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同伴小孩看见就纠正他:“鸭子不是这么走的。”
小孩正要上前纠正,当妈妈的扭头一看,面色大变,揪住小孩的胳膊,两位妈妈连告别也没有,一个像提水壶,另一个像拽要告到中央的猴子一样各自分开。
留下那个男人在原地。
牙齿中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忽然站直,扭正了脖子嘿嘿笑。
站在原地笑了会儿,他又嘟囔几句:“妈妈。妈妈。”
又嘿嘿一笑,只笑了一瞬,脸上忽然变成了极其阴沉的怨毒,撇着嘴巴:“弄死你们。弄死你们。”
卫仁礼退后两步,想要离开小区,但她离褚宁的单元楼已经很近了。
她仰头望向七楼,七楼的阳台还亮着,只是没见褚宁的身影。褚宁在家,或许这时候正在看电视,或者收拾碗筷,或者单纯在等死,卫仁礼想象不出来,她过来正是为了看看褚宁在干什么。
她不该和褚宁有什么交集的,褚宁的尸体警告过她了,也承认了循环和褚宁有关。只要她今天扭头就走不要牵扯,她就离开循环。
可她不忍心。
“知道”是一种诅咒。
如果她不知道褚宁会死,之后听说一个不熟的同学在同一个城市死去了,她只是会惋惜几秒。
如果她不知道世界很大同性恋也有心安理得的容身之所,她只是会留在嘉水县迷茫着继续混下去,痛苦地参与小悦的婚姻,要么哪天被人打死或者欺负,要么像自己的计划那样稀里糊涂地上初中然后辍学。
但她知道了。
因此不忍心,不忍心看着事情就那么变坏……仿佛就注定它该坏。
那个男人忽然看见了卫仁礼,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往她腰上搂过来。
卫仁礼是有防备的,她平时运动跑步反应力还不错,奋力一蹬——
对方似乎并不是死死抱住她,因此立马就被蹬开了,捂着裤子哭叫起来:“妈妈——妈妈——”
小区里人不多,偶尔有人路过也立马加快脚步绕行。
卫仁礼踢下高跟鞋拿在手里掂了掂,往男人身上连抽带踹:“滚——什么东西!”
被马桶搋子顶过脸的疯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卫仁礼打架专挑最疼的地方踹,心狠手黑,对方连滚带爬起来,从袖子里掉出个东西。
当啷。
是一把锤子。
疯子歪着脸哭叫着妈妈我错了,想要捡起那把锤子,被卫仁礼往脸上踢了两脚不敢拿,锤子被卫仁礼用脚尖勾过来,她拿起,疯子虽然疯,竟然还知道害怕,彻底跑远了。
其实卫仁礼也害怕的,她很久没打架了,今天穿的衣服也不太方便。
但打过架的人,下过手的人是不会忘记那种感觉的,打架要劝自己下手只有一个理由,如果不打他,锤子就会落在自己身上。哪怕进了派出所,也是活人进去,死人进的是棺材。
毕竟是从野蛮混沌的日子里混过来的。
卫仁礼看着这把锤子,普通的钉锤,五金店就可以购入的款式,有些生锈,木柄被盘得油光水滑,握在手里很容易使力。
呆在原地怔了怔,卫仁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把锤子。
她一定见过,只是暂时想不起来。
循环继续吧……她不想把这个被雷诗然亲了的故事继续下去,也不想就那么稀里糊涂地知道褚宁死,她好歹要知道褚宁为什么死,是怎么死的……只知道一半,她无法接受,如果全都知道了,褚宁必定死,她再尊重。
在不惊扰褚宁的情况下,先上楼看看线索,七楼爬起来还好。
卫仁礼左手拎着高跟鞋,右手拎着那把锤子,看起来像恐怖片里的反派,造型古怪地走进二单元门,感应灯不太灵敏,她踩进了一团黑暗中。
然后她想起来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见过这把锤子了。
在第二次循环,也就是她意识到自己进入循环之后,放弃在小区乱走,进去了单元门。
有一个阴影拿起了锤子,朝着她的后脑勺——
于是她又一次醒来,她头痛欲裂,以为那只是个一闪而过的噩梦,甚至因为发生得太快了,醒来之后都没有多想,那一幕被迅速掩埋进记忆深处了。
她轻轻碰了碰后脑勺。
疯子。
徘徊在小区里的疯子……可褚宁是坠楼的,她在褚宁家的时候,两人也没有开过门。
不,她想起来了,她离开过。她告别离开了……她下楼,那走廊里是黑暗一片。
褚宁是自杀吗?还是……被杀了呢?
褚宁又对此知道多少呢?
第35章 我有超能力
卫仁礼先给雷诗然发了消息说平安到达,要是回学校再发消息,雷诗然回复说好。
卫仁礼催她睡觉。
雷诗然:怎么可能睡得着。
卫仁礼:但你一天没睡了啊。
雷诗然:别在这种时候关心我行吗?
卫仁礼:好的。
雷诗然:你关心也可以。
卫仁礼:行。
收起手机,卫仁礼走上七层台阶。
手中拎着锤子,因着打了一架头发散乱,裙子发皱,若是沾上血,很适合去一些b级片中饰演杀人狂魔,卫仁礼拾级而上,走到双脚冰凉才蹬上鞋,走廊传来鞋跟敲击地面的混响。抿紧嘴唇,走廊昏黑看不清……若是那疯子藏身在什么地方,她是不大容易发现的,但疯子似乎走了?还是没走?卫仁礼意识到自己失神太久,没有盯紧。
步伐很慢,卫仁礼深吸一口气,终于到褚宁门前。
咚咚咚。
一阵寂静,卫仁礼看猫眼透出光,家里是亮着灯的,褚宁已经回来了,她在门口耐心等待,想着拿出手机忽然加褚宁微信,又想不出借口。
然而褚宁并未开门,卫仁礼没等到结果,又奋力拍打起门,确保哪怕褚宁在里头洗澡也一定听得到——然而褚宁仍然没有开门。
忽然走廊另一头探出一张邻居的脸:“你是谁?做什么的?”
她歪过头。
对方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锤子上,语调立即哆嗦着昂扬起来:“做什么的?你是住这儿的吗?我没见过你。”
卫仁礼无意添麻烦,她也不冲着邻居来。那敞开的门里传来孩子和老公的问话,不一会儿走出个男的和她对峙,手里拿着手机,可能一会儿就打开来录视频或者拨打报警电话。
静了静,她没说什么,往褚宁的门深深看一眼,回身下楼。
从七楼到六楼,卫仁礼绕着走廊走了一圈,这栋楼该死在除了正门之外还有一个后门做消防通道,两个门都开着,哪怕从六楼扫描到一楼,她一个人也无法排除那疯子是不是转而进了这栋楼。
从单元门出去,卫仁礼掂着锤子的份量停在她已经很熟的那个位置,褚宁坠楼的地方,此刻干干净净,卫仁礼用眼神画下尸体的轮廓,站在当中,仰起脸看褚宁的阳台,绿萝还在茁壮坚韧地生长,屋子里的暖色灯光透出,照出朦胧的一团光斑。
忽然,卫仁礼感觉眼睛一湿。
可她没有哭。
她擦去眼皮上的湿润,紧接着,她意识到,下雨了。
下雨了?
褚宁没有坠楼……但下雨了。
难道——
她立即折身回返。
在她刚刚敲门的时候,褚宁没开门是为什么?是褚宁看她吓人,或者介意她白天装不认识,还是说屋子里的情况不能开?亦或是其他?
心念电转,她加快步伐,三步并作两步,因为步子太快太急而崴了左脚。
顾不上疼痛,踢掉鞋子继续往上,左手扶着栏杆往上拽自己,右手抓紧锤柄,脑袋晕乎乎的。
如果那疯子就是杀人凶手,因为某种原因进了屋子……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却觉得自己踩在棉花上,踩在柔软的,使不上力气的泥淖里,水泥楼梯忽然成了橡皮泥,踩一步塌一步,她越爬越往地底掉,挣扎着,挣扎着……她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她没来由地大叫了一声。
又是那宿舍的天花板。她看腻了,她每天都看着同样的天花板,这样煎熬地度过,每天看到的都是同一块天花板,污渍也是一样,倘若7月25日有苍蝇在上面拉了屎,她睁开眼都看不到这种变化。
胡彤彤被她吵醒了:“怎么了……做噩梦了?”
她捂住嘴巴,躺在枕头上一动不动。
胡彤彤从床上下来,爬到她梯子上探头看:“怎么了?”
“抱歉……我……”
“喔……你吓我一跳,”胡彤彤脾气很好,被这样惊醒也没有起床气,“正好我先去个厕所,你喝点水吗?”
说着胡彤彤就去上厕所了,回来给她倒了杯水端到床边。
卫仁礼静静地呆着,过了会儿歪头说:“今天会下雨吗?”
“我看看啊,昨天看的好像没说今天下雨……”胡彤彤去取手机了,卫仁礼怔怔地等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