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你不是喜欢这种游戏吗?”莫司煜无辜地看他。
  “这根本不一样。”麦明一咬牙切齿。
  “哪里不一样?”莫司煜说话满带讽刺,“只有你想的时候,我才能这样命令你?麦明一,如果你用这样的态度来搪塞我,还想随心所欲主导我,那你走吧,正好我也没兴趣继续当傻子。”
  莫司煜说完,向后靠着椅背坐得舒舒服服,玩味地等他的决定,顺便用眼神将他从头到脚都洗礼一遍。
  他已经等莫司煜的裁决等了七天,现在是关键时刻,沉没成本…麦明一又在计算这些成本了,他算来算去,理智告诉他现在离那个谎言翻篇只差临门一脚,只要他再服软得彻底一些,让莫司煜消气,他们就能真的和好了。
  麦明一妥协了,他知道,在恋爱中不能过于计较输赢,可妥协实在太像失败,他讨厌失败带来的屈辱感。
  冷气扑向他的胸膛,让他精神极度紧张,麦明一低头就能看见那些东倒西歪的蝴蝶结,肩带又往下滑,但麦明一没空再把它扶正了,他正因为手抖艰难地和皮带作斗争,等最后的蝴蝶结也露出来,他才慢慢仰视莫司煜。
  “眼镜给我。”莫司煜摊开掌心。
  麦明一把眼镜摘了,轻轻放在莫司煜手心里,他表现得十分温顺,莫司煜摸了摸他的脸和鼻子,说话也温柔了许多。
  “很乖。”
  莫司煜这样夸他,麦明一觉得小腹暖洋洋的,他感到高兴,不知道为什么。
  “我接下来说的每句话,你都要给我回应,明白吗?”莫司煜声音放轻了许多。
  “…明白。”麦明一回答。
  接下来,莫司煜长达一分钟没有说话,他俯视麦明一,眼神掠过每一片劣质蕾丝,然后伸出手把麦明一的衣服整理成他想要的模样,麦明一不敢动,他像背着十字架钉在原地受刑,明明还没受任何皮肉之苦,就已经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为什么穿成这样?”莫司煜打破沉重到黏腻的沉默。
  好难回答的问题,麦明一想。
  “你不喜欢?”麦明一用反问拒绝回答,他把衣袖往下扯,挑衅地扬起眉毛,仰视莫司煜。
  莫司煜始终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但他觉得莫司煜不耐烦了,好像不打算再容忍他的嘴硬和反抗,麦明一下意识往后缩,紧张地捂住自己的左手背。
  他不敢再动了,也不敢再随便顶嘴,麦明一意识混沌,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背,莫司煜替他把衬衫拉好,指腹隔着衣服摩挲着他肩膀薄薄皮肤下凸起的骨骼,又收回手。
  “想好再回答。”莫司煜像在警告他。
  “因为,”麦明一鬼使神差地开口,他听见自己虚浮、发颤的声音,“我觉得你会喜欢,我想…讨好你,想要你重新喜欢我。”
  他回答完,察觉到自己有些呼吸不过来,像是被人捂住口鼻,向人低头导致的强烈的挫败感让他直不起腰,麦明一想站起来,莫司煜却巧合地按住他的肩膀,然后故技重施,摸他的耳朵和脸。
  麦明一情不自禁用脸蹭他的手掌,仿佛一大团氧气簇拥他,他又能呼吸自如了,于是他亲了亲莫司煜的虎口,莫司煜没有制止他,但在他又失控前,莫司煜抽出手,用指背拂过他手臂,但一触即离。
  “你觉得你现在应该说什么?”莫司煜继续问这些讨人厌的问题。
  “谢谢…”麦明一低下头。
  原来这样一触即离的触碰就是奖赏,麦明一很沮丧,他决定接下来要表现得好一些,让莫司煜快快原谅他。
  “为什么没有小狗尾巴?”莫司煜指腹冰凉的触感让麦明一有些发抖,他摸麦明一的耳廓。
  “因为我不是小狗。”麦明一脸红起来。
  但莫司煜挑挑眉,对这个回答似乎很不满意,麦明一立刻改口了。
  “我是…小狗,但是把尾巴忘在家了,”麦明一怀疑自己又发烧了,他晕乎乎的,“下次带我回家的话,就会有,尾巴了。”
  应该会有效果,麦明一抬起头看莫司煜,他眼睛一眨一眨,含蓄地表达自己的期待。
  模糊的视野中,莫司煜好像在微笑,麦明一难耐地等了一会,莫司煜终于俯下身,在他嘴角亲了亲,熟悉的气息钻进他的皮肤里,麦明一情不自禁挪动些许,意识抵抗不断攀升的温度。
  好幸福,麦明一高兴地想,他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可不过幸福一秒,莫司煜又坐直身体,离他很远,麦明一愣在原地,他抬起头,在莫司煜收敛的神色下,不由自主更端正。
  “不许乱动,”莫司煜强调着,继续教导他,“做错了应该说什么?”
  “对…对不起。”麦明一忍住眼泪,他讨厌自己管不好自己。
  没关系,麦明一安慰自己,只要好好表现,莫司煜会原谅他的,他做得更标准了。
  “为什么骗我?”莫司煜切入正题。
  “因为我以为你有新男朋友,我很伤心,”麦明一抿起嘴又松开,“我不想让你觉得,你和其他人在一起也可以,随便对我,所以我骗你,也想报复你。”
  他相信莫司煜能听出来,他回答得很诚实,诚实的孩子应该得到表扬,而不是得到冰冷的审视,和无止境的沉默,麦明一觉得自己变得只知道安静地祈求,眼泪蓄得更多。
  “对不起,”麦明一按照莫司煜的教导说,却没忍住问,“为什么没有原谅?”
  “谁说每次都有原谅?”莫司煜像在耍他,“你不应该提问,但刚刚已经警告过了,这次就算了。”
  “谢谢。”麦明一开始小声地啜泣,他想让自己停下这种行为,但莫司煜的态度在他的大脑里四处传播沮丧病毒,他忍不住。
  “那你为什么解开误会后,还是要继续骗我?”莫司煜继续问,他离麦明一很远。
  麦明一不想回答。
  “不想回答就出去,我不想见到你。”莫司煜不耐烦起来,他似乎要站起来重新开始工作。
  “因为我觉得很丢脸,很尴尬,”麦明一终于开口,他说得又快又急,“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撒这种谎是因为既不想被你看不起,也想继续和你见面,我不想让你觉得我离不开你。”
  “那你能离开我吗?”
  “…我不能。”麦明一哽咽着回答。
  “撒谎。”莫司煜冷淡地给他回应。
  “对不起,”麦明一终于习惯了道歉,也习惯了承受他不愿承受的,他大腿打颤,但依然表现优秀,“我没有撒谎。”
  “证明给我看。”莫司煜在刁难他。
  “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证明。”麦明一不敢眨眼,他等待和解等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莫司煜明明离他不过一米,他却仍然感觉被抛弃了。
  可他只能无助地在原地等候,唯恐朝着错误的方向去寻找,最终与莫司煜背道而驰。
  原来等待这样痛苦和难捱。
  “不知道怎么证明?”莫司煜低声笑起来,又不说话了。
  麦明一无法保持基本的理智,他被难熬和漫长的沉默逼到理智摇摇欲坠,莫司煜的冷漠像蛇在他的理智上游动。
  爱情的冷漠蚕食他的意识和清醒,直到它的鳞片在麦明一的灵魂上留下无法抹去也无法被看见的印记,他却并不因此而感到寒冷,麦明一错觉热雨总是伴它左右,它仿如急切地归巢,最终盘踞占据他的精神,他受不了任何莫司煜给的精神压迫,本能开始深呼吸。
  “你证明得很好。”莫司煜夸赞他,他把哽咽啜泣声吞回去。
  他松了一口气,意识涣散,几乎要倒退着跌坐在地上,莫司煜仍然衣冠整齐,观赏他的失态,强迫他说出所有真话来。
  “为什么经常撒谎?”莫司煜还在拷问,“回答我。”
  他恶劣地继续攻占麦明一退让的底线,强迫麦明一抛开所有虚伪,和羞辱没什么区别。
  “不撒谎的话,你会更讨厌我,也会发现我,发现我…”麦明一语无伦次,他说不完整,呼吸急促。
  “慢慢说,”莫司煜安抚他,“发现你什么?”
  麦明一心跳错拍,他深呼吸。
  “发现,我很爱你,我不想被你知道,”他变得害怕莫司煜的为什么,索性自己往下说,“如果被你知道,我输了怎么办?”
  莫司煜沉默半晌,再说话不是疑问句。
  “什么是输。”
  “输就是,我比你爱我,更爱你。”麦明一说。
  他的眼泪滴在自己大腿上,把皱巴巴的西裤弄得深深浅浅,麦明一低下头,他输得非常彻底,仿佛主动把自己的身体剖出一个窟窿,刀尖朝向自己的心脏,然后把刀送给莫司煜。
  但莫司煜只是把愤怒慢慢放在地毯上,没有再拿起。
  “最后一个问题,”他听见莫司煜说,“我走之后,去年的五月七日,你到底有没有接到我的电话?”
  “我没接到,我没有撒谎。”麦明一止不住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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