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从别人口中说出自己的事,衣青秀收住感慨,与感激,道:“郡王决定就好,我觉得也未尝不可。”
又过了两日,终于到了姑苏城。
到的时候正值傍晚,姑苏城笼罩在一片烟紫的霞光中,姑苏太守驭马而来,亲自迎接许观薪。
“郡王,下官已设下宴席,还请郡王往这边走。”
衣青秀感慨黎平舒已今非昔比,如今郡县的长官对他是如此的尊重。而这种尊重,正是他穷极一生也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一行人风风光光地入了城,姑苏太守身边带着好几个精明的幕僚,准备与许观薪商讨营商的事情。
不过在那之前,在姑苏城绕城之水的柔波旁,盛大的宴席已拉开帷幕,太守特意请来了姑苏八艳助场,精彩的表演轮番上阵,众人喝得烂醉如泥。
衣青秀在一旁浅酌,本还想帮许观薪挡酒,但却发现对方有意地挡在他前面,隔绝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投向他的好奇的目光。
我何德何能呢。衣青秀极度不解,郡王的柔情,恐怕无人能够抵挡得住。
天下间有不入他罗网的美人吗。
而他又为何仍是孤身一人。
残羹冷炙之后,太守又单独邀请许观薪到了月下楼阁,与他商议商事。
“姑苏自古富庶,郡王要做什么,我自然是全力支持,无所不应。”太守道。
许观薪看了衣青秀一眼,他便用一口流利的姑苏话,回复他:“如此甚好,郡王说了,定然不会忘记太守这番襄助的情谊。”
“郡王拥有那些旁人没有的物品,想必不久商行便能行于天下,正是欠缺贤能的时候,我这里正好有一些聪慧之人,郡王不介意的话,能否提携他们一下?这样在姑苏做生意也会更顺利。”
“郡王说,以人才参股者,须得懂得南蛮工场的运作流程才行,不过太守您可以选择以资金参股。”衣青秀饮了口清茶,徐徐道来。
“股?”太守惊问。
许观薪也挺欣赏他的才能,和他说了一遍的事情,他便立刻理解了,还能很好地复述出来,这种人才到哪里都会发光的。
不过有句古话说的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衣青秀便是死于这个下场。
“若是以后赚了钱,便有太守的份儿,赚得多,您分得也多。”衣青秀道。
“咳咳,”太守忙掩饰道;“本官是帮助郡王振兴商业,并非为了自己囊中之物。”
“这是自然的,是灵犀说错话了。”
“资金参股是怎么做?”太守问道。
衣青秀解释道;“您出钱帮忙修建商行,以您出资的比例,决定日后您分成的多寡。”
太守也是聪明人,立刻就反应过来,这郡王不仅不要他的人,反过来还要他的钱,这岂不是反过来被打劫了吗?
“您若是不愿参股,郡王也不强迫。”衣青秀道:“只是这真是一件于您有利的事,您好好想想便知道了,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同郡王一同营商。”
“容我好好考虑一番吧。”太守看了几个幕僚一眼,打算彻夜一起研究一下,许观薪所讲的商业模式。这实在是太新潮了,他们闻所未闻。
许观薪和衣青秀便出了太守府,若是太守答应,连最初的资金都自己长着腿跑来了,根本不用他去烦心。
“郡王胸中沟壑,常人实难望其项背。”衣青秀也夸赞道,他从未想过,赚钱可以以这种方式进行。
“世界这么大,他方之人,或许早已娴熟此道,蔚然成风呢。”许观薪自然不会说是自己独创的方法。
第81章 戏子拜祭
生意谈完后,姑苏太守留许观薪在太守府住几天。由于和朝廷约定的前往黎郡的日子还没有到,因此许观薪同意了。
借此机会,便和姑苏太守商量着要给衣青秀建一个墓。
衣青秀刚去世的时候,倾慕他的人虽然也不少,但是碍于他身上污名,从不敢和他扯上关系。如今三年过去,百姓生活贫苦,不禁觉得当初衣青秀若是变法成功,是否现在就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与当权者意志对立的朝中大臣又借着衣青秀当初的变法来为自己博得声誉,愿意为衣青秀平反的人也越来越多。
在此情况下,太守想了想,为衣青秀立墓堪称是一件雅事,并且值得大力宣传。即便有什么不好的传言,只要说是郡王的意思,于他自然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郡王愿意出资为衣青秀立墓,是再好不过的事,姑苏乃是世间知名的温柔乡,像衣青秀这般艳艺双绝之人,就该在鲤丘为他立一个墓,这样文人骚客都会前来拜祭,堪称是一件雅事。”
“那事不宜迟,我就让人动土了。”许观薪道。
“郡王放心,即便你离开姑苏,我亦会找人监工。”
“此次我会留在姑苏,直到施工完成。”许观薪道:“届时还会邀请姑苏城中的才子,教坊中的佳人,一齐为衣青秀吟咏作诗,择其良者,汇成诗集,连同衣青秀的生平一同传扬出去,为人所知。”
太守闻言讶异:“竟不知郡王对那衣青秀竟有如此珍爱之意?”
“谈不上什么珍爱之意。”许观薪冷静地说:“只是衣青秀其人确实配得上此等吊唁。”
许观薪心想,若到了后世,恐怕衣青秀的墓都会成为一个旅游景点吧。戏子出身,能够坐到如斯位置,进入史书和后世的教科书都不在话下,搞不好,仅仅由于他为衣青秀立墓这一件事,都能在史书留名。
许观薪不是好事者,但是本应属于衣青秀的东西,不应该没有人为他做。
“郡王啊,担得上‘性情中人’四字。”太守道:“昨日您说的入股的事情,我同意了。您是性情中人,我自然也愿意意气一回。”
“如此甚好。”许观薪道:“若那诗集果然能汇编出来,随着船队行销海外都不在话下。还要请太守您多多关照,正好两日后,便是十五月圆,请让城中才子俱来参宴。”
“如此美事,我一定大力支持。”太守道:“说实话,本官也想去,不过想必众人会因此拘束,我就不去了吧。”
一番交谈,许观薪和这太守竟也处成了朋友的意思,他道:“诗集汇成,我定会把您对此事的支持也写入集内,供人传阅。”
太守的虚荣心这下也得到了满足,已经完全忘了本来不打算掺和进衣青秀的风评里了。
衣青秀本人听着他们谈论这些,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在回去的路上,他问:“郡王准备做诗集,还要找才子,找……戏子来写诗?”
“自然,只要是愿意前来,饶有文采的人,自然是不论性别与出身的。”
“您的想法,真是出人意表,此世之人恐怕难以企及。”衣青秀不禁想到,若是有许观薪这般的人坐镇前头,恐怕他的变法也不至于会失败吧。
虽然他是被吴丛背刺了,但是在那之前,他的变法由于效果不佳,被皇上所质疑,这才是导致众人倒戈的缘由。在衣青秀看来,只要坚持一下,那崭新的国税之法本来是可以实施的。
衣青秀不觉自己语中带着的感谢与赞美之意,已有了些称颂的味道,他对郡王的情感,也超出了礼敬的界限。
许观薪道:“灵犀过誉了。”
他莞尔一笑,道:“实是因为回了黎郡,便比这繁华的姑苏城冷清、无趣许多,在这里多做点事迹,既可以积攒声望,回到黎郡了也可以看看自己编的书打发无聊,何乐而不为呢?”
衣青秀这才意识到,他原来并非没有私心,仅仅因为自己是衣青秀,看到他为自己做了这些,便忘了情。他以为他的心早已像铁石一样坚硬,原来并非如此,得到了一点温暖,便忍不住想要发出希望的芽。
看他情绪忽然消沉下去,许观薪有些奇怪,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郡王,在处理完这些事后便要回黎郡了吗?”衣青秀问。
“朝廷给的日期是一个月,如今还有十天。”许观薪说:“届时你便留在姑苏,替我处理这边的商务。我在滨海地区已经建立了商行,有熟练的掌柜会教你各项事务。”
也就是说,马上郡王就要和他分道扬镳了?
“之前说的股,你自然也是入股的,只要好好干,假以时日,你也会变成富商,若是无意跟着拓展全国的商行,自己去遨游四海也是没问题的,我不会拘束你们。”许观薪道。
熟练的员工走了是个挺大的问题,但许观薪不会说,是由于看于灵犀像自己的弟弟一样,对他格外照顾,所以才没有和他单独签订条款,而是允许他随时退出。
“……可否跟随郡王?”衣青秀脱口而出,他并不想这么快就和郡王分开。
就像对伯乐产生了依恋一样,他不忍就这样离开带给他温暖的巢。
许观薪打量着于灵犀,说:“其实我看灵犀真有当年衣青秀的风度,必定是能高翮云举之人,留在姑苏,或许会有一番崭新的际遇也说不定。但你若跟随我,我说不上是否能给予你很好的机遇和平台,全看你如何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