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我们不会分开的,对吧?”
  而昏睡中的南星,只是在梦中微微蹙了蹙眉,仿佛感应到了那来自不同时空的沉重注视。
  ……
  南星缓缓睁开眼,却见身边空无一人,只有姚黄凑到她脸边,笑得很甜。
  “有缘千里来相会,咱大贵人没把我忘了吧?”
  第87章 混沌的三位继承人
  南星定定望着姚黄。
  她脖颈处骇人的伤势依然在,配上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笑脸,诡异至极。
  然而她现在无心于此,脑海中反复闪回的,是谢澄胸前洇开的血色。
  “严鸣,”她道破了他的真实身份,声音因神魂的剧痛而低哑,“你闹够没。”
  她现在心情奇差无比,没耐心陪他玩这种角色扮演的把戏。
  严鸣摸了摸姚黄颈间的伤口,幽怨道:“你家小郎君又无大碍,至于这么凶么。”
  他不提还好,一提谢澄,南星心头火起。今日若非她拼着一口气夺回身体的控制,谢澄只怕已经死了。
  死在她剑下。
  南星抻了抻手臂,疏离地问:“找我何事?”
  “哦?我还以为,是你找我有事呢。”
  南星没有抬头,只用余光打量着他。确实,她正想找他问个明白——
  混沌珠一个神器,为何会生出独立的意志,甚至越俎代庖,占据她的身体?
  又为何称她为……继承人?
  而眼前这只神秘莫测、自称人皇的鬼,又对此事了解多深?
  除此之外,南星抿紧下唇问:“姚绛的魂魄,是不是救不回来了?”
  不出意外,严鸣嗯了一声。
  南星也没有过多纠缠这个问题,只是深深慨叹一瞬,就调整好状态。
  “我们之间早有合作,我蒙在鼓里,对谁都没有好处。”南星眼里泛着寒芒,“今夜之事若再次上演,我未必能赢。”
  她猜测严鸣与混沌珠之间有着更深的联系,而且这种关系绝对算不上友好。
  披着姚黄皮囊的严鸣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拍身边的空地,示意南星坐过来。南星没有动。
  “你愿意站着听故事,我还不愿意仰着头讲呢。”严鸣支棱着脑袋不满道。
  南星这才就地坐下,仍保持着距离。
  严鸣也没劝,双腿盘坐撑着下巴说:“混沌珠和混沌,是两个东西。混沌珠是神器,而混沌是神。”
  南星蹙眉:“……不像。”
  在她看来,神诞生于信仰,而混沌那纯粹以玩弄人心为乐的行径,并不具备任何值得信仰的品质。
  严鸣“哼哼”两声,敷衍过去。作为一只擅长偷听的鬼,他当然知道南星为何说不像。
  严鸣:“千年前,神明至宝混沌珠降临这片大陆,五颗宝珠各有神通,却针锋相对,彼此不容。当时的神界之主,从银河中随手捻出一根星线,将五颗混沌珠强行串在一起。”
  “这根星线在混沌珠的滋养下,看遍人间百态x,纵观天地兴亡,洞穿命运轮回,竟生出了自我意志,自称混沌。”
  南星蹙眉:“一根星线?”
  星线是卦修占卜时用的,其中多蕴含天地法则,甚至与命运息息相关。混沌的来历,听起来像……星线成神。
  “祂可不是普通的星线。”严鸣故作玄虚,却在南星“再卖关子就滚”的小表情中老实下来,如实道:“那是一根诞生自远古的,由恐惧、杀戮、凶恶等法则编织而成的星线。祂最大的癖好就是——玩弄情绪。”
  乐极生悲,大起大落,目见黎明却死于黑暗,心向善道却被逼屠戮……混沌,是一位喜欢恶作剧的伪神。
  拥有无上神力,却生作乱之心。
  听闻神明也要“修行”,方得大圆满。地藏菩萨曾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将全部慈悲与功德回还给沉沦的众生,这是一场永在途中的无尽修行。信仰地藏菩萨之人,渴望的是救赎。
  靠海吃海的渔州信仰舟母和汐母两位娘娘,富庶丰饶的华州信仰象征“奇迹”的千愿灯,疾病肆虐的寒州信仰药师佛……什么样的人,会信仰代表毁灭的混沌呢?
  南星暂时没有想通。
  严鸣故意恐吓道:“混沌从未失手过,却在你身上栽了两……三次。若非你于祂有用,只怕早就被丢到永夜深渊里,受尽折磨,求死不得,了却残生。”
  “都成神了,还这么小心眼?”南星莫名打了个寒颤,“视我为继承人,也没说给我点实打实的好处,又小心眼又小气。”
  “你想得到美,以为当混沌的继人是什么好事么。”严鸣掐住自己的脖子,扮了个难看至极的鬼脸,“我就是祂的第一个继承人,尸骨无存。”
  “……”
  “你可曾听说过前朝女君,羲黎?”
  南星微微颔首。
  羲黎女君本名皇甫曦,算辈分,她还是皇甫淳的亲姑姑。羲黎在治国理政上有出类拔萃的天赋,史官不吝笔墨,极尽溢美之词,将她铸成一座丰碑,字里行间皆是叹惋——断言她若未英年早逝,必为王朝续命百年。
  羲黎身死,国祚遂终。
  这样一个完人,唯一饱受争议的,是她手刃亲夫。
  那位夫君出身煊赫,却志在山水。起初宁死不尚公主,羲黎便另择了驸马。不料他听闻婚约对象是皇甫曦,竟当场反悔,费劲手段挤走原婿,如愿入赘皇甫家,侍奉公主左右。
  世人说他爱惨了羲黎,哪怕死在她剑下,也甘之如饴。
  至于羲黎爱不爱他,没人能说准,也甚少有人关心。毕竟跟她熠熠生辉的功绩比起来,这桩风月债实在太黯淡,以至于那男子连名姓都没留下。
  他成了她完美史诗中,唯一不容于世的污点,合该被她的拥护者抹去。
  严鸣笑道:“羲黎是混沌第二位继承人。”
  “……”敢情她就是第三个倒霉蛋对吧!
  南星气笑:“人家比你混得好,起码不是被杀的那个。”
  “是么?”严鸣的嘴角噙起一丝玩味,“那你该高兴的,毕竟你差点步羲黎的后尘,而非我的。”
  思及谢澄,南星嘴角的弧度瞬间冻结。
  “混沌杀谢澄,是因为轩辕剑。那杀皇甫曦的驸马又是为何?”
  “好玩啊,你身为混沌的继承人,这点幽默感总得有吧,多学学我,爱笑的鬼运气不会太差。”
  “……”
  南星突然很好奇混沌选继承人的标准是什么,她不太想跟严鸣有共同点。
  严鸣忽而正色,直直望着她。
  “南星,我和羲黎都走错了路。舍弃一切,赌上一切,终究是徒劳,连跟祂同归于尽都做不到。”
  “混沌珠象征着至高至强,彼此却水火不容。而祂是天地间,唯一能同时拥有五颗混沌珠的人。所以,没人能战胜祂。”
  “今夜之前,祂也许会想办法蛊惑你,就像蛊惑我和羲黎那般。可今夜过后,祂……我猜不透祂的心思,总归不是好事。”
  “因为你拥有了‘奇迹’。”
  ……
  未及深思,一阵剧烈的眩晕与神魂被撕扯的痛楚猛地将她从这诡异的对话中拽离。
  意识自深潭底部缓缓上浮。
  南星掀开沉重的眼帘,最先感知到的是萦绕在鼻尖的、清冽中混着铁锈气的味道。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谢澄线条分明的下颌,以及他胸前青衣上那片洇开的暗色。
  伤口未曾处理,血渍凝固在衣料上,像一幅写意的残梅。
  他竟就这样抱着她,任由伤口淌血,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视线微转,旁边是相互搀扶着的沈酣棠与吴涯。沈酣棠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正关切地望着她。吴涯脸色苍白,靠在她身上,显然伤势不轻,却也强打着精神看过来。
  三双眼睛,都聚焦在她身上。
  “醒了?”谢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环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许。
  南星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她试图动一下,浑身却像是被拆散重组过一般,酸软无力,尤其是神魂,传来阵阵针扎似的抽痛。
  稍缓过来,她干脆利落地抬手,“噗嗤”一声拔出插进谢澄胸口的长生剑,摸出锦囊里最后一枚归元丹,飞快地塞进他嘴里,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他。
  “这么贵的丹药送我吃,某个财迷心疼死了吧。”谢澄用说话来转移注意,忍住没痛呼,边咀嚼着丹药边揶揄。
  见血止住,南星没好气地将人推开,单手撑地站起,自然而然地藏起那只被厘魂刀割破的手掌。
  其实真的很疼很疼很疼,比什么水牢雷刑暗狱的酷刑加起来都疼。换做别人说这话可能是夸张,但南星的评价绝对客观公正。毕竟她可是都亲身试过的。
  她哼道:“羊毛出在羊身上,我又什么好心疼的,疼死你算了。”
  血不要钱似的往外流,他也没想着处理下,不是丹药很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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