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那样的过往,不都没有半点隐瞒吗?对夏迩,对你这样一个小朋友,不也是平等以对,尽到一个恋人的责任吗?
  在地铁站附近的馆子里喝了很多酒,他不停地在嘴里重复一句话。
  “我那么、那么珍视你……”
  赵俞琛松开了夏迩,抚住了额头。他在流泪,却忍不住笑,这是酒精在作祟,扭曲了情绪,人无法彻底地哭、彻底地笑,人变成了一只怪物,在阴暗的角落里对世界侧目而视。
  他突然恨起了这个世界。
  而夏迩,嘴唇哆嗦个不停,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很清楚自己伤了赵俞琛的心,今天赵俞琛的的确确去找了张绮年,也许他胜利了,可自己,却让他输了!
  他死死抱住赵俞琛的腿,不敢说话,把脸贴在他的膝盖上,浑身发抖。
  这沉默滚烫,酒后以及悔恨的呼吸都是那样灼热,弥漫在这个18平方的房间里。夏迩渴求赵俞琛能开口说话,却又害怕他的质问。他的善意太过天真,以至于伤害了最重要的人。当赵俞琛再度垂头看向他时,他发现赵俞琛的右手,又摁在了心口上。
  他似乎决定直面现实。
  夏迩听见他问——“这一次,你卖了什么出去?”
  夏迩张了张嘴,苍白地挤出一句:“我没有……”
  “你要我一点一点地问?”
  “不……”
  “亲了,脱了,还是做了?”
  夏迩浑身发抖,紧咬牙关,到了这一刻,他知道自己不能说谎,否则他真的就要失去赵俞琛了。
  “亲了……”
  “继续……”
  “脱了外套,喝了酒……”
  “继续说……”
  “没有上床,我不会跟他上床的……”
  “你为什么,隐瞒我?”
  “我怕他……开除你……我不愿意,你失去那份工作……”
  “你求他了。”
  “求了……”
  “付出了什么……”
  “没有、没有付出什么,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好人”两字,夏迩的声音细若蚊蝇。他心虚地不敢抬头,却被赵俞琛钳住下巴,迫使他迎接那审视的目光。
  “迩迩,如果你继续说谎,我们就到此结束了,你知道吗?”
  夏迩闻言一抖,连忙举手发誓:“我一句假话都没有!我再骗你,我就天打雷劈!永生不得……”
  唯物主义的赵俞琛当然不信什么天打雷劈,永生不得好死,他却不愿意夏迩发这样的毒誓。
  他握住了夏迩发毒誓的手,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看着他。在那极冰冷的目光下,夏迩不住发抖,还是把自己一开始的考虑全部坦白了出来。
  他语无伦次,尽量使自己的话说得清楚些。
  “我不是个聪明人,那个时候张总说他、说他是工地的大老板时,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因为我让你丢了工作,老刘和小宝哥哥、还有陈哥都对你那么好,这个世界上很难遇到那么真心的朋友,我知道你很喜欢他们,我不想,我不想……”
  “后来你住院了,这个事情就不了了之,我甚至有时候都忘了,可后来你说工资一直没发,我害怕你去找张总,我怕你发现我在骗你,我和他之间还有联系,我、我也想帮你要回工资,因为、因为张总的确对我……很好,我想他那么有钱,只要开口找他要,他或许就会发工资了……”
  “我知道我笨,我太天真,我……但求你相信我,我真没有要把自己卖出去的意思,我和你谈恋爱,我知道要忠诚,我知道的!哥,求你,不要伤心,我看不得你心痛,你的心一痛,我比你还痛,痛得恨不得去死……”
  “求你……”
  他那样哭着,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然而他没有受委屈吗?他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利,所以在这样的事情上脑筋如此简单,如此我还能继续怪他吗?
  怪他伤害了我?还是怪他伤害了自己?
  难道他不知道,我此刻的心痛,都是因为爱得太满,所以对任何瑕疵都无法接受吗?
  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夜,他将夏迩从车里拖出来,高高举起了一巴掌,却舍不得打在他脸上。
  多想训斥他,冷漠地推开他,极尽可能地用无视来惩罚他。
  可赵俞琛做不到。
  眼泪一滴一滴淌落,如碎掉的玻璃,夏迩颤抖地抬手,帮赵俞琛拭去。可赵俞琛醉了,他的眼泪从未如此之多,夏迩捧起他的泪水,那些痛苦在他的掌心凝聚成团,是一汪爱与痛的湖泊。赵俞琛沉默着,眼神却逐渐滚烫、愤懑,他从椅子上滑下,扑倒了夏迩,在冰凉的地上,他扯去夏迩身上的衣物。
  也许不该在此刻证明你是我的,可是在这一刻,只能用这种方式,证明你是我的。
  这一次,他让夏迩很痛,痛到在他怀里哭。这具身体瑟缩着,颤抖着,乞怜着,却并不求饶……他心甘情愿接受惩罚,他吻着他苦涩的泪水,妄图有半份慰藉。
  第53章 爬佘山
  这股血肉在自己怀里融化、吸收, 他变成液体,渗进肌肤的每一处,他在自己的神经上跳舞, 沿中枢直达末梢。他在刺痛自己的细胞, 每一个细胞的震颤都似哭泣。
  他听到夏迩隐忍的呜咽,听到自己时而爆发的怒吼, 赵俞琛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 他的意识也飘在了极远之处, 他只想要这个人在自己怀里折损、摧毁。除了自己,谁也触碰不到他。
  夏迩完全发不出声音了, 在赵俞琛的臂弯里, 他扬起头颅, 喉结似要戳破颈间薄如蝉翼的皮肤, 喉咙深处发出嘶嘶声, 他的四肢软绵无力, 全身上下浸润在丝绒般的红里。
  他觉得自己就算死在他怀里, 也是应该的。
  这一晚赵俞琛燃灭了自己,直到后半夜,神智缓慢恢复的夏迩才从他身下小心地爬了出来。他没来得及洗净自己,便艰难地扛起赵俞琛, 把他掀到了床上。
  面对这个今夜让他痛得要死的男人,他却只有满腔愧疚。
  怀揣身体上的疼痛,夏迩躲在卫生间里,起先是坐在马桶上发呆,试图躲避现实,可缓过劲来后,他又低声哭了很久。打开微信, 夏迩删除了张绮年。第一次恋爱,他弄得实在太过糟糕。
  第二天早上,赵俞琛醒来后发现夏迩备好了早餐,乖乖坐在床沿,以一种小心又讨好的微笑望着他,漂亮的脸上有淤青,肩颈上的红痕刺眼。
  赵俞琛眼眸颤了颤。
  难道昨晚自己对他动手了?
  太阳穴一阵钻心的痛,宿醉醒来,赵俞琛不得不紧闭着眼,缓了好一阵才彻底清晰意识。再度睁开眼,他抬起手,夏迩便心领神会地凑近,像只小猫,将脸贴在了他的手心。
  “我……打你了?”赵俞琛艰难地问。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自己撞到了床角!”
  拇指抚在夏迩青紫的眉骨,赵俞琛的视线向下,看向了夏迩的手腕。被攥出的红痕像烧红的镣铐,灼痛着、禁锢着。
  “对不起……”赵俞琛抬起手臂,横档住眼睛,他突然记起了昨晚有那么一刻,他让夏迩跪着,自后反拧住他的手臂,让他那样屈辱,那样痛。
  “对不起……”
  夏迩却抓他的手,惶恐地摇头,“不要说对不起,昨晚我们很好,我从来没有做得这么畅快过!真的!哥,我很好!一切……都很好。”
  赵俞琛难过地别过脸,夏迩却生怕他不肯再看自己,紧紧抓住赵俞琛的臂膀,说:“我向你保证,以后决不、决不再有任何事情瞒你,我也想你发誓,我没有出卖过我自己,绝对没有!”
  “别说了。”
  “那你可以原谅……我吗?”
  “……”
  “你把你昨天说的话收回。”
  “……”
  “收回,好不好?”
  “哪句话?”
  “你说你不要我了的……那句话。”
  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夏迩死命抓住赵俞琛,他恐惧于被抛弃的命运,就像多次发生在他幼时一样。他央求着,乞怜着,殊不知横亘在赵俞琛心口的除却被欺骗的伤害,却也是一股难以释怀的自责。
  “傻瓜……”赵俞琛艰难开口,张开双臂,把他的小朋友拨弄进怀,他吻着他眉骨上的淤青,用目光爱抚他伤痕累累的苍白身体。
  如果我不要你,谁来要我呢?
  你和我,不早就相依为命,是彼此的唯一吗?
  给你的安全感,就因为一句酒后的醉言,便溃不成军吗?“
  “是我做的不好。”将头埋进夏迩的发丝间,赵俞琛的呼吸沉重,他喃喃自语:“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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