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老教授从摇椅上起身, 夏迩连忙扶住了他。
  这段时间夏迩放了假,初开在幼儿园教小朋友唱歌弹钢琴,他就在家给那个备战法考的赵同学想着法儿地做好吃的。要吃好才能考试通过嘛,每晚他都搂着赵俞琛的脖子说。
  赵俞琛呢, 则整天地泡在法学院的图书馆里,临近考试,他简直整个人都在那里扎了根,要知道德国的法学学习制度跟中国可不一样,不分什么本科和研究生,学习几年了参加第一轮考试,然后再实习, 再参加第二次国家考试。据说就是天才学生,也要个七八年才能正式从业。
  谁能想到赵俞琛平常还兼顾着口语工作的同时,能够在三年内就修完课程,进行第一次国家考试。夏迩掰着手指头算,考完erstes staatsexamen之后,就会进入为期两年的referendariat,也就是这是德国法律人必须经历的“职业训练期”。按照赵俞琛的计划,他将在实习的最后一年的wahlstation(选修岗)时间去往海牙的国际刑事中心。再参加第二次法考zweites staatsexamen,通过后就会成为一名真正的assessor iuris(全资格法律人)。
  所以最多再三年,赵俞琛就可以成为一名律师啦!
  简直是天才中的天才,夏迩骄傲地想,而自己…… 夏迩看着别墅阁楼里的音乐设备,从音乐学院本科肄业后,他拿着奖学金继续研究生学习,与此同时他也在制作自己的音乐,目前上传了几首到网上,点击量还不错。
  “这段时间的赵压力应该很大,但是他的速度已经远超其他人了。”老教授喝着汤说。
  夏迩说:“他年纪不小了,总觉得要早点参加工作。”
  “他热爱这个事业的话,什么时候都不晚,他会将自己一生都献给法律事业的。”
  夏迩一边笑,一边往保温盒里盛饭。他想,是啊,赵哥会把一生都献给自己热爱的事业,那么多年的失去,如今又牢牢地抓回到了手中,什么不算是一种幸运呢?
  好像人铁了心要做某件事的时候,全世界都会为你开路。
  来德国已经三年了,这期间,他们一直居住在kramer教授的这间大而空荡的别墅二楼,赵俞琛想付房租,可教授怎么都不收,说他俩住在这里,这个家才有点人气。平时赵俞琛不上课的时候,就陪教授探讨一些法律问题,两人有时候意见一致,聊得其乐融融,有时候有了分歧,就各执己见,还会莫名其妙地吵起来,吵完了又和好如初,看着这亦师亦友的二人,夏迩心想,原来人无论是三十岁还是六十岁,都像小孩子一样。
  而夏迩呢,总觉得要为教授做点什么,才能报答他的恩情,他可知道为了赵俞琛能来德国读书教授在私底下做了很大的努力,并且还给他们两个人提供了这样好条件的住宿。于是他一有时间就打扫卫生,做各种各样的美食,把老教授的胃和心都捂得暖呼呼的,搞得教授有时候都说,赵,算是他的学生,但是夏呢,算他的孩子啦!
  在两人的陪伴下,教授也从丧妻的伤痛中走出来,重新回到了课堂,继续他的执教事业。
  窗外,是一排葱郁的冷杉林,再远处的街边,则是像上海街边一样的法国梧桐。别墅前院是块草坪,还有教授精心侍弄的花园。这里的秋天和冬天都很美,尽管第一年把夏迩冷的够呛。
  赵俞琛的学业很忙,但总有空闲的时候,那时,他们会牵手去附近的tiergarten公园散步,层林尽染,空气清新,踩在厚厚的落叶上,捧着杯热咖啡,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幸福都有了具体的模样。
  赵俞琛的生日是12月23号,刚好在圣诞节前夕,这几年每到了这个时候,夏迩都会去市场上采购一通,把教授那别墅布置得温馨,赵俞琛就在圣诞树中,度过了三个生日。转眼间,他已经33岁了。
  有时候他也在想,36岁才入行,会不会太晚。
  而kramer教授总是会说,只要热爱,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坐在tram上,夏迩在菩提树下大街下车,他步行至法学院门口,刚好中午十二点半。
  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这座法学院时的心情,首先是被恢弘的建筑带来视觉冲击,其次,一想到年轻时的赵俞琛也曾在这里留下过身影,夏迩就忍不住淌眼泪。
  当时他站在这门口哭得很惨,把赵俞琛都吓到了,夏迩却只是哭哭啼啼地说,原来赵俞琛曾经拥有的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现在不是又来了吗?赵俞琛给他擦眼泪,不住安慰他,那些失去的,不过是兜了一个大圈子,然后回来了。
  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
  后来学业繁忙,赵俞琛算是泡在了法学院的图书馆里,夏迩只要一有时间,就过来给他送餐。
  熟门熟路地走进大门,在二楼的图书馆门口,他给赵俞琛发消息。
  门口的女士早已认识了他,笑着对他说:“你得进去叫他,我早上看到他把手机存在储物柜里了。”
  “啊!”夏迩拍拍脑袋,连忙道谢,寄存了包,走了进去。他怎么忘了这茬儿,临近考试,赵俞琛还特意跟他说了,他可能不会看手机。
  走进图书馆,在鳞次栉比的书架中,夏迩找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揉着脑袋,赵俞琛几乎炸了毛。
  “今晚必须得好好洗个头!”夏迩冷不丁地说,把赵俞琛吓了一大跳。
  在他面前的桌上,巴掌厚的法典起码堆了有胳膊肘那么高,还有好几摞,叫夏迩看了都胆寒。
  “啊,你来了。”赵俞琛涣散的目光瞬间来了精神。
  夏迩被他逗笑,旁边的两个同学也抬起头,朝夏迩招手,“今天有我们的吗?”
  “有,有!给你俩烤了饼!”
  “wow!”两个德国佬一阵欢呼,屁股艰难地离开椅子,屁颠屁颠地围上来了。
  “走吧,下楼去吃。”
  “你真好心,还给他俩烤饼。”赵俞琛支撑着身子站起来,夏迩连忙扶住了他,说:“腰疼了吧?你得活动活动,不能一直这么坐着。再这样,不到四十就不行了。”
  赵俞琛听到这话眉毛一横,“什么叫不行了?我行不行你不知道?”
  “我说你腰不行了。”
  “那不就是那个意思。”赵俞琛嘟囔,“就是嫌弃我老了……”
  “好好好,赶快吃你饭,把你的嘴堵上。“
  夏迩无语,给了赵俞琛两个同学两个饼,就打开保温桶,两菜一汤,热气腾腾。
  赵俞琛瞬间两眼放光,狼吞虎咽。
  “什么人有我这样的好命?你知不知道,tomas和david那俩小子羡慕死了我了。”
  “慢点吃。”夏迩又从保温杯里给赵俞琛倒了一杯红茶,“加不加牛奶?”
  “不加了。”赵俞琛摇头。
  “今晚十二点前能回家吗?”
  “应该能。”
  “要保证睡眠,不能太累了。”
  “知道了,亲爱的。”赵俞琛说:“等考完了,我去实习就有假期了,到时候我们去冰岛看极光,好吗?”
  “好啊,我还想去挪威。”
  “当然。”
  其实夏迩一直知道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在他眼里,赵俞琛什么都能做成。区区考试,不在话下。
  果然,赵俞琛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第一次法考。那一年,他们去了冰岛看极光,去了挪威观鲸鱼。夏迩缩在赵俞琛怀里,两人置身于一幢烧着壁炉的小木屋中,透过窗看极光下紫绿变幻的雪原,他们其实谁都没想到,他们还能走到这么远的地方。
  “哥?”
  “嗯?”
  “我现在好幸福。”
  “我也是。”
  “我现在开始思考一个叫永恒的东西了。”
  “嗯?说说看。”
  夏迩却摇摇头,只是衔着一抹笑,不说话了。
  因为。
  我看到鲸鱼徜徉在亘古不变的海洋里,我看到冰川在千百年来屹立在冻土之上,极光变幻的同时其实每年都会如约而至,落在冰岛的雪也是你我在柏林共同淋过的那场雪……
  我们在上海相识,在柏林重新开始。
  年纪日益增长,面容也逐渐更改。
  却有什么存在好像永不更易,带上了永恒的意味。
  我知道那是什么,你也知道。
  ——没错,我知道。
  赵俞琛自后轻轻托住夏迩的下巴,让他抬头。他垂首与他接吻,极光摇曳在他们的脸上。
  唯有相爱永恒。
  第93章 番外2
  上海中心的盛琛事务所里, 秘书递过来一个名单,程微岚随意地扫了一眼,突然愣住, 然后惊叫一声。
  “天啊!”踩着高跟鞋, 程微岚健步如飞地冲进林盛办公室,林盛和谢遥两人差点一口咖啡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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