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为什么?你年龄已经不小了。”玛丽问道。
  “我不想拥有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那样对我和未来的妻子都不公平。”阿尔伯特说道。
  这个回答……
  玛丽一愣,说道:“……什么?”
  阿尔伯特又平静的重复了一遍,玛丽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所以您不必给我介绍贵族小姐,那样只会让我拒绝起来时很尴尬。”阿尔伯特说道。
  苏格兰女王深黑色的眼瞳里,慢慢浮现出一丝惊悚,盯着眼前俊美的金发青年,就像是盯着人堆里的异类,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遍后,玛丽才点点头,镇定的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个回答太匪夷所思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现实的很,谁会在意所谓的爱情?
  况且在如今这个时代,爱情和婚姻完全可以分开,和妻子生下合法的继承人、在在社交场合里装一下恩爱夫妻后,就可以各自找各自的情人了,丈夫和妻子都可以找,在社交场合上,谁也不会为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而说三道四。
  可眼前的金发青年偏偏就这么说了,还说的一本正经。
  “那么陛下您呢?您真的要嫁给那个懦弱的胆小鬼吗?恕我直言,他配不上您。”阿尔伯特又问道。
  他已经连尊称都不想对达恩利勋爵用了。
  玛丽从窗台上站起来,向屋子外的草地走去,语气里带了微微的笑意,说道:“不,等把这里的财产清点完之后,我就去和达恩利勋爵解除订婚,并且请他回英格兰。”
  她连解除订婚的理由都是现成的。
  伊丽莎白一世蛮横无理,将达恩利勋爵的父母都关押到伦敦塔里头去了,在这样的形势下,她怎么能无视伦诺克斯伯爵夫妇的生命,草率的和达恩利勋爵结婚!
  第41章
  当玛丽和达恩利勋爵摊牌, 提起解除婚约时,这个年轻人一瞬间爆发出的愤怒和伤心,几乎惊动了整个宫廷。
  他大声喊叫, 愤怒的指责苏格兰女王的背信弃义, 玩弄了他的感情, 羞辱了他的尊严。
  苏格兰女王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让女仆去将门关好,免得让这声音传到外头去,然后冷静的问道:“勋爵,难道你就不担心你的父母?”
  达恩利勋爵愤怒的表情一滞。
  “你一心想要带上苏格兰国王的王冠,难道就全然不在意正在伦敦塔里受苦受难的父母吗?”
  “伦诺克斯伯爵夫妇一心爱你,将全部的心血和爱意都倾注在了你的身上, 就算你不能够以同样的爱意回报给父母,至少也不应当做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玛丽说道。
  “……你知道了?”达恩利勋爵支支吾吾的问道。
  “这里是苏格兰, 没有谁的耳目能够比身为女王的我更加灵通,我知道伦诺克斯伯爵夫妇被关入伦敦塔的消息时, 大概比你还早一些。”玛丽轻描淡写的说道。
  达恩利勋爵的脸颊开始变红, 好像是愤怒和不甘,但更多的是羞愧, 看来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将父母弃之不顾。
  玛丽凝视着对面年轻人那张俊秀的面孔, 片刻后又重新移开目光。
  “听着, 亨利, 这样的话我只会和你说一次。”
  “真正让我不再开始喜欢你的,不是你的轻浮、酗酒、自大,而是因为你毫无担当, 你的肩膀上扛不起他人的信任,也承担不起他人给予你的责任。”
  “你总是辜负他人, 无论是父母对子女的,还是妻子对丈夫,他们用信赖和爱给予你,你却只知挥霍而不知回报,你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而选择背叛信任你的人,却又在事后后悔和推卸责任,懦弱的说自己清白无辜,这些都让我很……疲惫。”
  但我也对不起你,玛丽心里说道。
  她为了所谓的爱情、自由、全新的未来,联合博斯维尔杀死了达恩利勋爵,这是上帝都不会饶恕的罪孽。
  “……我不知道伦诺克斯伯爵夫人是怎么教导你的,但苏格兰国王的位置没有你想象当中那么好,我也不是一个好的妻子,你得偿所愿之后,也许会丢掉性命也说不定。亨利,回英格兰吧,当一个富裕悠闲的贵族,要比当国王自在的多。你很年轻,还可以去英国甚至欧洲各地多走一走,多见识一些事情,说不定会对生而为人应有的品德重新有所体会。”
  说完后,不管达恩利勋爵能不能听得进去,玛丽转身离开了静谧的房间。
  ……
  詹姆斯一世死在了刺客身边。
  詹姆斯二世死在了战争的荒野上。
  詹姆斯三世死在了刺客身边。
  詹姆斯四世死在了战争的荒野上。
  如果有个不了解苏格兰历史的人看见这几句话,一定以为这是什么类似蓝胡子一样的、被民众改编过、以讹传讹的黑童谣。
  然而事实上,由亨利八世演化而来的蓝胡子还有夸大之处,这几句话却是实实实在在的历史记载,没有半点水分。
  历代的苏格兰国王没有一个好下场,谁当国王谁倒霉,每一个人,要么是意图削弱贵族实力,然后被苏格兰本土的贵族们暗中刺杀而死,要么就是死在了和英格兰的战争里,相比之下,玛丽的父亲——詹姆斯五世的运气居然还算不错。
  虽然他也继承了前几任的短暂寿命,只活到了三十岁就不幸去世了,但至少……至少他是得病去世,而不是死在了英格兰和贵族们的手里,勉强算得上是好死。
  苏格兰就是这样一个国家,贵族们全部都已经养成了桀骜不逊的风气,对国王毫无忠诚,如果看国王不顺眼,哪怕不敢明着来,也会在暗中想办法干掉国王,不带半丝和犹豫心虚。
  统治这样一个国家,难度有多大简直不用描述。
  趁着这次动乱带来的时机,一直想要集中权力的玛丽开始回收其他贵族手上的私兵,并且让整个苏格兰实行统一的法律、由女王直接调动各地的官员……
  在苏格兰女王眼里看来,这些改革理所当然,一个总共人口才不过区区几十万的小国家,居然能分出国王、贵族、宗教三股大势力和依附各方的几十个小势力,想要执行任何政策都要被拖累,是嫌不够乱吗?
  在苏格兰贵族眼里看来,女王的这些改革简直是在朝他们心脏上捅刀子。
  鉴于苏格兰女王现在拥有的权利地位,以及这几年在平民间积攒下来的声望,那些贵族们现在不敢明着来反对或者是摆脸色了,但私底下的小动作从来没有过,造假账和隐瞒农奴数量都是常规操作,甚至在整合的过程中,还爆发了两起小规模的叛乱和四场找不到主使者、但凶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刺杀。
  虽然都没有成功,但为了保证安全,玛丽又一次搬到了爱丁堡居住,然后继续加班加点、毫不手软的推进改革。
  这几年来,工作由陪伴女王娱乐变成了协助女王处理政务,已经被当成秘书使用的几个侍从女官和爱玛也随之累的不轻。
  在这样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的工作强度下,玛丽没有多少精力去追查莫里伯爵,只是向伊丽莎白女王寄出了正式的官方信件,要她交出逃窜到英格兰境内的苏格兰罪犯,或者是直接将那个判国贼在英格兰本土斩首也行。
  当然,作为投桃报李,玛丽在信中告诉伊丽莎白,自己已经和达恩利勋爵解除订婚,短期内也不会再考虑婚姻问题。
  可是,当阿尔伯特脸色不佳的进入书房,说要禀报莫里伯爵的事情时,玛丽就知道事情不会顺利了。
  盈盈的烛光下,爱玛和赛顿握着羽毛笔,费心计算那些农田往年的税收和收入,时不时的打个哈欠,神情疲倦。
  “我们出去说。”玛丽对阿尔伯特说道,然后嘱咐她们两个人忙完手头上的工作以后,就赶快去休息。
  玛丽和阿尔伯特一起走到了爱丁堡外的城墙边。
  这里地势陡峭,眺望时可以看到远方黑沉沉的城市剪影,时不时的可以听到一两声猎犬叫唤遥远传来,冷白的月光落在深灰岩石上,也让那些建造于上个世纪的铁质火/炮乌黑发亮。
  几个世纪后,这里会变成一个著名的旅游景点,游客们三五成群,走在她现在走的这片道路上,对早已废弃的古老武器指指点点或拍照纪念,听导游讲解一下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故事,以及她最后是怎样在断头台上掉了脑袋。
  但是现在,这里还是独属于王室所有,玛丽一路走来,只有巡逻的卫兵低头行礼。
  冷风吹拂,清凉宜人。
  这几天因为过度劳累,玛丽感觉到有些头晕眼花,走出来以后不停的按压太阳穴,现在被风一吹,感觉到精神一振,脑袋都清醒了不少。
  阿尔伯特将手伸过来,似乎想要搀扶她,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您应当注意自己的身体!陛下,很多人都像您一样,会在年轻时肆意挥霍自己的健康,到了年老时又后悔莫及。”阿尔伯特紧皱眉头,甚至有些严厉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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