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谢澄不愉道:“方才我等用餐岂不被人看光了。”但凡早知有雅座,他绝不会留在大堂,吵吵嚷嚷的。
  小二陪笑:“三楼只对贵客开放,两位娘子行事低调,都怪小的眼盲心瞎。”见谢澄望着更高一层的雅座和其间的人影,小二连忙解释:“四楼是东家宴请亲朋的地方,不对外开放。”
  见小二是个知趣的伶俐人,谢澄赏了他一块碎银,小二笑出满脸褶子退下了。
  不多时,小二领着一水儿身量相仿的清倌上来,个个垂首敛目,手捧黑漆托盘,里面盛着时新果脯、精巧茶点,纹丝不动地举在胸前。
  有个身段如纤柳的清倌悄悄向南星递出含情脉脉的一眼,软声软语道:“点茶对诗、抚琴题画,只要能博娘子一笑,奴等无有不会的。”
  谢澄:“……这就是你们楼里‘好玩的’?”
  呵呵。沈前辈还是没烧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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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更新后作者突然无法评论发红包了,只能翻到每章里去回复,等我研究一下怎么回事(此处请脑补地铁老人看手机表情包)[托腮]
  第72章 吹给她的杏花疏雨
  小二恭敬解释:“遇仙楼只卖才情,不卖风月。”
  谢澄礼貌微笑:“琴棋书画我也精通,这些把戏讨不了我家小姐欢心。”
  被点名的“梨儿小姐”回神,正对上一双黑漆漆的幽怨眼眸。她无语点头,摆摆手让小二将清倌都带走。
  清倌们放下果脯和茶点,一步三回头离去。
  谢澄不动声色地撤了桌上的糖荸荠和蜜金柑,拿出一袋金杏枝买的杏脯捧给南星,南星的确馋了,抱着油纸袋吃起来。
  沈酣棠也抓了一把,刚吃两口就酸的倒牙,想吃口蜜金柑压压,却发现被谢澄撤了,于是瞪着谢澄指桑骂槐道:“酸溜溜的,真倒胃口。”
  状况外的南星拿着杏脯纳闷道:“挺好吃的呀。”
  其余三人:“……”
  南星长叹一口气,直勾勾望着谢澄,不说话也不眨眼,盯到谢澄垂眸避开她灼灼目光,南星才悠悠道:“谁说我不喜欢那些把戏了?”
  谢澄便作势要把小倌们叫回来。
  “我不要他们。”南星托腮笑,“他们可没说自己精通琴棋书画。”
  沈酣棠刻意咳嗽几声,在桌下拽南星的衣角阻拦。
  南星拿谢澄同小倌比较,高傲如谢澄,居然完全没生气,只道多年未练可能生疏了。说罢从储物戒中翻出一管长箫,轻轻擦拭着说:“我吹完,你可不许再伤神了。”
  南星认真点点头。
  谢澄没有选择《梅花三弄》或《平沙落雁》等脍炙人口的名曲,横箫吹奏了一首《杏花疏雨》。
  轻盈灵动的曲调引来满楼仰头瞩目,娴熟高超的技巧盖过了遇仙楼所有乐伎的风头,一曲过半,喝彩声一重接一重。
  忽而,遇仙楼顶垂下数条彩绸。
  一位身着飞天服饰的都知娘子纵身跃上朱漆阑干,足尖勾着红绸绕梁飞转,环佩叮当。她体态丰腴饱满,肌肤莹润如雪,媚态天成,真真是艳夺明霞的绝色佳人。
  “绛夭娘子!”大堂爆发出狂热的追捧,三楼对面的一处雅座甚至抛出把把银币撒到舞台中央。
  谢澄的箫声却没有停,旁人如何他不在意,反正他是为讨南星欢心才肯吹的。
  与此同时,绛夭绕场三圈,飞掠至谢澄身旁,抬手将噙在朱唇间的一朵芍药别在谢澄鬓边。
  谢澄侧身躲过,那朵芍药打着旋坠地,曲子因此断了。
  谢澄的脸沉下来。
  说好的他吹完一首南星就别不高兴了,现在被朵花打断,这怎么行。
  恼火的谢澄比自得的谢澄更有趣,起码南星是这样以为的。所以曲子没吹完,她反而心情好了不少。
  南星清楚沈酣棠刚阻拦自己的原因。
  听说谢澄十来岁时出席某位名流的寿辰宴,酒过三巡,谢澄为主家抚琴祝寿。主家顺口夸奖谢澄弹得不错,以后宴饮助兴都靠他了。
  本是一句玩笑话,但在心高气傲的谢澄看来是莫大的侮辱。谢澄虽未当场翻脸,但自此疏于乐道,甚是忌讳。
  这首谢澄破例吹奏的《杏花疏雨》给予南星莫大的底气,人声鼎沸中,她终于下定决心,笑眼弯弯:“曲子很好听,晚点儿给你个奖励。”
  相似的夸赞轻易唤起那晚的荒唐记忆,谢澄下意识瞥向南星清润的唇。
  “不是那个奖励!”南星恼羞成怒,连装失忆都忘了,提膝跺了下谢澄的脚,扭过头去看绛夭的表演,不理他。
  谢澄唇角微微上扬。
  ……
  大堂中宾客尽欢,吴涯和谢澄在猜测今年受邀参加天阙盛会的名单,这等绝密在他们面前如同透明,三言两语就猜了个十成十。
  半肚子金枝杏下肚,沈酣棠终于习惯了这挠人的酸涩,实在上瘾,她随手摸出颗从姚黄那里买的粉色糖丸丢进嘴里,“硌嘣”一声,沈酣棠皱皱眉,从嘴里拿出张字条来。
  “子夜东市,鬼门大开。”
  “华州鬼市的确藏在东市,这小黄莺的名号实至名归,消息很灵通。”吴涯接连掰开几枚黄色糖丸,都是实心的,想来只有粉色糖丸里才藏着消息,随机送给光顾的熟客,吸引他们主动买消息。
  南星转过头,“姚黄当时给我那张纸条上写着桩子……就是有人跟踪的行话,不过我沿途都留意着,并未察觉到行踪古怪的尾巴。”
  “也正常啦,姚黄再机灵也只是个七八岁的凡人女孩,一时错看说得过去。”沈酣棠并非怀疑姚黄,只是南星是不会判断错误的,她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谢澄沉吟片刻:“兴许阿梨和姚黄说的都对。”
  他和南星对视一眼。
  “的确有人在跟踪,但跟的不是我们,姚黄发现了这件事,却误以为是冲着我们来的。”
  吴涯:“一个市井讨生活的小女孩,既不穿金戴银也未招摇过市,恩怨情仇更谈不上,有什么值得跟的?”
  既穿金戴银又招摇过市的谢澄:“……姚黄约莫也是这样被误导的。”
  南星眼睛微眯:“做消息贩子,常常祸从口出,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姚黄可能连自己卖了什么不该卖的消息都不清楚,就被盯上了。
  谢澄和南星同步起身。
  虽说仙门不能过多插手人间事,但萍水相逢就是缘,置之不理岂非坏了道心?
  沈酣棠眼疾手快抱住南星的腰,指着吴涯嚷道:“南……阿梨你陪我嘛,让小乌鸦去,小乌鸦最厉害了对吧。”说罢冲吴涯可怜兮兮地撇嘴。
  明知小师妹又打算整幺蛾子,但无法抵挡小师妹夸赞和装可怜的吴涯一言不发,随着谢澄去救人。
  被强行留下的南星无奈叹气,吴涯俩人前脚刚走,就听沈酣棠雀跃道:“把那些小倌都喊回来吧,难得出来玩!”
  “……”
  遇仙楼的小倌们个个身怀绝技,沈酣棠不喜音律,他们就陪沈酣棠玩些简单热闹的小游戏,输者自罚一杯,几轮下来将沈酣棠哄的眉开眼笑,豪掷五千文买了瓶春阳酒,把酒言欢,相当肆意。
  南星无奈道她个天外天的大小姐,寻欢作乐大可不必背着吴涯,沈酣棠却缩着脖子不敢接话。
  打沈酣棠记事起吴涯就是陪伴她最多的人。她尚在襁褓时吴涯就日日去探望,抱着她在花圃旁逗弄。他天性少言,时常坐在摇篮旁哄沈酣棠午睡,一坐就是整日也不嫌烦。
  吴涯擅剑,沈酣棠却喜弓,为此他早上练剑,晚上练弓,下午监督沈酣棠一起练弓。风雨无阻,全年无休,非人哉!
  十余年来寸步不离的守护,令沈酣棠对吴涯又爱又恨。他简直比沈去浊这个老舅还像她老爹!
  沈酣棠严重怀疑是因为她刚会说话时“呀呀”了两声,吴涯以为她在喊“涯涯”……
  所以,为了沈酣棠不被她“老爹”批评,南星靠在漆栏边默默望风。
  大堂中央起高台,佳人腰肢款摆,水袖飘逸,相比此前的飞天装扮,更添几分世外仙姝的出尘。
  领舞的正是此前想为谢澄簪花的绛夭。
  听大堂的几桌客人讲,绛夭乃遇仙楼今年声名鹊起的都知娘子,体态丰腴却不失轻盈,脾性温柔小意,畅通诗画音律,还写得一手极漂亮的簪花小楷。
  这些本领足以让绛夭在遇仙楼立身。
  可真正令绛夭扬名天下的,是她那张肖似九州第一美人、豪强姚氏千金——姚宝祯的美人面。
  不同的是绛夭眼尾的泪痣为她添了万种风情,而姚宝祯眉心却长着一颗朱砂痣,神圣而端庄。
  观音相,美人皮,世家门第,姚宝祯高高在上不可肖想,绛夭却活色生香触手可及。
  客人们越聊越起劲,南星本是不感兴趣的,她既不认识绛夭更没见过姚宝祯,哪管兰花芍药谁竞风流?可谁让她耳清目明,躲都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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