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严才人见她反应这样大,立刻心虚:“只是听说。”
  这时候有小黄门过来道:“严才人,祝娘子,官家请你二人今晚提前准备着侍寝。”
  赵悯要她将他当做兰鹤林来报恩,春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不会不懂这里面的暗示。
  但是二人?
  春杏一阵恶心,严才人却是轻车熟路地站起来谢了皇恩,想来如此行事不是头一回了。
  两人去住处补了觉,睡到下午起来,严才人已经梳妆完毕。
  宫女见春杏醒了,凑上来十几个人围着,梳头的梳头,敷脂粉的敷脂粉,还给她换了身粉白色的宫装。
  春杏心里想,赵悯这逃难来的,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弄这些排场。
  黄门将两人带进一间厢房,里面也布置的奢华富丽。
  时间还早,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官进来,春杏一眼就认出他:“您是吴都知?”
  吴都知笑道:“祝娘子还记得我?”
  春杏点头:“当年那封血书,多亏您递上去,民女没齿难忘。”
  吴都知道:“这是微臣的分内事……”
  他顿了顿:“血书其实是先递给兰世子的,他走时落在车上,微臣才交给陛下的。”
  春杏低下头:“嗯。”
  她存了份侥幸,忍不住打听:“吴都知,您可知道,我原有个贴身的婢女,名叫白英英,吴都知晓得她下落吗。”
  吴都知面色顷刻间冷下来,不咸不淡道:“我劝祝娘子安分守己些,莫要害人害己。”
  春杏知道言错,忙行礼道歉:“是民女僭越。”
  严才人想问什么,赵悯已经前簇后拥的进来了,他进来之后,严才人麻利地带着春杏和几个小宫女,在旁伺候着。
  赵悯见春杏柔顺地捧着严才人递来的玉带,笑问道:“如今可要在这里住上好一阵子,小祝可住的惯?”
  春杏点头:“回官家,一切都好。”
  赵悯走过来:“想通了?”
  春杏只能道:“官家恩情,民女不会忘。”
  赵悯冷笑一声:“祝鸣漪,朕看你即便知道真相,依然毫无悔过之意,感恩之心。”
  春杏委屈地看着他,不知所措道:“那陛下说,民女现在当如何?”
  赵悯捏着她下巴左右端详这张脸:“你好生伺候我,要待我比他更柔顺乖巧,听明白了?”
  春杏忙道:“民女领命。”
  赵悯松开手,觉得还是哪里不满意,但又说不清楚。吴都知提着一只精美的黑漆食盒进来,鲜美的肉汤香味扑鼻,他盛出一碗放在案上晾着,赵悯忽然道:“还有多的么?”
  吴都知自然意会:“有的,两位娘娘都是够的。”
  春杏也得了一碗,她捧着碗,望着碗里切做细丝,已经看不出原型的碎肉,颤着手送到嘴边。
  她记得兰辞证实过,赵悯有些残忍的癖好。
  这不会就是董娘子口中的……吃小孩心吧?
  这么一想,气味也变得腥臭起来。
  赵悯看她犹豫,拧眉道:“小祝,有话就说。”
  春杏知道这碗汤是非喝不可的,这不是汤,是服从。
  她挤出个笑:“无事,就是好奇这里面是什么?”
  严才人跪在她身边,好心地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多嘴。
  赵悯道:“心肺汤。”
  他见严才人已经喝了一口:“滋味如何?”
  严才人赶紧夸赞:“回陛下,鲜美无比。”
  赵悯满意点头,敲了敲春杏的碗边:“别浪费了,快喝。”
  他动作时碗边晃动,汤汁洒在春杏脸上,顺着她的唇角流进口中。
  腥臭的咸味顷刻间灌满口腔。
  意识到那是什么,春杏感觉一股酸水从胃里往上反,身体不受控制的痉挛失控,喉咙里喷涌出一股热流。
  她把从早上起吃的喝的都吐完了,胳膊撑着身子喘气,才觉得好受了些。
  赵悯望着衣摆上的沾上的秽物,眯起眼,房内的黄门和宫女们赶紧上前,拿碳灰覆盖污秽,洒扫熏香。
  严才人要去为赵悯更衣,被他一脚踹翻,只能瑟瑟发抖地跪在一边磕头:“官家息怒!官家息怒!”
  春杏吐完了,无奈地看着眼前的污秽,也跟着跪好:“官家息怒。”
  她有些理解那个被灌了肉汤的文官,为什么要上吊了。
  这命也不是非要不可。
  赵悯的兴致都被搅完了,忍怒望着春杏冷笑:“祝鸣漪,就为了不侍寝吗?真有你的。”
  春杏吃惊地看着他,她是真不至于冒着生命危险,为了贞洁和赵悯硬碰硬。
  第89章 城墙
  赵悯却像是看透她似的,哼笑一声,将严才人抱起,行至几步外的床榻,放下帐勾。
  严才人惊呼一声,人影交叠,传来唇舌吮舔的水声。
  房里除了春杏,还有七八个宫女和黄门跪在一旁待命。
  春杏不知道赵悯是本来就这么性格古怪,还是情势所逼焦躁成疾。
  她悄悄将身子往墙边贴,歪靠着墙打盹。
  她倾向于他只是临死了,想多拉个人来殉葬。
  说到底还是兰辞的错,他将这么个幼稚又暴虐的皇子扶上皇位,并且相信他所建立的皇权,能够完成邱将军的遗志。
  春杏心里心灾乐祸地想,现在无论他深陷何种苦楚,也都是为自己的错误所累罢了。
  赵悯抱着严才人啃了片刻,探头去看,发现春杏已经神态轻松的闭上眼了。
  他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头而起,推开严才人纤细的身子,抽出中官腰间的配刀,当着春杏的面,一刀劈上去!
  严才人还没来及吭声,就被抹了脖子,血溅了一地,瘦弱的身子仰躺在地上。
  春杏莫名其妙地看着严才人还在轻轻抽气的身体,心中满是兔死狐悲之意。
  “这个嘴碎的小贱人,都和你说了什么?”赵悯怒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朕是暴君?”
  春杏哪敢有什么想法,只能拼命摇头。
  “从小时候在宫中读书,我母妃与他母亲灵溪县主从小被比较着长大,也爱拿我与他比较。他争强好胜,处处压我一头,技不如人,朕也无话可说。可等朕登上皇位,还有人说这皇位是他抢来赏我的。如今就连我救过的人,都能将功劳揽给他……”
  赵悯气急败坏,用剑刃指着春杏。
  春杏吓得魂飞魄散,强行镇定道:“官家,您是皇室正朔,不必与兰鹤林这样的宗室臣子自比。”
  赵悯冷冷看她:“你最好真这么想。”
  春杏垂着眼,任他端详:“这不用妾身想,是事实如此。”
  他自然知道这番话是屈就逢迎,也知道春杏不是真的感激他,不过是被自己的良心困住了。
  但兰鹤林的心上人,如今落在自己手里,不仅是人在他手里,还多了一重道德枷锁。
  他看着春杏不甘又被迫的模样,生出几许满足。
  吴都知过来,瞟了春杏一眼,套着赵悯耳边说了几句。
  赵悯闻言笑道:“严才人一个人上路,好冷清啊,要找个人陪她啊,对了小祝,听说你在找一个人?”
  他挥手,几个黄门卫拖着一个劲装女子进来,丢在春杏身旁。
  春杏眼泪刷得涌出来了,是英娘!
  英娘还穿着她为她挑的衣裳,浑身脏兮兮的,手臂被反绑,腿呈现一种不自然的弯曲,显然是受了伤。
  春杏望向赵悯,她知道对方没有杀英娘,现在又把她拉出来,肯定不是想杀给她看这么简单。
  赵悯道:“想救你的女使?”
  春杏望着他。
  英娘却不愿春杏被胁迫,她看了春杏一眼,突然咬住了后槽牙。
  那个动作春杏见过。
  在建康时,刺杀她的那个弓箭手,临死前就是这样,咬破后槽牙中的剧毒药物自尽的。
  春杏浑身发抖,掐住她的下巴,小声哭道:“白英英,别,别死……我求求你别死,求求你了。”
  英娘摇头:“我没保护好娘子,叫娘子落在狗皇帝手里……我活着,怎么与郎君交代呢?”
  春杏低声道:“只要我没死,就没什么不好交代的。真的,英英,相信我。”
  赵悯闻言一挑眉,不耐烦道:“好了,还想不想救人?”
  春杏松开英娘,赵悯笑道:“你怎么勾引兰鹤林的,有样学样的对待你的恩公,不为难吧。”
  春杏松了口气,打定主意慢慢与之周旋,她接过吴都知递来的单衫为赵悯披x上。又跪在他面前,用湿布擦掉他脚腕上的血迹。
  赵悯感觉一团馨香凑近又离开,温软的手被他捉住,他哼笑道:“祝鸣漪,你与他在一起,也是这样生分吗?”
  春杏低着头,无奈道:“官家,民女是祝将军的女儿,您忘了,民女和兰鹤林是媒妁之言,正儿八经的元配夫妻。婚前若是相见,定然也是生分的。”
  赵悯呵呵一笑:“我也可以封你为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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