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它可以连接到多元宇宙的所有电视频道。
  无限数量和类型的节目。
  “好了,戴安,我们可以开始看了。”
  客厅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圆圆的光晕,使得屋内像一个柔软的茧。
  瑞克·桑切斯半躺在沙发上,我靠在他怀里,膝盖上搭着一条毛毯。
  小狗瑞克蜷在我的腿边,下巴枕在脚踝上,尾巴偶尔懒懒地拍两下。
  瑞克·桑切斯操控着遥控板换节目,我的手便垂下来,指尖挠着小狗瑞克的耳根。
  狗舒服得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爪子还往我手心顶了顶……可爱呢。
  我笑着用脚趾轻轻揉它的肚皮,狗尾巴简直摇得飞起来。
  瑞克·桑切斯有些嫉妒另一半的自己了,耷着脸,想马上就合并——
  “别玩了,戴安,噢,我们看看这个。”
  宠物节目,《坏宝宝养成记(how to train your human)》。
  来自比格是人,人是宠物的宇宙里。
  ……我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电视上的比格专家正在解密人类的“拆家”行为。
  画面播放人类熬夜打游戏、踢翻垃圾桶、把沙发垫扔得到处都是。
  视觉中心回到比格专家,它严肃分析:“这是典型的舔玻璃成瘾症,建议比格主人每天出门前给他们一个手机。”
  这时,花体字幕弹出:“虽然坏宝宝很难训练……但谁让我们爱他们呢!”
  “换一个吧,”我说,“我想看点好的。”
  小狗瑞克从我的胳膊攀上沙发,狗爪按住遥控器。
  电视上,新闻主播的八张嘴刚张开,突然变成耳朵处长手的格索帕佐菲猫追格索帕佐菲老鼠;广告里仓鼠牙膏的笑容还没挤完,又切到黑白老电影里婴儿腿警长大叫救命……
  越换越快,直到画面定格在一间昏黄而温馨的客厅。
  屏幕里里,有一对年轻夫妻背对观众坐着,一只狗压在遥控器上。
  男人是蓝灰头发、深色夹克,女人是浅金长发、水色吊带上衣,狗是蓝灰长毛小狗。
  他们与我和瑞克·桑切斯,还有小狗瑞克,一模一样。
  小狗:“汪汪——”
  不急,翻译来了。
  瑞克·桑切斯耸耸肩,又略带兴奋:“戴安,我们上电视了!”
  电视上的背影竟然也耸耸肩……
  我忍不住开脑洞:“瑞克,我们的故事难道只是一个直播节目吗?沉浸式的电视实境秀?”
  瑞克·桑切斯平静如常:“这谁 知道呢,怎么,戴安,你认为我无所不知吗?无限宇宙,无限纬度,一切都有可能。”
  我不怎么自恋,对电视上的自己没有特别的好奇;瑞克·桑切斯同样。
  一票加两个半票!换台!
  频道换换停停,最终停到一个平常得诡异的节目。
  屏幕里面,是穿西装的白人老登坐在沙发上,他的鬓角银丝、西装马甲挺括,还有一双深邃的蓝眼睛——
  像是从老电影里走出来的硬汉绅士,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不是衰老,而是愈发醇厚的风度。
  估计很有钱,还很有名。
  这样的白老头在电视上懒懒散散地抽着雪茄,喝着红酒,讨论着爵士乐,说着些:“我明说了吧,这个国家的气质正在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变得越来越……像个女人,对吧?”
  沙发的背后,是端着酒杯的金发女郎。
  老登笑了:“乐手,来点硬朗的爵士。”
  背景音乐变化,台下也响起一阵捧场的笑声。
  我面目狰狞,瑞克·桑切斯则行为表情夸张地转过来面对我,抬手:“戴安,我并不这样认为——”
  中登发表的高见是他瞧不起所有人!
  还不如不说呢。
  我:“……这节目也太普通了,这个电视机也能收到我们普通地球普通美国的普通节目吗?”
  瑞克·桑切斯像被我点醒那般:“对,戴安,这个节目没那么简单。”
  小狗瑞克突然竖起耳朵,冲着正在播放的电视机汪汪大叫。
  接着。它后退两步,猛地一跃——
  它就像穿过一层水做的镜面,屏幕泛起一圈圈涟漪,小狗的尾巴尖很快在我眼前消失不见。
  再眨眼。
  广告时间。
  瑞克·桑切斯让我不要着急,那半个自己反正也不怕死,死了还省功夫找它回来了。
  广告后。
  白人老头坐在皮质单人沙发里,雪茄在指间缓慢燃烧,烟雾如丝绸般缭绕上升。
  他的指节随着节奏轻叩扶手:“欢迎回来,我们的爵士派对继续。”
  我和瑞克·桑切斯在老登谈话节目里看见了小狗瑞克。
  它也穿西装打领带,翘二郎腿抽起雪茄来,偶尔开口点评两句爵士乐。
  ……妈妈不允许!
  我们也要进去。
  “天啦戴安,你这是一刻也不让我休息吗?我就想看看电视,什么都不做,偶尔我们也需要一些不那么重要可以水过去的章节。”
  第61章 保守主义 我们跨进电视里,视觉画面先……
  我们跨进电视里, 视觉画面先是黑色,随后响起电梯到达楼层的铃声,在我们眼前缓缓打开。
  我们现身在电梯前, 仿佛不是进入电视节目, 而是就身在节目里生活,坐电梯上来的。
  目之所及,一切都变成复古深沉的色彩。
  复古的包括我和瑞克·桑切斯,他穿着上流社会的考究西装, 而我……
  我皱起眉头, 我装扮得好像一个美国式家庭主妇经典广告画。
  小翻领收腰连衣裙,蕾丝边装饰的白色围裙, 连头发都变成蓬松的波浪卷。
  都穿这样了, 好想直接上演《致命女人》。
  可惜,现在是《雪茄、夜曲与真言》的美国保守主义老登的访谈性节目。
  主持人向后仰进真皮沙发, 吐出一缕青烟,那双蓝眼睛像瞄准镜般锁定来客:“欢迎,小狗瑞克的朋友。”
  旁边, 狗也吐烟。
  ……妈妈好恨这群带坏小朋友的老登们。
  低沉的男声与爵士, 音乐与雪茄的烟雾一同填满这个复古空间。
  我朝带坏自家小狗的主持人观察去。
  这老头下巴好宽, 下颌角好大,鬓角更是将他脸型修饰得方正, 就是那种美国“man”的老man。
  瑞克桑切斯顺着我的视线看去, 可能是自卑发作:“狗屎!戴安你不是吧!?你竟然和别的美国女人以及gay一样迷恋壮下巴, 觉得那样才有男子气概?”
  疯狂科学家是走修长路线的, 瘦高瘦高的,又死了一样白,幸好他对学校嗤之以鼻, 不然上学肯定被美式霸凌。
  自尊心极强的瑞克·桑切斯对我特意反颌起来,像个芒果。
  ……为什么沙发上的小狗也反颌着?
  有这么在意吗!
  这样一打岔,我们背后的电梯已关闭得只剩一条缝隙。
  “不!我要回去!”
  沙发上的一个陌生西装男冲了过来,此前他就坐在小狗瑞克旁边。
  就像一颗失控的炮弹发射,西装男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上,手指扒住门缝,指甲在钢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可电梯依然无情地合拢。
  电梯下行的指示灯冷漠地闪烁。
  所有人注视着这个崩溃的男人,窃窃私语:“他完了……不喜欢别人扰乱节目。”
  男人的膝盖软下来,滑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金属门,喉咙里滚出最后一声呜咽:“我什么都忘记了,呆得越久,关于自己来自的现实就什么也不记得了,脑子里只有爵士……我得回家……我记得家里有人在等我——”
  混乱的氛围里,主持人平静道:“发生了什么事了?不如休息一下,让我们进个广告。”
  话闭,灯光骤然熄灭。
  整个演播空间陷入绝对的黑暗。
  两点暗红色的光,在深处亮起,像血,渐渐晕染成清晰的轮廓,是主持人的眼睛。
  那位硬朗绅士的嘴角扬起弧度,喉头滚动。
  他的喉咙深处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一条饥饿的蠕虫。
  “别急着走,亲爱的朋友。”
  白人老头的声音依旧性感低沉,甚至带着点遗憾,仿佛在劝对方留下继续享受派对的快乐。
  可下一秒,他宽大的下颌裂开——
  西装革履的身体像一具被撑破的皮囊,从喉咙深处探出的东西缠上了逃跑者的脚踝,将他向沙发方向拖去。
  惨叫。
  血肉撕裂的声响,湿漉漉的吞咽声,骨骼被碾碎的闷响,以及黑暗中偶尔迸出的、液体滴落地板的声音。
  “嘀嗒——嘀嗒——”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主持人若无其事地用手帕擦了擦沾了红酒渍的嘴角。
  节目继续。
  “戴安,哇哦,你看到了吗?”
  瑞克·桑切斯挑眉,手臂怼怼我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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