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他们从苏瑾宁的那辆爱车,聊到这几年彼此的变化和发展。
  提及城西那片拔地而起、灯火辉煌的摩天大厦时,苏瑾宁带着几分骄傲说,那是“佳木”这几年重金打造的商业核心。
  贺欲燃说在报刊上看到过他,苏瑾宁问他帅不帅,贺欲燃只留下一个“装”字。
  后来问起贺欲燃这几年的经历,他只是端起酒杯,浅浅啜了一口,将那些商海沉浮,无数个在深夜里辗转难眠的夜晚,都轻描淡写地浓缩在几声轻笑之中。
  以往总觉得千言万语都道不尽的千斤重担,如今再提,原来也只是轻的像拂去衣袖上的尘埃。
  最后,他只是跟大家碰了个杯子:“好与不好,都是身后路了,没什么好难受的。”
  此刻他坐在故友与爱人身边,奔赴的是一条崭新的、自己选择的路。对于这四年的不提及,其实也是告别过去最沉默,也最决绝的姿态。
  饭后,苏瑾宁被店里旺盛的炭火熏得脸颊泛红,他拉起安静坐在旁边的江逾白,跑到阳台上透气。
  阳台上夜风清冽,酒后,苏瑾宁打开了话匣子,眉飞色舞地不知在讲着什么趣事。江逾白安静地听着,偶尔简短的回复几句,聊起什么感兴趣的,还会和苏瑾宁碰一下手中的酒杯。
  贺欲燃忍不住低笑出声,带着点不可思议的感慨:“宁哥经常这样拉着别人“话疗”啊?小白不嫌烦吗?”
  沈墨羽笑了笑,带着习以为常的纵容:“他一贯话多,跟亲近的人更是收不住闸。”
  他顿了顿,补充道,“其实小白也喜欢听他说,只是不怎么插嘴罢了。”
  贺欲燃促狭地挤挤眼:“没准是跟小白吐苦水说你坏话呢。”
  沈墨羽失笑:“要真的是这样,小白早就过来告状了。”
  贺欲燃挑挑眉:“他还会告状?”
  “应该算吧。”
  贺欲燃被他一句话勾起了兴致:“我听听。”
  沈墨羽便顺着往下说了:“有段时间我们来回出差特别累,没控制住情绪吵了一架。之后两天谁也没理谁。他闲的没事干自己跑出去喝闷酒,还喊小白过去陪他。”
  “小白嘴上答应着“好好好”,结果转头就给我打了电话。”
  贺欲燃拍着桌子笑弯了腰,他甚至能想象苏瑾宁前一秒还在对着酒瓶子絮絮叨叨,下一秒抬头就看见沈墨羽如煞神般阴沉着脸站在门口,估计酒都没醒就吓立正了吧。
  “他跟你电话怎么说的啊?”
  沈墨羽学着江逾白当时那种平静无波、公事公办的语气:“他问我:沈哥,如果现在你知道宁哥在酒吧一个人喝闷酒,你会怎么做?”
  贺欲燃立刻追问:“你怎么回?”
  沈墨羽吐出三个字:“揍死他。”
  而后,某江姓男子给他发了精准个定位,下面配了四个字“下手轻点。”
  冷漠中还带着一丝“关切”,虽然微不足道……
  听他讲完,贺欲燃笑得直不起腰,伏在沈墨羽肩头,肩膀一耸一耸:“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他不会常和你们联系。”
  “我们几乎每天都有联系,有时候他学业不忙,会带他到上海周边转转,即便他多数会拒绝。”沈墨羽等他笑声渐歇,才说:“前段时间,他还主动让宁哥教他学吉他呢。”
  贺欲燃:“是吗?”
  沈墨羽没有让气氛就此沉寂下来,转身掏出了手机:“我这里有一些他的照片,上次宁哥过生日他跟着我们去大理旅游拍的,要看看吗?”
  贺欲燃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还愿意在别人手机里留下照片:“可以。”
  “这张,是我们一起去洱海,我在后面偷偷给他拍的。”
  照片定格的,是江逾白赤脚走在沙滩上,弯腰捡贝壳的一瞬间,太阳初升,他身后是碧蓝的海平线。
  “这张是走的前一天,在楼下吃烧烤的时候,宁哥拍的。”
  照片里人很全,柯漾他们也都在,江逾白在浓烟后认真烤着串,大家簇拥着把他围起来。
  “还有这张,是他参加佳木的贫困捐赠的时候,和山里的孩子们玩游戏。”
  画面里江逾白穿着红色的志愿者服,笑着张开双臂,保护着他身后一群布衫破烂黑黝黝的小孩子,看起来是在玩老鹰抓小鸡,孩子们紧紧的将他围起来,他给小孩子们分糖果,分书包笔记本。
  贺欲燃越看越觉得酸涩,照片很少,也大多数都是偷拍,但他品得出周围这些人想让江逾白开心的良苦。
  他也知道沈墨羽其实不善言辞,但今天的话题却从未断过。
  一种深沉的后怕和巨大的感激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他觉得这情绪有点肉麻,不符合他一贯的“人设”,但他还是想说。
  “这些年,谢谢你们陪着他。”
  那些暗无天日的挣扎时刻,如果没有眼前这些朋友用各自的方式将阳光一点点注入小白沉寂的世界,贺欲燃不敢想象,四年后的今天,他是否还能见到一个如此健康、优秀、甚至学会了“告状”和“捡贝壳”的江逾白。
  贺欲燃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捧出来的:“其实我一直都很害怕,我怕他不爱和你们联系,不爱麻烦你们,依赖你们,甚至会因为我的离开刻意躲避。”
  “但你们还是把他拽回来了,谢谢。”
  沈墨羽却缓缓摇头,他看着贺欲燃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其实拽他回来的未必是我们。”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表达,“是因为你给他的爱足够‘严丝合缝’,所以他压根不会走远。”
  “即使你们隔着千山万水,也始终兜着他,没让他真的坠落下去。那份力量是我们作为朋友无法替代的。”
  “所以,与其说是我们陪在他的身边,不如说,他是因为你,愿意留下来。”
  贺欲燃微微一怔,看着沈墨羽的眼睛。
  他从未想过自己那些在绝望中挣扎的选择,在别人眼中会是这样一种力量。
  他有些赧然,又有些释然,最终化为一个深深的点头。他举起酒杯,他笑着,碰向沈墨羽的杯沿。
  口中的酒一饮而尽,贺欲燃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阳台。玻璃窗外,苏瑾宁还在声情并茂地说着什么,而江逾白微微侧着头,唇角噙着一抹安静的、专注的笑意,夜风拂动他额前的碎发。昏黄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他们,把模糊的身影拉长。
  平凡的烟火人间,失而复得的挚友与爱人,呼吸间不再窒息的自由空气……这一切,美好得如同精心编织的梦境。
  他竟看得有些痴了:“沈墨羽,你觉得,这像不像小说里happyending的结局。”
  沈墨羽笑笑,目光悠长:“早着呢。”
  未来的路或许仍有荆棘,但此刻的圆满,已是新生最好的序章。
  第119章 同居
  酒过三巡,苏瑾宁喝了不少酒,喊司机过来接,刚上车就倒在后座睡的不知天地为何物了,沈墨羽表示没办法,他喝多了就是话多觉多。
  碧水湾大门口,沈墨羽从随身的公文包中摸索片刻,随即掏出一件小小的物什,从半降的车窗递了出来——那是一把钥匙:“你的钥匙。”
  贺欲燃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当时买这栋房子他一共就配了两把,离开的时候一把给了江逾白,这把给了沈墨羽。
  他接过来看了看,上面的小猫挂件都没褪色,一直被很好的保存。
  “你怎么还想起来拿这个?”贺欲燃笑着问。
  “小白让我带着的。”沈墨羽说:“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回来了,就该还给你。”
  钥匙在手里掂了两下,重量有点不真实,他还想说什么,沈墨羽已经招手关了车窗。
  两个人牵着手往门口里走,路过后院那片花园,贺欲燃东张西望了一下:“这里什么时候搞了个公园?”
  “前年。”江逾白说:“夏天的时候种满花还挺漂亮的。”
  贺欲燃邹邹鼻子,看向正中央那座假山喷泉,已经落了一层积雪:“可惜现在是冬天。”
  “没事,在这里住上几个月就能看见了。”江逾白捏捏他的手,往兜里揣。
  贺欲燃弯弯眼睛:“谁说我要在这里住上几个月了?”
  江逾白蹙眉:“那你去哪?”
  贺欲燃故意逗他:“过两天准备去城西看看房子,我觉得佳木的房型都挺漂亮的。”
  他真真切切感受到捏着他的手紧了几分,江逾白停下来:“你不和我住一起吗?”
  他喝了酒,脸侧红晕还没退,站在冬日的路灯阴影下,怎么看怎么委屈。
  “我开玩笑的,公司离这里太远了,我来回不方便。”贺欲燃知道自己不能再逗了:“而且怎么也要年后再说,我现在又不走。”
  即便他给了肯定,江逾白似乎还是有些踌躇,直到贺欲燃被冷的一哆嗦,他才重新把贺欲燃的手揣进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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