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许久,他叹了口气:“等。”
  “等什么?”
  “等机会。”楚老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色,“王家急着成亲,婚期就在三天后。这三天,他们会放松警惕。到时候……”
  “不行。”楚昭打断他,“三天太久了。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她?”
  “那你想怎样?现在冲进去,跟王家的人拼命?”楚老爹转过身,“你后背的伤,能打几个?你死了,谁去救她?”
  楚昭噎住,手指攥紧香炉,铜壁硌得掌心生疼。
  小满忽然小声说:“小姐,我……我有个表姐,在王家厨房帮工。她说过,王家后院的柴房,有扇小窗,对着巷子……”
  楚昭猛地抬头:“柴房?”
  “嗯。”小满点头,“她说柴房平时没人去,就是堆柴火的。要是……要是沈姑娘被关在那儿……”
  楚昭看向楚老爹。
  楚老爹沉吟片刻:“今晚我去打听打听。你,”他指着楚昭,“老老实实待着,把伤处理了。不然别说救人,你自己先趴下了。”
  楚昭咬牙,点了点头。
  小满打来热水,拿来干净衣服和伤药。
  楚老爹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楚昭脱下破烂的里衣,露出后背那道狰狞的伤口。
  刀口深可见骨,边缘的皮肉已经开始发炎,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小满手抖得厉害,蘸着药膏的棉布几次掉在地上。
  “我自己来。”楚昭接过棉布,反手摸索着涂药。
  每碰一下都疼得她浑身一颤,但她咬着牙,一声不吭。
  药膏清凉,暂时压住了伤口的灼痛。
  楚昭换上干净衣服,躺在床上。
  小满端来热粥,她勉强喝了几口,就再也咽不下去。
  脑子里全是沈清辞。
  傍晚时分,楚老爹回来了。
  他脸色凝重,带回一个消息:沈清辞确实被关在王家后院的柴房。但王家派了四个家丁轮流看守,窗户从外面钉死了,门上了两把锁。
  “硬闯不行。”楚老爹说,“得想法子调开守卫。”
  楚昭坐起来:“怎么调?”
  楚老爹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打开,里面是些白色的粉末:“巴豆粉。下在守卫的晚饭里,够他们拉一晚上。”
  楚昭眼睛一亮。
  “但是,”楚老爹按住她的手,“就算调开守卫,你怎么进去?窗户钉死了,门有锁。砸门?动静太大。”
  楚昭盯着那个铜香炉,脑子里飞快地转。
  忽然,她想起那包鱼鳔胶,里面混了铜粉和磁石,掰开扔进火里,会爆出火花和浓烟。
  “我有办法。”她说。
  楚老爹看着她,没问是什么办法,只是点了点头:“今晚子时,我去下药。你等守卫离开,就动手。”
  第38章 像我们一样……
  子时的梆子声像锯子拉过木头,一声,又一声,锯断青石镇最后的灯火。
  楚昭蹲在王家后院墙根的阴影里。
  身上那件深灰斗篷融进夜色,只有怀里铜香炉硌着胸口,传来冰凉的触感。
  后背的伤疼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的皮肉。
  墙内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柴房门口。
  接着是压低的笑语:
  “今晚这粥里是不是掺了沙子?老子肚子怎么咕咕叫……”
  “我也……哎哟,不行了!茅房!”
  “等等我,一起去!”
  脚步声杂乱远去,消失在院子另一头。
  楚昭数到三十,确认守卫确实离开了,才从阴影里摸出来。
  她走到后院墙边,墙头插着碎瓷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从腰间解下飞爪,往后退了两步,抡圆了甩出去。
  铁爪“咔”一声扣住墙头,扯了扯,牢了。
  她拽着绳索,脚蹬墙面,忍着背后的剧痛,一点一点爬上去。
  墙头的碎瓷片划破手掌,血渗出来,粘在绳子上。
  她翻过墙头,轻巧落地,滚进墙根一丛茂密的月季花后。
  柴房就在院子西北角,孤零零的一间,门上了两把铜锁,窗户用木板钉死了。
  里面透不出一点光,死寂得像口棺材。
  楚昭贴着墙根摸过去,耳朵贴在门板上。
  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是沈清辞。
  她心脏收紧,从怀里掏出那包鱼鳔胶,掰开,露出里面混合了铜粉和磁石的褐色膏体。
  又摸出火折子,吹亮。
  火苗蹿起,映亮她苍白的脸。
  她将鱼鳔胶凑近门锁的锁孔,用火燎烤。
  胶体遇热融化,发出“滋滋”的轻响,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
  铜粉和磁石在高温下膨胀,挤进锁芯的缝隙。
  她等了几息,迅速将一小块薄铁片插进锁孔。
  “咔哒。”
  轻微的一声响,锁芯弹开了。
  她用同样的方法撬开第二把锁。
  手指因为紧张和疼痛微微发颤,铁片差点掉在地上。
  但她稳住了,第二声“咔哒”响起时,她松了口气。
  推开门。
  柴房里黑得像墨,只有门口漏进来的月光,勉强勾勒出堆叠的柴垛轮廓。
  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影,身上裹着件素色布衣,手腕被麻绳捆着,吊在房梁垂下的一根铁钩上。
  那人低着头,长发散乱,遮住了脸。
  楚昭冲进去,跪在她面前。
  “清辞?”声音发颤。
  那人缓缓抬起头。
  月光照在她脸上,苍白得像张褪色的纸,嘴角有干涸的血迹,额角青肿了一块。
  “你来了。”沈清辞声音嘶哑。
  楚昭鼻子一酸,迅速抽出短刀,割断她手腕上的麻绳。
  绳子勒得太久,皮肤磨破了,露出底下鲜红的嫩肉。
  她捧住沈清辞的手腕,指尖能感觉到脉搏微弱的跳动。
  “疼不疼?”她问,声音哽住了。
  沈清辞没回答,只是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身上逡巡,最后停在她后背被血浸透的衣料上。
  “你的伤……”
  “没事。”楚昭扯出个笑容,红斑还没褪净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滑稽,“皮外伤。我们得赶紧走。”
  她扶起沈清辞,那人脚踝的伤没好,站不稳,整个人靠在她身上。
  温热的躯体贴上来,带着柴房霉土的气味。
  楚昭架着沈清辞往外走,刚走到门口,院子另一头忽然传来脚步声和骂声:
  “妈的,拉死老子了……咦?柴房门怎么开了?”
  “不好,人跑了!”
  火把的光亮了起来,朝这边涌来。
  楚昭咬牙,把沈清辞往墙根一推:“爬墙,快!”
  沈清辞没动,反而握住她的手:“一起。”
  “你先上去,我断后。”楚昭抽出短刀,挡在她身前。
  火光逼近,四个家丁冲过来。
  为首的正是在山里被楚昭捅伤的那个高个子,腹部的伤口简单包扎着,脸色狰狞:“又是你,这次看你往哪儿跑。”
  楚昭没废话,挥刀迎上去。
  背后有伤,动作比平时慢,刀锋劈开空气的“咻咻”声带着滞涩。高个家丁显然记恨那一刀,招招狠辣,专攻她后背。
  刀锋擦过背部的伤口,楚昭闷哼一声,眼前发黑。
  但她没退,反而更凶猛地扑上去,短刀直刺对方咽喉。高个家丁慌忙格挡,刀刃碰撞,火星四溅。
  另外三个家丁围上来,其中一个去抓沈清辞。
  楚昭一脚踹开那人,后背却因此露出空档,挨了高个家丁一刀。
  刀锋划破肩胛,血喷出来,溅了她半边脸。
  她踉跄一步,差点跪倒。
  沈清辞忽然从地上捡起一块劈柴,狠狠砸向高个家丁的头。
  那人侧身躲开,劈柴砸中他肩膀,疼得他龇牙咧嘴。
  “贱人!”他反手一刀劈向沈清辞。
  楚昭想都没想,扑过去,用身体挡住那一刀。
  刀锋砍中她侧腹。
  剧痛袭来,她低头,看见血从伤口涌出来,染红了衣襟。
  她咬着牙,反手一刀捅进高个家丁大腿。
  那人惨叫倒地。
  另外三个家丁见状,有些胆怯,不敢上前。
  楚昭撑着刀站起来,浑身是血,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她盯着那三人,声音嘶哑:“谁还想来?”
  没人动。
  她转身,扶起沈清辞,一步步走向院墙。
  每走一步,血就滴在地上,拖出一条暗红色的轨迹。
  飞爪还挂在墙头。她咬着牙,用尽力气把沈清辞托上去:“抓住……别松手……”
  沈清辞抓住绳索,费力地往上爬。
  手腕的伤让她使不上劲,爬得艰难。
  楚昭在下面用肩膀顶着她脚底,背后的伤口因为用力而崩裂,血像开了闸的河水,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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