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生命简直被拥抱遏制了。
日向阳葵放开他，说：“我也爱你。”
不等稻崎露敏回复，她无比肯定：“你爱我。”
太确定了，确定得荒谬。
谁会这样说？
稻崎露敏想笑，又笑不出来，于是说：“我爱你。”
其实不太确定。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极僵，脸也麻木，鼻腔更是酸的、涩的。
但是真的。
日向阳葵没听出来那些，她只觉得高兴，于是无比满足地亲吻爱人，像是被火苗烫到嘴。
她的爱是纯洁、真挚、美好。
也是嫉妒、绝望、痴迷。
牺牲、强制、占有。
“我们一起死，好吗？好。”
日向阳葵的双手松松地揽在稻崎露敏的脖颈上，然后猛地合拢——
死亡多么可怕，人又极其脆弱。
稻崎露敏挣扎起来，不断反抗，他的手臂向旁边伸去——
他端起旁边酒精炉上的铁桶，向日向阳葵砸去。
热水淋湿了被褥、枕头、衣衫，还有他们。
稻崎露敏痛苦闷哼，是日向阳葵折断了他的手腕。
提不动的铁通跌落在地，发出震耳欲聋的鸣叫，冲击脆弱的耳膜。
“露敏不是爱我吗？”她委屈又可怜更疑惑不解地问他。
稻崎露敏不用开口，暴露眼中的恐惧已经作了答案。
他怕死。
本来死也无所谓，但他害怕。
比一切都害怕。
死带给稻崎露敏太多比死本身还要骇然千万的痛苦。
超越了他的感情——怪异，执着，扭曲，痛苦，冷漠，色.情，疯狂，绝望与混沌，所有不美好不真诚堪称丑陋的东西。
“我也很害怕……”日向阳葵更伤心了，“露敏，我要死了，我也不想死，我一个人去死吗，好可怜，不要。”
她伤心，手上也不用力了，而是歇一会。
本就是强弩之末。
现在，两张柔软的脸庞贴在一起，像口香糖一样黏住。
日向阳葵喃喃：“我不想死，我想要幸福，想和好看的人谈很美很好梦一样的恋爱……露敏，我想对你好，我想做个很好的人。”
“嗯，我知道。”
稻崎露敏忍着剧烈的疼痛，驱使着另一只完好的手，小心翼翼又有目的地移动。
他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嘴上继续说：“你很好，我会给你幸福，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不会死，没人会死。”
她则放空地注视着稻崎露敏背后的墙壁，目光茫然，心里却想象着他。
稻崎露敏明明就在身边，他们挨得很紧，死死地不分开，可她竟在想象他。
日向阳葵有时候看稻崎露敏久了，觉得眼前的男人陌生；有时候她看镜中的自己，都会这样觉得，这是谁？
这样的她干嘛要爱这样的一个人？
“露敏长得好看。”
他低笑：“怎么突然夸我。”
日向阳葵想，自己离开学院以后，见到的男女都奇形怪状，他们像动物一样野蛮，暴力，互害，撒谎，厮杀，□□，遗弃。
时间越久，人越奇怪。
“露敏的性格……嗯，性格很好，总是对我微笑，真好。”
她觉得有点累了，又靠上稻崎露敏的肩膀。
他让她觉得温暖。
“和我相逢，和我见面，和我在一起，露敏真的，太好了……”
稻崎露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此刻，日向阳葵全无危险地依偎着自己，像受伤又无助的鹿，压得沉重。
“露敏，你爱我，是不是？”
她小小声唤着他名字，似乎又要说什么。
“露敏。”
她念着名字，轻轻笑起来。
“露敏……”
她转头，想告诉他什么。
稻崎露敏开了枪——
枪声盖过了日向阳葵说话的声音。
日向阳葵最后说：“我觉得爱好像没什么意思。”
……
1995年，高原学园创立。
2024年，人工智能米娜召唤孩子们，他们将开始一场没有时间限制的考试，以蛭子的身份抵达外面的外面，若感到迷茫，就往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前进。随后，军方占领学园，解救了绝大部分学生。五期生的孩子阳葵拥有了正常的名字：日向阳葵。
11月11日凌晨2点14分，大灾难降临，正常的社会不复存在。
两周后，13岁的稻崎露敏的妹妹稻崎真凛得死于破伤风。
2026年，稻崎露敏捡到竹早春希和桐子姐弟。
2034年，距离灾难过了10年。船山孤儿院的竹早春希和桐子两人在浅草赛车行工作，常受到和他们一起长大的稻琦露敏照顾。姐弟的命运在一次隐身蛭子的袭击下，发生巨变。
2035年，稻崎露敏失踪。
2036年，日向阳葵来到秋叶原，重逢旧友。
2037年，稻崎露敏在秋叶原向宇佐美俊学习外科手术。
2038年，茨城复兴省。大过滤装置内如棺材般锁住的房间。流浪的旅人被截掉四肢，同一只背覆密集囊肿、型似蜘蛛的怪物紧紧链接。女人精神失常，怪物沉睡。她们互相亲密相拥、紧密牵连，除了死亡，永不分离，无法解脱。
2039年，距离灾难过了15年，茨城复兴省身份证号001的稻崎露敏在大过滤装置暗中从事将人类和食人怪（蛭子）链接实验事件暴露，同手下逃走。
又一天。
金泽旭同他曾经做的梦一样，穿越到了几年前——手臂还没有受伤。
他以常人的姿态，来到了不灭教团。
刚刚好的时间。
日向阳葵刚从大阪走到这里，害羞地自我介绍、给人帮忙；稻崎露敏刚与宇佐美医生学习技术，听说，他之前还同另一个医生学习了医术。他可靠、热情还爱笑，很受欢迎。
这两个人，实在不熟。
金泽旭再见他们，觉得：稻崎医生的黑眼睛其实很冷，没有感情。
“稻崎医生，需要帮忙吗？”日向阳葵低着头，羞赧且小声地开口。
“不用，辛苦日向小姐了。”稻崎露敏客套完，就大步走开。
日向阳葵这才抬起头，脸上微微红，仰着脸望向稻崎露敏的背影，又被人从身后轻点一下。
一位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爽朗笑着，问她名字。
“我是旭，金泽旭。”
金泽旭带走了日向阳葵，方式同从前差不多。
“阳葵，你跟我走。”
日向阳葵踌躇又慌忙地摇头。
他便举起不知从哪来的枪，对准自己：“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去死。”
日向阳葵睁大了眼睛——
阳光落入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涤透，明亮，仿佛闪着光辉。
金泽旭的现在与穿越前的出走不同，有明确的方向，一处真正存在的世外桃源。
他们慢慢走慢慢聊。
在谈恋爱之前，先成为了朋友。
日向阳葵给他讲了自己的梦。
他也把自己的故事告诉她，当然也是以梦的形式。
“那你疼不疼？”日向阳葵问，她在关心他。
“一点点。”金泽旭笑起来。
接着，换他问了。
“你呢，有找到梦里的人了吗？”
日向阳葵捂着脸，绯红色的害羞从手指缝里透出来。
“唔……我觉得稻崎医生……很帅。”
小女孩喜欢外表好看的事物，其中包括人。
至于内在，好的内在没有好的外表更打动一个肤浅又懵懂的思春期少女。
不知道这种想法算什么，总之归结一句话，日向阳葵就是想和帅哥谈恋爱嘛！
“超肤浅——”
金泽旭完全被打败了。
金泽旭挠头，开始不负责地瞎编：“他不好，别看表面，这人本质上是个危险的混蛋，冷漠，胆小，不真诚，热爱欺骗和折磨人的人。”
“你这么了解他吗？”日向阳葵眼睛还在亮晶晶。
金泽旭觉得自己大意了。
是的，坏一点的帅男人，更吸引少女了！
无趣至极的生活里，还有什么比一个危险的爱人更具吸引力呢。
何况日向阳葵的漫长时光里所在自警团的男人都这样。
他们冷酷，自私，孤独，懦弱，色.情。
他们的爱是侵.犯，控制，伤害，抛弃。
女人则是被占有，被伤害，被牺牲……主动奉献。
所有人都这样。
其实没有爱。
“如果没有，我就想象。”
日向阳葵简单地想要爱对方，占有对方，然后付出一切，也得到对方回以一切。
“这不简单。”金泽旭反驳了她的想法。
“如果那个人没有爱呢，”他耸肩无奈道，“那个人不愿意为你去死呢？”
日向阳葵反应奇怪地肯定：“我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