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不清 第424节
“倾巢出动全力一击，想着确实很解气，但缺点也很明显。正如总参谋长所言，一旦西班牙人避而不战，如此庞大的舰队，相隔又那么远，无法补给。
可龟缩防御又太被动了，海鸥说的不错，海军最大的优势在进攻，以己之短克敌之长明显不划算，更会影响珍珠港基地的建造速度。有道是夜长梦多，一旦失误前功尽弃，风险有点太大了。
朕是这么计划的，从本土抽调2艘战舰前往美洲西海岸对沿岸的港口、船只以及所有设施进行无差别骚扰。
原则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打了就走坚决不恋战，走到哪儿就打到哪儿，在弹药消耗光之前吃喝全靠抢夺补充。”
等在场的军官们都把脑袋凑到桌面上，洪涛拿起笔在墨西哥以南、智利以北的广阔海域上点了几个小黑点，又沿着海岸线画了两个长的椭圆形区域。
“对啊，孙子兵法有云，出其所不趋，攻其所必救。这样一来肯定会让西班牙人寝食难安、自顾不暇、如芒在背，哪儿还有心思进攻珍珠港。陛下，学生愿率座舰请命前往！”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塞特尔，按照他的级别本没资格参与这种最高级别的作战会议，但皇帝带人来了谁也不能将其轰出去，只好安排在外围落座，与负责拿地图和记录的年轻参谋们一起。
第1210章 以攻代守
“你先别忙着请缨，朕如此安排不光要让西班牙人坐立不安，还想逼着他们集结兵力围剿！
既然珍珠港已经暴露了，就不能寄希望于敌人不来，可又不清楚敌人什么时候会来，每天都处于战备状态，时间长了会让将士们身心俱疲。
这时候就该想办法让敌人按照我们的需求行动了，可敌人又不傻，肯定不会把计划事先告知，惹怒他们就是唯一的办法。
只要这2艘战舰打得够狠，让西班牙人损失巨大，他们就必须急眼，要除之后快。如果正在此时恰好得知某个港口或者某艘船即将遭袭的消息，西班牙人就有可能集中大量战舰在附近隐藏准备围而歼之。
朕要的是这个机会，西班牙会发现被反包围了，只要运气不太坏应该能重创甚至全歼。经此一役，西班牙人两三年之内也就无力再向夏威夷群岛发起大规模进攻了。
待珍珠港建好，把物资储存足数，西班牙人是否要前来报复也就无关紧要了。届时他们不来朕也要去主动找，把所有位于西海岸的西班牙城镇挨个拔除，一个都不留！
你们先合计合计，如果认为朕的办法可行就抓紧把伏击海域和船只定好。对了，塞特尔船长自告奋勇，朕准了，2艘袭扰船算他一个。”
对于塞特尔的迫不及待，洪涛没马上答应，而是在地图上简略画了个战场态势，边画边说，把自己的方案和盘托出。然后把笔一扔，叼上雪茄坐回椅子，耐心等待总参谋部和海军参谋部诸多将领的商议结果。
随着海军将领们的年纪、阅历、经验增长，自己在很多方面已经算不过他们了，比如具体参数和兵力调配。唯独在大方向和大战略层面还能偶有奇思妙想，说完了赶紧收声，多保存一些神秘感才能让他们更敬畏。
总参谋部和海军参谋部没轻易采纳皇帝的建议，围着地图又唇枪舌剑了一个多小时，由于谁也说服不了谁，还拿不出更好的方案，不得已才各自让了一步，全票通过了诱敌围歼的战略。
有了战略层面的共识，接下来的具体计划就容易多了。总参谋部主抓后勤，海军参谋部负责作战，先各自拟定出一套方案，然后由皇帝主持对接会议，把两套计划综合成一套。
说着容易，实际上做起来很耗费时间。洪涛抵达马尼拉整整一周了，最终方案还没出台。急也没用，很多数据都需要确认，在没有无线电的时代，靠马蹄子和风帆互相沟通，要以月来做丈量单位。
不过也有好消息，印度洋舰队都指挥使姐济带着增援船只赶到了。
这是洪涛返程路过科伦坡港时以皇帝手谕下达的大元帅令，暂且把准备增援好望角的机动舰队减少为3艘，再从波斯湾调回3艘，凑足了10艘作战舰船和7艘武装货船，火速赶到马尼拉港集结待命。
“别再琢磨如何压缩霍尔木兹港的补给量了，朕亲身在那里战斗过，环境不光艰苦还处处隐藏着危险，无论如何不能再减少补给了。”
“陛下，学生已经把海运都司都掏空了，连准备上船台保养的船也加进了远征名单里，可依旧不够最低限额。如果就这么出发，一旦西班牙人没有马上中圈套，远征舰队就危险了！”
当天下午，皇帝第三次否决了总参谋部提交的补给方案，这让总参谋长宇航员又气又恼，当着一屋子军官硬生生顶了回去。
也不怪他君前失态，第一次总参谋部打算征用民船充当运输舰，伴随远征舰队一起去伏击海域。被皇帝以民用船只缺乏远航经验，遇上天气因素损失过大为由驳回了。
第二次谭不明又提出征用民船代替霍尔木兹港和好望角的补给任务，把海运都司的货船腾出来跟随远征舰队东进。结果又被否决了，皇帝给出的理由是阿拉伯海与波斯湾海盗众多，民用船只缺乏保护，不安全。
可海运都司和各舰队的运输船数量是有限的，运力当然也是固定的，不想办法增加船只数量，谁也无法凭空变出来一大截运力。两全其美不了，那就只能先保一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嘛。
“嘿，你自己脑子笨却要和朕吹胡子瞪眼，还有点规矩没有了！”面对手下将领的不敬，洪涛也不含糊，当下拍案而起，摆起了皇帝的架子。
“……陛下息怒，参谋长是不该大声喧哗，但他也是一片忠心，怕远征舰队有闪失坏了大事。”
一看皇帝真急了，朱海鸥赶紧起身帮忙说好话。他和宇航员吵了这么多天都是为了公事，如果总参谋长因此受到责罚，不光心里过意不去，以后的工作也没那么好干了。
宇航员和谭不明掌管总参谋部这么多年，活儿干的还是很不错的，主要是对海军建设一直很上心，万一换上来的新任更偏向陆军，那就更亏了。
“还有你，弄这么多战舰过去能不消耗补给吗？这是场伏击战，打得是出其不意，靠的是质量不是数量。你是不是觉得朕指挥出征压力很大，恨不得把能动的船都派上才安心？”
没承想皇帝根本不吃这一套，连他这个当和事佬劝架的也一起饶了进去，话里话外的意思更诛心，直指内心深处的阴暗面。
“……”这下一屋子将领全都不吱声了，甚至不敢抬头，生怕眼神一交汇就会惹来麻烦。
“都不用装死，朕不会无端发火，是看到你们瞎忙活不得要领生气。明明有现成的船只不用，非要去骚扰民船，朽木不可雕也！”
不出声了就能躲过一劫吗？显然不太可能。这就是从小教授的好处，谁是什么性格、有什么习惯一清二楚，装也没用，该挨的骂一个字都躲不开。
“陛下，现成船只从何而来？”
谭不明自尊心很强，且从小成绩很好，非常不愿意听到笨的评价，哪怕是皇帝说的仍旧不太服气。自讨已经把能用的船只都想到了，没有疏漏，所以必须要讨个说法。
“朕说有就有，而且是分分钟能来的。但你们做为掌管大明海疆的军事负责人却说不知道，此乃失职也。给你们五分钟仔细思考，若是还想不出来，就别怪朕心狠了，集体都降勋一级以示惩戒。王承恩，计时报点！”
洪涛没搭理谭不明的反问，扫了在座的将领们一圈，发现每个人眼神里都带着迷茫。这回是真生气了，不再局限于口头批评，而是要动真格的。
第1211章 办法就在身边
“30秒……”王承恩片刻没犹豫，掏出怀表开始计时，每隔30秒用悠长的腔调大声喊一次，彷佛回到了养心殿。
能让这么一大群高级将领绞尽脑汁不知所措，是他最喜闻乐见的场景。此时手里拿的不是怀表，而是能定人生死的命运之轮，真想赶紧走完，好看看这些将领们是什么表情。
3分钟刚过，将领们脑门上全见汗了，有意无意的把目光瞟向了谭不明。让你多嘴，挨批评又不是第一次了，从小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嘛。皇帝虽然嘴很毒，但心并不狠，态度好点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现在可好，你是硬气了，大家却都要跟着陪绑。降勋一级啊，到了高级将领的位置通常是拿不到太多战功的，半级都要熬好几年，这下至少五六年全白干了。
“启禀陛下，学生斗胆猜到了一处，不知道对不对？”3分30秒，王承恩刚喊完，左边的总参谋部席位里突然出现了天籁之音。
“哦，说说看！”皇帝仍旧背手站着，满脸铁青，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听上去还很不耐烦。
“巴达维亚……”声音有点小，而且只说了个开头就被谭不明打断了，后者激动的站了起来，嘴里甚至带出了口头语。
“我艹！陛下，没错，是荷兰人，可以向荷兰人租用商船。只要说去打西班牙人，他们八成肯答应！”
“不错，荷兰人的船多，还都有远航经验。陛下，这回就不用降勋了吧，学生马上派人去巴达维亚面见科恩总督商议此事。也不用多，二十艘船就够用了。”
宇航员的反应稍慢，但也是一脸兴奋，不光给出了向荷兰人租船的好处，还有具体数量。
“你们俩闪开点，刚刚是谁想到的答案站起来让朕看看！”洪涛也不想集体处罚将领，可他们的脑子实在有点僵化，如果没人能给出准确答案还就必须执行。
“学生宗义明子，毕业于皇家学院一期，现**参谋部海运都司都指挥佥事。”宇航员和谭不明左右一分，身后第三排站起来一名军官，身材明显瘦小，说话声音也是小号的。
“……宗义明子？你家在对马藩？”即便穿着军服，还剪了寸头，洪涛依旧能从这人的身形上看出雌雄。
是个女人，年纪在三十岁左右，长相中等，皮肤有点黑。最显著的特征是左边的虎牙，有点大，快赶上獠牙了，嘴唇经常被牙齿担住无法自然合拢，很是滑稽。
除了海军之外，军队中的女性比例正在逐年增高，实际上海军里也有不少女性官兵，但只局限于基地后勤部门，舰船上一个也没有。
不是女性不能当水手，而是有些麻烦。与一船大老爷们朝夕相处太容易擦枪走火，还容易引发矛盾，索性一个都不要。
真正让洪涛关注的是她的名字，一听就是日本人，而宗义是对马藩主的姓氏。如果不出意外，她和现任对马藩主宗义成应该有亲戚关系。
“宗义成藩主是学生的叔爷……”宗义明子听到这个问题更紧张了，声音也更小了，还微微有些颤抖。
“这就对了，朕记得宗义成只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孙子。你回答对了朕的问题，替在座的所有人保住了勋衔，也算有功。说吧，想得到什么奖励，尽量挑容易实现的，太难了朕也无力给予。”
如果这个女人敢说是宗义成的直系子孙，那洪涛就要让人把她当场抓捕，送回京城交给东厂严加盘查了。对马藩是日本所有大名势力中与大明走得最近的一个，用身在曹营心在汉来形容也不为过。
藩主宗义成两度面临德川幕府的改易，都被所谓的大明商人出钱保了下来。而且他还得到了特权，本人不用参勤交代，只需把妻儿放在江户并给与足够多的钱财，保证奢华生活即可。
实际上德川家光和幕府的大臣们都明白宗义成和大明的关系，知道已经无力控制对马藩了，此举不过是在掩人耳目，免得让其他藩主有样学样。
如此关键的人物如果还对大明撒谎，连子女问题都没交代清楚，那就等于是背叛，必须彻底调查清楚。
至于说让一名日本人渗透到了总参谋部下属的海运都司，还占据了高位合不合适，这倒是次要问题。
啥叫民族大融合？就是尽量淡化民族差异，无论来自何方、出身何族，只要认同大明文化、愿意遵守大明律，就只有一个合法身份，大明人。
在朝廷和军队中不光有日本人，还有朝鲜人、蒙古人、吐蕃人、阿拉伯人、以及东南亚各国和欧洲人，其中六成以上都是被大明武力入侵、占领、控制或影响的地区。
但这并不影响一些人心向大明，多数还是当地的贵族。因为他们看到了更先进的事物、更发达的文化、更多的机会和更舒适的生活。
至于说叛国投敌该不该，这时候的人并没有太强的国家观念，家族、族群的兴亡才更重要。谁能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更多的希望，谁就是他们的首领。
“……”宗义明子眼神里露出了贪婪，可胆量不太足，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提。
“大胆说，陛下是出了名的公正，不会食言的！”
这时候谭不明发话了，不管怎么说宗义明子也是总参谋部的人，她受到了嘉奖自己脸上也有光。当然了，如果宗义明子能提出些让皇帝为难的要求，也乐得看热闹。
“学生自幼喜欢大海船，总想着有朝一日也能驾船出海……”猛吸了一口气，宗义明子终于把想实现的愿望讲了出来。
“打住！朕不能让你去海船上任职，这不是肯不肯的问题，总不能为了你一个人就修改制度，还是换个吧。”
可惜还没说完就被皇帝打断了，拒绝得非常干脆，且理由十分充分。个人不管有多大功劳也不能突破体系，这是底线，否则就乱套了，也是对其他军人的不公，没得商量。
第1212章 天时地利人和
“陛下误会了，学生知道规矩，不敢妄言。学生只是想跟着陛下出征一次，见识下大海的辽阔和激烈的海战，此生足矣。”
被拒绝了，宗义明子反倒不那么紧张了，声音也大了些，再次把没说完的愿望讲完，还露出了笑容。只是上嘴唇又被虎牙挡住，笑容随即变成了咧着嘴的诡异表情。
“……这个嘛……也好，既然这样就由你负责远征舰队的后勤物资调配，算随军出征。谭副参谋长留在家里继续运筹帷幄吧，免得朕再出难题把勋衔降了。
另外你和谭副参谋长亲自去趟巴达维亚，面见科恩总督，陈明利害关系，向荷兰东印度公司借20艘能远洋的货船包括水手。
记住，不是租而是借，大明朝廷只支付水手的工资，一个铜板也不多给。办好了差事再来找朕报到，办不好功过相抵，不奖不罚。”
对于这个要求洪涛没一口拒绝，摸着下巴想了想，嘴角一咧给出了答复。说实话，他这副冷笑的模样也比宗义明子的獠牙好不到哪儿去，是从骨子里透着丝丝阴险，再加上皇帝的身份，更令人感觉后背发凉。
5月中旬，远征舰队终于算是准备停当，主力舰队由7艘秦级战舰和5艘汉级战舰组成。补给舰队比较庞大，总共有31艘武装货船，外加3艘秦级战舰护航。
塞特尔舰长指挥着他的汉级战舰，与南洋舰队的一艘秦级战舰先于主力舰队8天出发，先去珍珠港停靠补充淡水，然后驶往秘鲁沿海的利马。
总参谋部制定的计划里把加拉帕戈斯群岛设为了伏击区，利马做为西班牙秘鲁总督区首府，是诱饵舰队的袭击目标之一。
为什么这样设定，总参谋部和海军参谋部没有过多争吵，仅用一个下午就说服了皇帝同意。理由比较综合，总结起来主要有三点，称为天时、地利、人和。
跨越太平洋东西，远征上万还公里去敌人的地盘上作战，天时勉强可能有，地利与人和好像根本谈不上。面对这么扯淡的理由，洪涛怎么可能同意呢？
说起来还真不是总参谋部与海军参谋部合谋瞎编蒙骗，经过这么多年持续的探索，大明海军对美洲西海岸的地理、气候恐怕比当地人还明白，也就在人文方面弱了点，但主要情况也略知一二。
先说天时；加拉帕戈斯群岛正位于赤道线上，东边距离南美大陆西海岸接近1000公里，是一群由火山喷发构成的岛礁。
赤道地区常年高温多雨，气压梯度小，风力缓和，容易出现静风天气，也就是常说的赤道无风带。这种气候环境是帆船最怕的，没有风或者风弱就意味着没有动力，啥事儿也干不了。
但地球太大，总有些地方会与众不同，加拉帕戈斯群岛就是其中之一。
它虽然坐落在赤道线上，正处于无风带中心区域，确实不该有风。可风的产生并不全取决于空气对流，也得考虑到地面或者海洋条件，尤其是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