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此楼虽是在船上,进了内里却是半点觉不出,大堂几乎挑高了三层,轻纱珠链的悬挂其上,正中是圆形的高台,此时正有舞姬伴着乐声翩然起舞。
座位环绕高台摆放,中间皆用屏风隔开,既能欣赏歌舞,互相之间也不会打扰。
扑面而来的脂粉味伴着姑娘家的娇笑,缠的人入骨绵绵,是令所有男子眷恋难舍的温柔乡。
甫一踏进楼中,便有轻纱薄裙的姑娘迎上来,玉臂一抬要勾上人的手臂,龙柒下意识伸手拦了一把,而后反应过来对方只是个软绵绵的姑娘家,缓缓的将手收回去。
那姑娘被拦下也是一愣,但看他一身护卫打扮倒也安了心,看向那公子比她还要漂亮的脸,悄悄红了面颊,嘴上唤了句公子,伸手又要勾人。
面带笑意的龙煜之转眸看她一眼,那姑娘的手便停在半途,他未多理会,抬步走开。
等人走出了几步远,女子方才回神,后知后觉的打了个冷颤,只觉方才那一眼让人如坠冰窟,冻人的很。
那边端木敛也是被姑娘勾上了手,他干笑着将胳膊抽出来,赶紧招呼老鸨为他们寻个座位。
对方见他不好意思掩唇一笑,应了声是着人去跟他们安排位置,头回来的客人嘛难免生疏,过上一会儿皆是要原形毕露的。
屏风隔开的座位处,男子们手搂着姑娘家纤细的腰身,动作几近放浪形骸,看的端木敛是面红耳赤。
他揉揉耳朵,目不斜视的快速走过,到了位上坐下方才舒了口气,抬手给自己的脸扇风。
此处的位置都是矮桌,其下铺了毯子,桌前放着柔软的坐垫与手扶,龙煜之撩袍坐下抬手搭上去,姿态悠闲地很,转眸瞥向少年一挑眉,“木公子这是怎的了?”
在他身后跪坐下来的龙柒规矩的将手搭在腿上,上身挺直端正,闻言也只是转眸一瞥,而后便收回目光不再乱看。
知道他此番询问是在取笑与他,端木敛放下手咳了声,转了转眼睛,忽的一笑,道:“来都来了,我叫位姑娘伺候公子?”
第五十七章 楼嫣
“来呀,公子,喝酒~”
端木敛手忙脚乱的接住送到嘴边的酒盅,挪了挪位置想避开对方靠过来的身子,奈何对方贴的紧,避无可避。
他盛情难却的喝了杯酒,幽怨的转头看眼身旁人,对方的姑娘就乖巧懂事,规矩的坐在一旁,只倒酒不多事。
他心中不忿,本是打着主意要看对方出丑的,结果人家淡然如初,怎的好像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高台上的舞姬身着露腰的红色衣裙,赤脚踩在一面大鼓上,随着乐曲的节奏踏出响声,腰肢扭动的仿佛柔软的绸带。
沉浸酒色的客人们高声叫好,其中有带着酒意的污言秽语,惹来一阵哄堂大笑,台上的舞姬依旧面带笑意,似是充耳不闻。
想来是看透了人间丑态,龙煜之勾勾唇角,抿了一口酒水,超脱的容颜与身姿倒是与这般境况格格不入。
为他斟酒的女子再次忍不住抬眸偷看,与如此风姿的客人坐在一处竟是有些自惭形秽,仿佛放浪些便是辱没了他。
台上一舞完结,女子跪坐在鼓面上仰身,腰肢折成漂亮的弧度,莹白的皮肤在通明的烛火中反出碎光,是一层细细薄汗,引得人想伸手抚去。
台下有人借着醉意扬声要买她一夜,楼中小厮被招上前去不知说了些什么,事情是个如何结果他人便不得而知了。
因舞姬退场而沉寂一些的氛围忽而又骚乱起来,此起彼伏的一片叫好声,被人缠住的端木敛好奇的转头去看。
台侧正走上来一位白色衣衫的女子,她怀抱琵琶,面覆薄纱,步履轻盈的走上台,在台中停下转身,对着客人们盈盈一拜。
如此脱俗的气质与这声色犬马的船舫格格不入,她坐在备好的凳上,手指一拨琴弦,乐声一出,嘈乱的客人竟是不觉静了下来。
龙煜之斜靠在手扶上,一腿微曲,胳膊搭在其上,目光饶有兴致的落在高台,指尖随着曲声轻轻叩动。
跪于其后的龙柒抬眸,视线在主子的侧脸上扫过,又落在台上一瞬,不知因何微颦了颦眉,垂眸时眼底闪过暗色。
琵琶声或缓或烈,葱白的手指快速的拨在弦上,偶尔她会抬眸看一眼台下,眼波流转,勾的一些看客心痒。
面纱模糊了她的面容,这种若隐若现却更引得人想要探究,看一看那块薄薄的布料下该是如何一张倾城绝艳的脸。
“如此才能却流落烟花之地,可惜了,”端木敛看着台上喝了口酒,在曲乐声中摇摇头,“几乎可以媲美宫中乐师。”
龙煜之在他的感叹声中转眸,意味不明的上下扫他一眼,道:“木公子这是起了怜惜之心?”
怕他打什么坏主意,端木敛赶忙摆手,“哪里,不过是感慨罢了,如此的技艺却只能给这些纵情声色的人听,便像明珠蒙尘。”
“公子若当真有心……”龙煜之一笑,拿过酒杯晃了晃,“将她赎身带回府中便好,弹与你听岂不是她的福气。”
“你是想让我父……”端木敛下意识便想出言驳他,瞥一眼身边的姑娘,咳了一声收敛语气,“是想让我父亲打断我的腿不成。”
见他急了,龙煜之笑笑不再多言,悠然的抿了口酒,而后垂眸看一眼杯中清液,伸手搁于桌上。
台上一曲终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看客却意犹未尽,高声让人再来一曲,言语皆是调笑之意,显然不是为了听曲。
女子在一众带着暧昧颜色的喧闹声中倒确实安稳坐于凳上未动身,纤白的手按在琴弦上也未曾拨动。
老鸨拎着裙角走上高台,满面笑容的一甩绢帕,道声客官稍安,显然是有话要说,众人也给面子,随着安静些许。
“楼嫣姑娘的琴艺诸位也欣赏过了,”她看人静下方才开口,回身拂了下白衣女子的肩膀,“想必许多公子还意犹未尽,故而今日会选出一人,让姑娘与他独奏一曲。”
她此言一出,话音未落下,台下便有人问只是奏乐,顿时引来一阵哄笑,各式目光都在女子身上扫过。
如此情境,那楼嫣倒淡定,依旧抱琴而坐,仿若这一片喧闹与之无关,颇有几分出尘之意。
有人扬声询问是如何的选法,可是价高者得,要让他们为了美人一掷千金?
老鸨却是掩唇一笑,颇为神秘的扫一眼台下,道:“无需诸位一掷千金,其实这一人早已选出。”
顿时有人奇怪,茫然四顾,议论声纷起,不知何时便选出了这一人。
将诸人的胃口吊得极高,那老鸨方才在台前走了两步,指上绕着绢帕,言道:“诸位可看一看桌上酒壶,哪位的壶底有字,哪位便是楼嫣今日的贵客。”
杯碟轻撞声四起,就连端木敛也耐不住好奇拿过酒壶看了一眼,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他无趣的撇撇嘴,用手肘撞了下身旁人,“哎,你也看看。”
龙煜之似是对此全无兴致,转眸淡淡瞥他一眼,少年见此,干脆自己一把拿了他手边酒壶,歪头看向底部。
“有字!”端木敛兴奋的一叫,斜过酒壶给人看底部的“贵”字,而后也不等人反应,举手挥了挥,“在这儿!”
“哟,”台上老鸨目光一转看过来,扭着腰肢靠近他们这一边的台侧,甩帕道:“看来是这位小公子幸运。”
“不不不,”端木敛忙摆手,放下酒壶指自己身边的人,“这位公子幸运。”
看眼他几乎要戳到自己脸上来的手指,龙煜之收回视线,落于台上时正与那女子的目光对上,对方的眸底似乎带着两分笑意,而后羞涩的转开脸。
他微动眉梢,依旧安然坐着,对周围起的议论之声充耳不闻,那些探究的视线似乎也未觉出。
台上老鸨目光转到他身上,饶是看遍了各种风姿的美人,也不免在心中赞一句他的好风姿,她抬手理一理颊边碎发,“既如此,奴家便为公子安排厢房,楼嫣一曲,只为公子所奏。”
有屏风隔挡,能看清此处的人不多,如此便定下了贵客,有些人不满,扬声道如此可是不公。
老鸨回身安抚客人,坐于凳上的楼嫣总算起身,下台前转于他们这侧,抱着琵琶屈膝福身,方才翩然而去。
“龙公子当真是好艳福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端木敛一副深藏功与名的神色,笑眯眯的拿起酒杯饮尽。
龙煜之未发一语,始终是那副浅笑色神情,仿若此事如他无关一般。
不多时,有楼中小厮前来他们座旁,微躬身道厢房已备好,楼嫣姑娘已在房中等候,请公子前去。
端木敛喝了几杯酒胆子便大了起来,伸手搭上人的肩膀拍两下,挤眉弄眼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啊龙公子。”
饮尽杯中余下酒液,“叩”的一声将杯子放在桌上,龙煜之抬手抚去少年的手,悠然起身理了理衣袍,让小厮前行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