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如今殿下只差一步,只需杀了昌琦,便无人再阻挡殿下之路。之后,老臣愿率百官拥护太子登基。”
詹相洋洋洒洒端得是一番肺腑之言、忠臣之相,仿佛字字良苦用心,句句忠心耿耿。非常笃定温茗不敢杀他这个唯一的权臣外戚,也非常笃定昌琦只是一把被利用的刀。
只待昌琦死,他便可起死回生,转危为安。
温茗对视许久,无言许久,忽然突兀一笑,笑容莫名悲凉。
“相爷事到如今也是最了解孤之人,孤还记得相爷曾警示孤‘重情不失度,念亲不逾礼’,往日孤只道凉薄,此刻孤却认为半分没有错。”
他说罢,挥手让神策军将其拖下去。
詹相不敢相信太子的转变,固执的大喊:“太子!你不可听信阉党谗言!你杀了我,朝中将再无亲信!藩镇节度使难道会永远效忠你?昌琦那个阉奴难道能永远不背叛你?!只有我,只有我!”
温茗沉沉的看向他,“可你已经背叛过了相爷。而且你也错了,孤不止你一个外戚。”
言落,瑟瑟发抖的大臣们之中,一个老臣走出来,正是吏部侍郎——他病弱的小女儿曾经是太子妃,这些年因一直低调行事,詹相又自以为是假成亲掀不起风浪,便忽略了这层关系。
詹相见此哑然熄火,兵败如山倒,他的目光陡然失了焦,再不做挣扎,垂首被拖下去。
温茗没有回头,顶着冷风感受微微刺痛。
原来不知何时已经下起初雪,风裹着雪粒子纷纷扬扬于灰蒙的天空,像一层朦胧的纱,轻盈得看不真切。只有落入脸颊时,冰凉的触感才能证明它们的存在。
一只燥热的手掌忽然扶住他,随即肩头一热,玄色狐皮大氅笼罩住身体,温茗回头,只见到长栖的半张侧脸。
“殿下,天冷保暖。”
温茗一瞬间鼻尖酸得发疼,先前强忍着的悲恸此时再也忍不住,泪水先一步夺眶而出。
众人瞩目下,长栖赶紧使眼色给小太监。
小太监当即悲戚传唱陛下薨逝。
众臣伏身跪地。
几乎在同时,温茗砸进长栖怀中,掩面无声哭泣。
……
先皇后下葬日。
温茗着斩衰服凌晨祭告,诵《告迁祝文》,后与长栖共扶柩出殡宫。
因暂未正式登基,温茗仍代行“执绋”,在仪仗队列文武百官之前步行,每十里跪献浆水,直至墓室。
接着奠酒,每一献酒每一拜;二读哀册,温茗读到一半便泣不成声,长栖便在旁帮忙代诵;三则捧皇后牌位安置陵寝享殿,全程俯首。
最后封棺。
温茗接过长栖送来的金铲,在特定的土堆中,铲扬三次盖于梓宫,终是礼成。只待退出去后便由工匠完成封土。
温茗此时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但还是舍不得,便叫其他人先出去,留下长栖。
墓室比外面更冷,长栖怕他忧虑过多,想说些宽慰的话好劝他早离去。
温茗却忽然转头,道:“孤想象过许多次今日场景,若执绋之人不是孤,孤想的人只会是……”
长栖接话:“是奴婢。”
温茗脸色微讶,似是在说你怎么知道?
长栖轻声道:“殿下忘了?那日困于机关中,不是交代让奴婢来吗?”
温茗微顿了顿,眉眼间闪过一丝羞赧,“哦那次……当时孤未多想。现在想来,原是那时候就已经把中尉公放在心上了。”
冷不丁的,长栖:“……”
他一时呆愣住,不知怎么去接话这突如其来的表白。
温茗头一次见这样的他,很是稀奇道,“你还有这幅样子呢。”
长栖:“……殿下莫要取笑奴婢。”
“不是取笑。”温茗摇摇头,言语认真。
长栖又是一怔。隐隐感觉他要说什么。
只见温茗从袖中取出一只圆润的白净瓷瓶,伸出手去抚摸长栖的右脸。
冰凉的触觉让长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温茗立即收回手指,放唇边轻呵一口热气,才再次轻柔小心翼翼的轻触。
“这道疤痕,日后不必再刻意留着了。
那日在山洞,孤便发誓,中尉公愿舍身救孤,他日孤便是中尉公的护身符。”
长栖闻言胸口一震,目光难掩复杂。
其实原著原身的结局并不好,他前半生忍辱负重刀口舔血的日子终于换得执着之物,却也对世间的所有意兴阑珊,往后起不出活意,所以不到一年便被朝堂党派毒杀。
现如今,也是面临同样死局。满朝文武百官之声全是杀阉党平众怒,要将万千罪名都冠在长栖头上,如此才肯拥护双儿之身的温茗坐上那个位置且坐的更稳。
政变那日,长栖其实已经有所预料,所以才主动出头将杀人活儿都揽在自己身上。这几日,他正在考虑如何委婉向温茗表示愿意去死。
当然了,是假死,他任务还没有完,不可能真的去死。
只是没想到,温茗的态度反而是硬刚。
长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陪我一起走下去吧。”
温茗眉目柔和牵住长栖的手,并未看他,而是向半空轻呵一口气,一团热团如烟顷刻化散,他孩子气的弯了弯眸,浅笑纯净如雪。
长栖怔然看着,遵从本心点头:“好。”
……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十分钟后将离开本世界。]
恩将仇报扫塔弟子攻x孤寂高冷仙君受
第61章 世5(一)
“呸呸——”长栖一睁眼便吃了一嘴沙子。
又苦又涩味道粘乎着嘴,他一边用手拨,一边用广袖去抵挡不断冲击过来的狂风与飞沙做出的一堵堵移动、沸腾的沙墙。
这是什么鬼地方!
长栖稳不住身形,连连倒退了两三步,赶紧在心里敲系统。
[……]
系统没有回复。
?什么意思?
长栖皱起眉,只好再次从衣袖缝隙里抬头观察
裹狭着沙子的狂风将他身上的衣裳布料吹得无比紧贴皮肤,直往后倒去,然而四周无半点声音,仿佛被屏蔽听觉似的,只能听见沙粒在烈日的高温中发出细微的爆裂声,如同千万只毒蝎啃食自己的身体。
更奇怪的是,靛青色的天空前方浮现出一大片沉沉的乌云,偶有紫色雷电闪过,黑压压下沉,似有下雨的征兆。
——烈日、乌云、地阔无际的沙漠,竟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
这显然不正常。
长栖再次敲系统。
系统仍未作答。
长栖一时烦躁上脸,这个死系统关键时候又掉链子。
怎么他每来一个世界,都要被“折磨”一番,就像那个人一样,时刻规训他时刻戒备警惕,等他自行处理好了,再慢悠悠出现收尾,每其名曰“义务”。
其实就是他的恶趣味。
长栖啧一声,径直向前走,他还不信了,还能把他渴死在这儿。
果然没走两步,正前方半空突然浮现一只白色净瓶,细颈鼓腹,配青玉螺旋塞。
“……”
长栖四周看了看,漫天黄沙空无一人,这瓶子突然出现,不会有诈吧?
但他想了一下,诈又能诈什么呢?于是放心大胆抬起手欲接。
然而净瓶却在此时忽然悬倒而下,底部朱砂款印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便只见两滴水珠穿出瓶口,落入手心。
——实实在在两颗,3d打印出来的似的、不融不散、莹莹透明的水珠。
长栖:“……”
要不要这么抽象。
他嘴角抽了一下,心中却似有所感,好似原身就是渴望这两个东西。
长栖不由伸手去接,顺应原身的想法,再加上嘴唇粘着密密麻麻的沙粒确实很不舒服,或许可以用它清洗一下。
“住手!”
一阵大喝突然震响整个世界,肉眼可见虚空漾出一层一层厚重的音波。
随即头顶被劈下一道圣洁正道之光,自边沿一分为二,火速焚烧此世界虚域。
长栖只觉一瞬间身体骤增,长如巨人般,视野一下开阔,闯进一张愤怒的青年脸,以及他背后一抹虚白的身影。
[宿主!]
[……]长栖阴阳怪气:[呵,你又中病毒了?!]
[是您屏蔽了我的声音呀!]
长栖微愣,下意识去看地下,这才发现自己脚边有一个木塔——那塔木质天生带金丝纹路,塔顶瓦片薄如蝉翼,塔基不断渗出青云灵气,如轻纱缠绕塔身般,时而幻化衔珠嬉戏的锦鲤,时而幻化优雅振翅的仙鹤。
?修仙世界?
“快放开师尊!不要逼我杀你!”
青年再一声怒呵,眼前寒芒乍现,只见剑尖未至,凌厉的剑气已经刺得喉间皮肤战栗。
长栖微讶,望向眼前之人。
二十七八岁左右,高鼻淡唇,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瞳孔深处似有金芒流转,长相很是俊美,一派正气,他的背脊挺拔如剑鞘,肌肉线条紧实却不虬结,举手投足自带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