮忙吧,要别人我也不会让他们住进来,我很挑室友的。”
  楚北笑了笑:“谢谢。”
  “谢什么谢。”叶惊星弹了一下他脑门,接着勾勾手示意他跟上去。
  楚北站起了身,跟在他后边听他介绍:“牙膏牙刷在这个格子里,下边那层是一次性用品,洗澡的毛巾挂左边架子上,洗脸的挂另一边,还有什么我想想……哦,浴室这个水龙头,往后打是热水,往外掰是调大水量,得用力……我也觉得这个设计很反人类。嗯差不多就这些吧,还有什么问题就问我。”
  “提问。”楚北举起右手。
  “问呗。”叶惊星笑了笑。
  “房间里是不是没空调啊?”楚北抓了把头发,额头上已经有一层薄汗。
  “有,但是坏了,师傅明天来修,你今晚先忍忍吧,”叶惊星想了想,“客厅那个风扇你搬房里去应该能好点儿。”
  “行吧。”楚北接受良好地去搬电扇了。
  “师傅大概下午来,你明天不出门吧?”
  “应该不会。”
  “行,到时候记得去开门。我先去洗澡了啊。”
  “嗯嗯。”
  叶惊星洗澡还挺快的,也不放歌,大概没什么站在淋头底下享受水流的环节。楚北刚把房间收拾完,就听见了卫生间门打开的声音。不过轮到他自己洗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叶惊星为什么这么快就能洗完出来,因为这么一个逼仄憋闷的浴室实在让人没什么久待的欲望,关水的时候能听见蚊虫扑在天花板的灯壳上的声音。
  但也正因为空间够小,热气和香味都极其浓郁地聚集,堆积,升腾又落下,白茫茫的一片雾里,楚北皱了皱眉。
  好热。
  不到十分钟,楚北就拉开了门,本来他坐在客厅里也会流汗,洗完澡出来却感到了一瞬间的凉爽,像是撕开了裹着皮肤的保护膜。他粗暴地拿毛巾把头发擦了个半干,途中发尾滴下的水浸透了短袖前襟,粘在胸口,楚北不太在意地拎起来抖了抖,又低下头嗅了嗅。
  尽管用的是同样的洗发水和沐浴露,他和叶惊星身上的味道也不一样。
  主卧的门虚掩着,叶惊星从里边探出脑袋,倚着门框问:“洗完了?”
  楚北把毛巾放下来搭在肩上等着他说话。
  其实他平时在宿舍的时候,室友们基本都是光着膀子睡觉的,天太热了谁也不顾及形象。叶惊星跟他们比起来算是很讲究了,还有睡衣穿。
  “你过来帮我看看我耳骨洞是不是长好了。”叶惊星说。
  “这还能长好啊?”楚北问,走进他的房间,环顾四周除了床没找到别的能坐的地方,只好坐在了床沿。
  叶惊星房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灯是暖黄色,但屋内还是显得阴暗冷清,楚北转过头,才发现他房间的窗户玻璃是蓝色的。他只在小时候见过这种玻璃,不管什么季节什么时间,外面的街道楼房都会变成深冬里将暗未暗的天色,蓝得让人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啪”地一声,是叶惊星把吊灯打开了,单调强烈的白光像探照灯一样直接地照亮了房间里的一切。楚北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
  主卧其实也没多大,掠一眼就能看得差不多了。窗户前摆着一张深木色的桌子,桌上是叶惊星的电脑,音响委委屈屈地塞在底下。衣柜里放不下他那么多衣服,加了个延申的晾衣架,还有几件搭在椅背上。床上倒是很干净,除了枕被就只放了本书,倒扣在床单上,大概是正在看。墙角放了盆半死不活的吊篮,床头柜上还有个cd机。
  “可容易长好了,”叶惊星有点烦躁无奈地说,“打完都一两年了,几天不戴照样长好。”
  楚北挺意外的:“人体的愈合能力真强大啊。”
  叶惊星把一个银针耳钉递给他,说:“找不到出口就戳破。”
  楚北手都抖了一下:“啊?”
  叶惊星看着他的反应笑了:“长好了不得重新穿吗?”
  “我穿啊?”楚北用手指着自己。
  “我自己容易穿歪,”叶惊星敷衍地给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你可以的。”
  “我靠,”楚北小声说,“会流血吧?”
  叶惊星靠着床头闷闷地笑了两声:“那不废话么。”
  楚北看着手里的耳钉,又看看他,隔了好一会儿才做好心理准备:“过来吧。”
  叶惊星应了声,侧着头凑了过来。楚北紧张得呼吸都重了点,吐息喷在叶惊星的耳朵上,他看见他的耳尖抖了抖。
  楚北顿了顿,侧过头看着叶惊星的眼睛笑:“你耳朵会动你知道吗?”
  “知道啊,”叶惊星一脸莫名其妙,“你眼皮跳的时候能不知道它在跳吗?赶紧扎。”
  楚北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掰着叶惊星的耳尖,找到那个小点,把银钉戳进去了一小节就感觉有层隔膜,扭到耳朵背面,两侧对着调整了半天方向,那股阻涩感依旧没有消失。
  “果然彻底合上了啊,”叶惊星说,“你垂直刺出来就好了。”
  “我靠,”楚北觉得自己这么一会儿能把一年份的脏话说完,“我不敢。”
  “弄疼了我反正也不会揍你,”叶惊星啼笑皆非地说,“就对着顶进去就行了,你行不行啊?”
  这话说完,两人各自反应了一会儿,都沉默了。楚北的动作僵在那儿半天,他才说:“我是不是不能说不行。”
  “你这也不怎么纯洁啊。”叶惊星抬了抬眼。
  “我都十八了。”楚北有点无语。
  “正是刚刚可以随便聊所以聊得格外随便的年纪啊。”叶惊星开玩笑道。
  “话都是你说的啊哥,”楚北倍感冤枉地说,“我只是做了下阅读理解。”
  “你这都是主观臆测也没法得分啊!”叶惊星骂了句,想催他快点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楚北跟他扯这么半天也是为了积攒一点勇气,他深呼吸一口,在心里默念了下三二一,用劲儿戳破了那层薄薄的皮肉,带出来一道殷红的血迹。
  他能感觉到叶惊星有一瞬间的紧绷,但除此之外他没发出任何声音,很熟练地拿酒精棉片抹掉了那点血,又按上了耳堵。
  他的上衣很宽松,手臂抬起来的时候袖口就顺着滑下去,楚北看见他的上臂纹着新画的海娜,图案挺特别的,像植物又像脊柱。
  叶惊星留意到他的目光,又拉开衣领给他看锁骨上的另一处新图,画的是一条黑蛇盘在树枝上,“树枝”就是他的一截锁骨。
  “帅吧。”叶惊星说。
  “帅,”楚北点点头,“你不纹身,只画这个,是不是就是因为想随便换图案啊?我看你也不像要考公考编的。”
  “对啊,纹身经不起后悔,还痛,傻子和神经病才纹,”叶惊星发出暴论,又说,“我最近想试着自己画海娜,到时候拿你练手啊。”
  楚北对此毫无意见,反正能洗,他更在意的还是:“你耳骨不痛吗?”
  “不是很痛,你技术可以啊。”叶惊星随口夸了一句,抬头看见楚北顶着一张木然的脸看了他两秒,转身从他房里逃出去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做了下阅读理解。
  ……肮脏的成年人!
  楚北在自己房间里捣鼓了一会儿游戏机,手机上弹出来一条微信,备注是“哥”加上一个星星的emoji。说起来,叶惊星真是很配他自己的名字,从耳尖到舌头都打满了星星,脖颈和手腕上也总是挂着星星,像一只喜欢收集闪光物品的乌鸦。
  “睡觉之前把客厅灯熄了。”
  楚北回道:“为什么就隔一堵墙也要发微信?喊一声不行吗?”
  叶惊星回:“就不。”
  楚北看着这俩字不知为何笑出了声,就听见床后的墙板那边传来了两下敲击声。
  “干嘛?”楚北凑近了墙面问。
  “你想吃鸭血粉丝汤吗?”叶惊星的声音很微弱,但还是听得清。
  “想。”楚北答得毫不犹豫。叶惊星怀疑在一天中任一时段问他“想吃xxx吗”,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那你下去买吧,顺便给我带一份。”叶惊星说。
  楚北希望自己惊怒的眼神可以化为实质穿透墙板刺中叶惊星的良心,但他对着空气指指点点了半晌,最后还是说:“好吧。”
  叶惊星满意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接着玩手机。
  爽啊。
  第35章 鸭血粉丝汤
  楼下的鸭血粉丝汤是叶惊星和楚北共同票选出的本地最好吃鸭血粉丝汤,没有之一,许多排队打卡的网红店都没有楼下那个小破摊子上做的好吃。叶惊星三天两头就要在下班回家路上给楚北下个跑腿单——不付钱的那种。
  晚上拖着半死不活的身子拧开吱呀作响的房门,闻到鸭血粉丝汤的瞬间,叶惊星才会有一种相当实在的“家里有人”的感触,另一个瞬间是有天打开冰箱发现冷冻层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十几盒香草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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