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上回见了常珏,他便是这样制式的打扮,想来春杏是不讨厌的。
  他便让子规按那个制式,买了件更好看的。
  看来没选错。
  春杏正看着衣裳出神,眼前的男人突然将单衣脱了,一张湛然如冰玉的脸,面无表情地伸手过来,自己拿了中单披上。
  流畅而蓬勃的胸肌闯了满眼,春杏躲开视线,却又听他问:“能帮我系一下衣带吧?”
  她只能硬着头皮,去扯他腰侧的衣带:“这是要去哪儿?”
  兰辞似乎很慷慨:“知道你闲不住,带你出去应酬。”
  春杏忍不住有些期待:“……去哪儿?”
  兰辞道:“秦淮河,坐画舫船。”
  一听到船这个字,春杏就泛起一阵恶心:“我会吐的。”
  兰辞穿上外袍,将她抱坐在矮柜上,弯下身子搂在怀里,钝声道:“你现在晕船?”
  春杏不敢反抗x:“是有些。”
  他望着她:“我记得从前,你坐画舫船,是不晕船的。”
  -----------------------
  作者有话说:上一章尾巴那里改了一点点,麻烦大家重新看一眼[亲亲][亲亲]
  第58章 不会
  春杏回避着他灼热的视线。
  他们仅有一次,在河边乘画舫船,是太平楼边的城内河道。是他敞开心扉,对她承认自己的立场。亦是少年夫妻彼此试探着,初尝了鱼水之欢。
  许多记忆中的画面,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碎玉相击的珠帘,远处的街市喧闹,映在舱顶的潋滟水波。
  还有她挣脱不开的手臂,滚烫的呼吸……
  这是独属于两个人的过去,兰辞揽着她后腰的手臂也在收紧,呼吸越发浑浊。
  春杏强迫自己从回忆中脱身,她抵着他的胸膛,隔开些距离:“应该是水活、浪大,就会晕船。”
  兰辞望着她抵触的动作,深吸口气。
  他慢慢顺着她的意思,松开手:“那就不坐船了,去河边走走。”
  为了配合他这身衣裳,春杏也换了件浅色褙子,不过脖子上的齿痕实在遮不住,她便戴了一条面纱,将将盖住脖子。
  许是怕马颠着春杏,兰辞带她坐的是牛车,牛车又慢又稳,她撩开布帘,看外面热闹的街市。
  路过一处,卖货郎肩上扛着花花绿绿的泥巴人,有一对小娃娃看起来特别可爱。
  春杏迅速摸了铜板出来,指着一处:“东家!”
  卖货郎笨手笨脚的,没来得及将东西给她,子规拿了,从另一侧布帘递给兰辞。
  春杏拿着泥娃娃,才发现是带哨子的,她试着吹起来,立刻发出了很幼稚的响声。
  她尴尬极了,试图挽回一些尊严:“我不是自己玩,是买了给小妹和平远的。”
  兰辞没说什么,他看着她澄澈的瞳孔,忍不住伸手去摸她脖子上的齿痕。
  牙印已经结痂,色泽暗沉下来,在月白色薄纱间若隐若现。他将手掌环住她纤细的脖子,掌心便能感觉到凹凸的起伏,带着一种撩拨的痒意。
  春杏捏紧了两个泥娃娃,害怕呼吸的姿势稍微不对,就会勾起他那晚的怒意,继而掐死自己。
  好在他看上去很平静,低垂的目光好像只是在欣赏。
  牛车停下来,子规在外面道:“郎君,二娘子,到了。”
  兰辞应了一声,手却没松开。他喉结滚动,突然勾起她肩上的披帛,在脖子上绕了两圈,不大讲道理地道:“别被人看见了。”
  春杏无奈地在心里直叹气。
  现在知道见不得人了?
  踩着矮凳下车,春杏的手还搭在兰辞掌心,一眼就看见等在外面,抄手而立的胡凌云:“大哥?”
  胡凌云上下打量兰辞这不寻常的一身打扮,一个武官,穿得倒是风雅,腰间还多此一举的配了把檀香木折扇。
  引得春杏一双眼都挪不开。
  他阴阳怪气道:“兰大人挺会使唤人,让我来陪酒就算了,怎么把我妹妹也绑来了。”
  兰辞忍不住笑了:“旁人不知,你也不知?”
  他拍拍对方的肩膀:“胡大人,春杏是我三媒六礼娶回家的世子夫人,出嫁从夫,我喜欢带她去哪就去哪。”
  胡凌云被噎住,春杏赶紧冲他挤眉弄眼地摇头。
  可惜兄妹两人默契不够,胡凌云没能从她复杂的表达中,收集到足够确认的信息。
  他气势短了几分:“兰大人今日意欲何为?”
  兰辞边走边道:“今日来的,都是些附庸风雅的地方士绅,经史大儒。胡大人只管多认得些人,不必费心其他。”
  胡凌云望了他一眼,大概明白了。
  兰辞如今虽身居高位,又有兵权傍身,却毕竟从京中外调而来,与本地官员都不甚熟悉。又过于年轻,容易引起本地士绅轻视。
  如若全凭暴力压制,不是长久之计事小,不好全盘掌控事大。尤其钱运使这个老狐狸,想让他将财权双手奉上,非得令他脱一层皮不可。
  他是打算沉下性子,谋定而后动。
  三人走到一处沿河而建的酒楼,说是酒楼,却与太平楼这样红柱碧瓦开门迎客的酒楼风格迥异。外看白墙灰瓦,陈设荒寒枯素,与杨夫人家外宅的云台筑倒有几分相似。
  一群着装清雅的儒士在门口迎客,见兰辞来了,刚要开口,便被他制止:“哎,诸位打住。今日不提官职,叫小侄鹤林便是。”
  兰辞甫一落地,便让子规将请柬送至各州府官员,及周围郡县的著名乡绅,书院山长处。今日这场,便齐聚了本地颇有声望的名人雅士。他们早听闻新来的制置使是由马军司主事兼任,刚经历一场逼宫,是个年轻狠辣的武官。
  如今一见,实在与传闻相去甚远,不仅样貌清俊,人也堪称彬彬有礼。
  一群人簇拥着他们往里走,因兰辞身边本就带着一群女使与侍卫,又有胡凌云陪在近旁,春杏反倒不显眼了。
  他领着春杏入了挂着珠帘的主宾席,悠然说了几句场面话:“建康自古金陵佳丽地,兰某亦心向往之,能与诸位同游共饮,了解贵地风土人情,结交贤达,实在是幸事。今日大家切记,只谈风月,不论政事。”
  话音落地,这才算正式开席。看果上了一巡,配着清幽古琴,撤去之后,又上了清酒,便陆续有人前来敬酒。
  春杏原本是很厌倦这样场合的,她不会吟诗作赋,很担心突然又要搞什么曲水流觞,要求每人以主题作诗一首。
  但陪席就不一样了,躲在珠帘后面,虽说余兴节目略微乏味,但有珍馐美味,还算差强人意。
  春杏见有一人眼熟,小声问兰辞:“那个特别瘦的老头,是不是在转运使司见过。”
  兰辞给她剥了只柑橘:“二娘子好眼光,这位是转运使司文书主管,宣和二年进士。”
  春杏感慨:“这进士,比我们年岁还大呢。”
  兰辞笑了:“是。”
  不一会儿又有人来敬酒,那人两鬓斑白,举杯道:“老朽明道书院的顾伯均。”
  “顾山长不必客气,”兰辞给春杏介绍:“这位按辈分,还是风陵的堂哥呢。”
  春杏仔细一看,眉眼还有几分神似:“见过顾山长。”
  兰辞今晚用得着顾山长,故而与他多寒暄了几句:“某同来两位,一是兰某内子,一是兰某舅兄,也是新上任的浦县知县。都是与风陵一起长大的。”
  他提携胡凌云的态度十分明显,顾山长连忙道:“久仰才情。胡大人还是京场解元时,写的诗,就传到建康府学来了。风陵与我书信,也托我多多照应。”
  胡凌云连忙与他彼此谦虚起来。
  有胡凌云这个与他沾亲带故的陪酒侍郎在,兰辞自己便轻松了许多。
  该有的礼节尽到,主菜也上了。他便回到主座,给春杏盛了一小盅奶白色的鲫鱼汤。
  春杏坐在他身侧,手里端着鱼汤,还伸着脖子在看被人群围住的胡凌云。
  兰辞皱眉道:“殿试时官家最赞赏的,便是胡凌云的才气,只是他考虑均衡各方利益,才把他排到第八位。”
  春杏看他:“嗯?”
  兰辞道:“这种交游,于他而言不费力。你把汤喝了,一会儿冷了会腥。”
  春杏乖乖捧起碗,小口喝汤。兰辞又慢悠悠为她剃掉鱼刺,雪白的鱼肉堆在碗里。
  等忙的差不多了,他起身道:“你等我一会儿。”
  春杏看着他出去应酬了一圈,与几个地位较高的人寒暄了几句,又回来了。
  春杏好奇道:“不用陪他们吗?”
  兰辞只眼睛时不时瞟过转运使司主事,傲慢道:“不用,我在那里,他们饭都吃不下。我走了,他们才能自在些。”
  春杏观察了片刻,还真的是。见兰辞回席,他们面色都轻松了许多。
  她有些不解,兰辞毕竟是个来办差事的在京武官,即便兵权煊赫,会在这里留一阵子,也总是要走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