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黎郡太守为此特别苦恼,召集一众幕僚商量对策,还特地邀请许观薪,希望他能一起商量对策。
海寇的存在对于营商也有影响,但是他的生意都在内陆,大体上仍能进行下去。一些新的风潮在萌芽,但是一些更危险的因素也在慢慢发酵。
许观薪叫上了衣青秀,问他:“灵犀,你想必是早已料到此事了吧?”
“如何料到。”衣青秀装作不解。
“衣青秀的话,就会料到,不是吗?”许观薪看向他。
衣青秀身体一震,说:“衣青秀的话,确实会料到。因为在变法那些年,他比谁都知道闭关的坏处,国家虽然闭关,但是却仍然派廖正使出海,也不禁止沿海贸易。周边国家的民众,没有我国这样丰富的资源,又享受到了商贸带来的便利,就再也无法容忍生活物资不足的困扰。对于他们而言,一艘船出发,上岸就抢,这是毫无成本的。一次两次,小范围的打劫,地方官并不会太当回事,但是海寇一旦聚集起来,便是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
“从那时到现在,海寇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啊。”许观薪说:“接下来,便要打仗了吗?”
“正是。”
“灵犀,你的想法是怎样?”许观薪问。
“我……无论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不过都是蚍蜉撼树而已。”衣青秀说。
人都做不到的事,鬼要如何做到。要不是许观薪的出现,衣青秀早就在京城的时候就动手杀人了。
现在能继续在于灵犀的身体里,保持着自己生前的智慧和思维,已经是他尽全力维持的结果了。
和太守商量的结果,许观薪作为黎郡的郡王,面对流民还是要有所表示的。
他出钱修建了屋棚供流民们居住,每日午时开始施粥,许观薪看出这些流民中有些人的眼神跃跃欲试,不会甘于一直困居此地。
他给他们发了衣物,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稍微收买了人心,然后说:“如果遇到一个叫刘健的人,带回他的消息,本王赏百两黄金。”
机会面前,人人响应。即便有别的事要做,把许观薪的事记在心上也并不冲突。
许观薪保持着施粥和悬赏,在这不安定的时刻,即便不出海寻找,他也相信,很快就会得到刘健的消息。
没有什么,比人的流动性更强,他们会到达这世上任何的地方。
海寇最肆虐的时候,抢到了黎郡的隔壁,由于黎郡东高西低,倚着海崖,地形易守难攻,所以海寇还没有攻到这里。
许观薪和太守登上了黎郡的城墙,看着那些远处海域上移动的船只,在岸边停靠,像军队一样乌压压的海寇朝内陆行动,太守感到心惊胆战:“郡王啊,隔壁郡的太守都没人敢当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忽然间就硝烟四起了,你说接下来的形势会怎样?”
“不战则败。”许观薪说:“沿海情况如此,上面也派了厉害的将士来镇守此方,太守又何必慌张。”
黎郡太守是慌,上交了辞呈了,但是目前都没音信。他觉得许观薪比他还倒霉,老子本来有机当皇上,结果现在只能来这个边陲地方,要改封地比登天还难,但一点看不出郡王心里在想什么。
他看许观薪不急,多少放了心,说:“那就好,我们黎郡地势好,朝中大臣也知道厉害关系,必定不会让此处失守。”
“灵犀,你看这海,和你想象中差别大吗?”许观薪没有再管太守,转而问身边的衣青秀。
衣青秀看着墨蓝色的海面,变化不定的乌云,黝黑的岩石,和墙根处好奇地往上望的黎民,说:“晴天的海,一定比阴天的海好看。”
第84章 戏子吟香
祁州总兵宁云抗击海寇有功,皇上看到东南诸郡被打得节节败退,就调遣宁云坐镇东南。
宁云来黎郡的第一天,太守大摆宴席,还叫上了许观薪。
席间,太守府依旧歌舞升平,宁云冷眼看着歌姬舞姬,问许观薪:“郡王身边那位就是从京中带到此地的戏子么?”
“他的事你也知道?”许观薪问。
“据说还有小青秀之称。”宁云轻嗤了一声:“戏子误国,若非变法,朝廷的精力就能尽快转到海寇上来,何至于出现今日之乱?”
“所以你是武夫。”许观薪道。
“郡王!”宁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喝多了,太守和身边的武官都劝他,许观薪却不惯着他,说:“变法乃是治本之法,不扶持商业,不改变税制,如何让国家富强,依旧闭关锁国,不主动对外开放,引来海寇主动进犯,怎么把这些怪到衣通政头上?”
“衣通政?”宁云笑了:“郡王对一个戏子如此尊敬,又是何意,你连年在海外,和他有什么瓜葛?”
他的目光似透过许观薪,直直看到他身后的衣青秀:“郡王可信鬼神之说?”
衣青秀脸色惨白了一下,双手垂在身侧,渐渐握紧,将面容隐在许观薪身后,额头又蔓延一片乌色。
“宁总兵似乎也和衣通政没什么瓜葛,如此咄咄相逼,莫非是受江公的指使,对死人也仍不放过吗?”许观薪厉色道。
江承,便是衣青秀在朝中的劲敌,也是宁云的顶头上司,衣青秀变法失败后,江承便接替了他在朝中的权位。这宁云在朝中风头正盛,和江承脱不了关系,这次大概也是江承安排他来黎郡的。
宁云也觉得荒谬,只是他作为武将,多有血光之灾,随行便会带着刻有符咒的令牌,如今这令牌在他腰间带钩上一直颤动。
“郡王,你好自为之。”
两人不欢而散。
衣青秀往回走的路上,说:“谢谢郡王替青秀说话。”
“句句实言。”许观薪说:“这些人目光短浅,被一时的局势所蒙蔽,将来衣青秀所做的贡献必然能广为人知,历史定然会给他一个公正的评判。”
夜晚,有几个人从后门,鬼鬼祟祟进了郡王府。
“郡王,是流民,说是得到刘健的消息了。”
许观薪披着外衣,坐到桌前,把人喊了进来。
那几个流民对许观薪抱了抱拳,为首的说:“我们亲眼在海龙王的船上听到了有人喊刘健的名字。”
“这名字普通,我们特意问了一下,这刘健如今已是‘兴丰号’的二把手,他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准没错。”
说完,为了怕许观薪不信,还把画的画像拿给他看。
“你们说他在兴丰号上?”
“郡王,兴风号乃是‘海龙王’汪旭的一艘大型商船,那汪旭和海寇老大,以及周边小国的官员关系都很好,占着一座大岛做生意,势力范围遍及海外。”
“好说。”这汪旭正是许观薪和廖正使出使海外的时候扶植的一个商人,没想到真让他给把生意做大了,如今还有了这么唬人的名号。
“你们再回船上,替我传信给刘健,事成之后,赏金五百。”许观薪说着,示意管家先把允诺的那一百两拿过来。
他伏案写着字,几人互相看看,没想到还有这样好的差事,只是传传话,竟然就能一辈子吃穿不愁。
“郡王,您和那刘健有什么关系?据说他是海盗出身,如今做着走私的活,和您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许观薪笑了,说:“都捂紧嘴巴,拿了我的钱,只管替我好好办事,懂了吗?”
“是、是。”几人收了钱,拿了信,趁着夜色深沉,又从后门悄悄离开了。
许观薪得到了额外的情报,将汪旭的事立刻修书一封,寄给远在京城的廖正使。
他们在海外的时候学习了一下其他国家的文字,因此写的信用的都是外文,不怕被人拦截后,看出什么名堂来。
他把信交给管家后,管家关闭了房门,只见竹影从窗前照进了室内,忽的一晃,好像有什么人影过去了。
许观薪往窗外一望,就见一个白色的人影在廊下走来走去。
细看,他的步子不是乱走,在那走廊上悠悠荡荡,嘴里还唱出清亮又喑哑的词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赋予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1]
接着发出像是哭声一样悠长的声音,竹林淅沥作响,仿佛在附和他。
那鬼终于转过头来,正对上许观薪的目光,用袖子掩住脸,就要朝外面跑去。
“别躲了。”许观薪无奈地说:“我已经知道了。”
鬼僵住了脚步,过了一会儿,回头看向他,依旧掩面,问:“公子不怕我吗?”
“没想到话本里说的遇鬼是这么回事。”许观薪还有些想笑,说:“实际遇上了觉得并不可怕。”
“公子,人鬼有别,你这样,会被鬼骗走的。”
“我像是会被骗的人吗?”许观薪说完,又说:“你预备拿什么骗我?”
那鬼怔了一下,缓缓放下了袖子,看着许观薪,说:“公子,话本里的鬼,长得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