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楚北点了点头,看着他下了楼,转身进了教室。
电影放完了,前排几个同学还在抽抽噎噎地互相递纸。灯重新打开了,自律点的学霸已经掏出了卷子开始写。
楚北心有点乱,随手抽了本习题集,写了两个字发现笔没墨了,换笔芯的时候听见了什么细碎的东西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看向窗外。
过了几秒,他拍了拍同桌,语速飞快地交代了一句“待会儿老师回来你就说我在厕所”,抄起伞就出门往楼下跑,把擦黑板的值日生吓一激灵。
叶惊星刚走到楼下,手揣在羽绒服口袋里,听见很急的脚步声,本能地回过头,看见是他的时候有点意外地扬起眉,笑着说:
“又要下雨了吗?”
“不是……”楚北摇摇头,喘着气把伞递到他手里,指了指外面,“下雪了啊。”
说完这句话,他又看了叶惊星一眼,就回过身重新跑上去,铃声已经开始响了,不知道响完之前他能不能进教室。
叶惊星怔松片刻,看向深灰色的天空。南京的雪下得很秀气,没到地上就不见了,以至于他有点怀疑这次天气预报的准确性。
他撑开伞走出去,才听见雪花轻轻落下来的声音。
第24章 你那边会下雪吗
今天早餐店的老板和他打下手的女婿吵了起来,他们为什么要吵,楚北不关心,但他们这一吵,直接导致了给他的包子有一个猪肉大葱被梅干菜馅的偷梁换柱了,而他咬了一口后纠结要不要回去换的那几秒,就此成为了他踩点史上的败笔。
班主任老赵在讲台上斜眼看了他一下,慢悠悠走到门口,问:“为什么迟到?”
“吃早餐。”楚北老实答道,背在身后的手里还拎了杯豆浆。
老赵有点无语:“吃早点不就不至于迟到了?”
吃什么早点?
哦,不是。她意思是早点吃。
楚北觉得自己最近的思考能力在随着天气热胀冷缩,到现在已经缩无可缩了。人们都说高三是一个人这一辈子的智商高峰,楚北觉得如果这个说法真实可信,那他还挺绝望的。
“不好意思。”总之先道个歉吧,态度得好。
老赵看了看窗外阴沉沉乌压压的天色,叹了口气,拍了下他胳膊:“进来吧。”
“谢谢老师。”楚北向她微微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你最近怎么老迟到。”同桌把课本立起来,低着头自以为隐蔽地和他窃窃私语。
楚北观望了一下,老赵在跟课代表不知道交代什么,抓住机会语速飞快地回复他:“我只是一两回踩点迟了怎么就‘老迟到’了,你昨天晨读上一半才来,有资格说我吗?”
“我那不是迟到我是翘课未遂——”同桌的声音戛然而止,估计是察觉到了老赵的犀利目光,紧接着非常装模做样字正腔圆地念道,“muchtomyregret,ihavetodeclineyourinvitation……”
楚北看不下去了,把他的英语范文抽走,又把语文课本翻开给他:“今天星期四,老赵要抽背。”
“哦哦哦哦,”同桌连连点头,随便挑了一段又开始装模做样,“臣欲奉诏奔驰,则刘病日笃……”
楚北不需要思考就在心里默默接上了后半句,欲苟顺私情,则告诉不许,臣之进退,实为狼狈……别光背啊,中间有易错字记得写下来……这句没有吧叶老师。
黑板右上角写着距离高考还剩129天。叶惊星两天前期末考完,昨天晚上的航班回四川。
现在估计在家还没醒吧。
“醒了,怎么了?”叶惊星靠在床头玩手机,听见叶珏在敲他的房门。
“早餐吃什么?”叶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叶惊星想了想:“包子吧,梅干菜馅的。”
“哦,”叶珏点点头,“我想吃米线。”
叶惊星转过头看着她。
“下去买吧儿子。”叶珏靠着门框笑了笑,转身去睡回笼觉了。
“……我真服了。”叶惊星掀开被子,套上厚重的羽绒服下了床,睡意在刚出门的一瞬间就被冻醒了。
他回家已经一个多星期了,这是头一天起这么早,因为做了个噩梦,大致内容是他室友的违规电器突然爆炸了,大火烧了整栋楼,他从二楼的空调外机上跳下去,结果砸扁了一位遇难的兄弟……顺便一提梦里还给他烧伤的血肉打码了,怪贴心的。紧接着他朝校外逃命,还没跑两步,大批的幸存者就从宿舍楼、食堂、教学楼里密密麻麻地涌出来,他被这些人推着,竟然一步都迈不动,转头一看,所有人的脸上都是马赛克。
到这一步他其实已经察觉到这是梦了,他老是做清醒梦。他想办法醒来,场景突然切换到了南京的地铁站,人一样很多,一列地铁即将到站,他隔着窗户看见里面的乘客的脸是清晰的。
他直觉只有上那列地铁才能找到梦的出口,但人潮挤得他总在往后退。地铁在他面前停稳的时候,他被人用力推了一把推上了车,回头一看,是楚北。
打着马赛克的人群突然静止了,只有地铁疾驰而过的轰隆声,列车驶入黑暗,他醒了。
乱七八糟的。
风刮得他脸上有点痛,他把帽子戴上了,拎着热乎的早餐匆匆往回走。微信上进了一条消息,他以为是叶珏,一看竟然是八百年没联系的高中同学,问他要不要聚一聚。
这人以前和他关系不错,叶惊星踌躇了一下,问,多少人啊?
同学说,挺多的,十几个吧,顺便回去看看,老李现在还惦记你呢。
老李是他们高中班主任,教化学的。他高考就化学考得最差。
叶惊星看着屏幕,手指一直没有点到对话框上。如果这个聚会只有四五个人,他可能会去。但有十几个人,想也知道会有多无聊。
他不想被表面吹捧暗地试探,也根本对他们的近况全无兴趣,更不想听他们聊天吹水一整晚最后还要打车给几个醉鬼善后。
不去。叶惊星冷酷地打了两个字,又删掉,睁眼说瞎话地回复了一句“不好意思,最近在实习,有时间再说”。
消息发出去之后他在聊天界面停了两秒,心里感慨道,还是被磨平了棱角啊。
不过等下个长假期,他确实得去找个公司实习了,都大三了,他也没积累过什么工作经验,也就当了段时间家教。
梦里楚北的脸突然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皱了皱眉,点开日历看了一眼。
赶路本来就费神,回家之后作息又混乱,日子全都过忘了,以至于他到现在才突然意识到,他离开南京这么久,楚北竟然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来。
他犹豫许久,还是向那边发去了一句简短似电报一样的:“还在校?”
楚北到晚上回寝室才看到消息,回道:“小年那天才放假。”
“那也快了。”叶惊星倒是回得很快,可见在家里挺无聊的。
两人一时无话。楚北知道叶惊星大概是纳闷他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主动联络过他,但究其原因,他自己也想不清楚。
他确实不止一次地想起叶惊星,上课偷偷听歌的时候,从烧烤店路过的时候,带着叶惊星送给他的狗粮去喂旺旺的时候,他都会想起来。有时想起他的声音,有时想起他的眼神,有时想起他的长风衣,有时想起他说话时隐隐约约闪着光的舌钉。更多时候他想起的是一个朦胧遥远的身影,似乎总是站在昏暗的灯下,半遮半掩,似笑非笑。
他甚至不清楚这是不是一种可以被郑重其事地称为“思念”的情感,因为他好像只是常常走神。
他们如今已能算得上朋友或者兄弟,也曾有过几次交换人情,于情于理,叶惊星回家过年,他不应该就这么全然置之不理。
但公用电话离他教室的距离似乎突然变得非常远,尽管原本就是那么远。他只在很少的时候会从那里路过,听筒是墨绿色,像邮筒一样的颜色,而他是想要寄信却写不出字的人。他有时候会冲动地拨几个数字又取消,有时候只是匆匆走过。
他其实很想拨通那个号码,再听叶惊星说话,甚至想让他干脆寒假也留在南京,索性一起过年,一起点燃烟花,在城管来之前跑走。他想过这些。
他不是一个缺乏勇气的人,但他不知道有时候人会连自己的勇气都畏惧。
所幸他的作息排得够满,无论如何他都有非常正当的事可以做。他把耳机藏在袖子里,一只手撑在耳朵边上,一只手在卷子上涂涂改改。
叶惊星发消息过来之后,他本来回复了就打算重新把手机锁在一边接着写题,但没等多久,还是像一个毫无自制力的瘾君子一样,犹犹豫豫地把手机摸过来,续上了话题:“你在干嘛?”
对面拨过来了一个视频通话。
“包饺子。”叶惊星把后置摄像头对准砧板,上面整整齐齐地躺了一排饺子,跟一个个元宝似的,还带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