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云无忧心道那就更不能去了,她本就不想入宫,若是跑去参选女骑,岂不是在这宫闱里越陷越深?
  她又不是真的昭平郡主,什么松丘救驾,她一个反贼,能忍住不刺王杀驾就不错了。
  再说岑太后可是昌平公主的亲娘,她去了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于是她对齐婴笑道:
  “我思量一番,还是觉得你方才所言有理,皇后重开女学殊为不易,我们怎能弃她而去,女骑这热闹我还是不凑了,让别人去吧。”
  “你就算去了,太后也未必选你。”程鸢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云无忧身后,冷嘲热讽了一句后又走远了。
  将此情此景收入眼中,齐婴颇有些忍俊不禁地看着云无忧,云无忧也只得无奈笑笑。
  随后齐婴对着云无忧感慨道:“若鱼一向与岑太后亲厚,x想来此次必能中选。”
  云无忧随意点点头,比起此事,其实她更关心的是程鸢若进了女骑,今后她的射艺课没人使绊子,是不是就要教更多人了。
  一想到这些她就头疼,只想让杨皇后赶紧把她从女学给辞退了。
  跟侍官打过招呼后,她从重明宫出来,本想去梧桐巷进信平侯府再寻军印,却见到杨弈正在长乐门门口负手而立。
  她立即快步上前,从背后拍了拍杨弈的肩调笑道:“侯爷,今日怎么有雅兴站在这儿晒太阳?”
  眼前人先是身形一僵,而后转过身,眉眼桀骜,目光锋锐,是段檀。
  认错人了……云无忧尴尬地收回手,向后退了两步对段檀道:“小王爷可是要入宫?”
  段檀压低了眉头沉声道:“见到是我,你很失望?”
  云无忧是有些失望,不过她与段檀一同在王府里养伤养了小半个月,如今见他这副模样,哪里还不明白他这是不高兴了,遂笑语道:
  “小王爷这是哪里的话,我方才一时眼拙才将小王爷认成了旁人,小王爷莫怪,我给你赔罪就是了。”
  话到最后还躬身作了个揖。
  她的顺毛捋很见成效,段檀脸色果然缓和不少,将手上拿着的纸袋塞到云无忧手中,冷哼一声:“我要你的赔罪有何用?”
  云无忧知道段檀这是不气了,打开纸袋看了眼,颇为惊喜:“杏脯!”
  正是她赞过的那家铺子里的。
  见她欢欣,段檀凤眸略弯了弯,牵起她另一边手腕,拉着她就往前走。
  云无忧单手托着杏脯,看了看自己被段檀拉住的手腕,有些郁闷:“小王爷,你这样拉着我,我没法吃杏脯了。”
  段檀步履不停,闻言松手,却回头从她手里抢过了那袋杏脯。
  他突如其来的抢食行为让云无忧有点发愣,但没愣多久,她唇边就出现了一枚裹着厚厚糖霜的杏脯。
  云无忧盯着那捏住杏脯的修长手指,心中颇为抗拒,嘴角扯了扯:“小王爷,这恐怕不妥……”
  又不是真夫妻,举止亲密至此,实在没必要。
  段檀不知她所想,还以为她嫌弃自己,板着脸解释:“我的手很干净。”
  云无忧冲口而出:“我的嘴不干净。”
  段檀皱眉,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云无忧看着他满面诚恳:“有口水,怕是会污了小王爷贵手。”
  段檀直接将杏脯往她嘴里一塞:“我不嫌你。”
  但我嫌你……罢了,都被喂了一颗,再反抗也没意义,何况杏脯无辜,云无忧于是屈从。
  不久后,她努力嚼着嘴里几颗杏脯,口齿不甚清晰地问段檀:“咱们这是去哪儿?”
  她此刻双眼溜圆,两颊鼓鼓,像极了常在树上蹦哒的贪嘴鸟雀,看得段檀唇角一勾,忍不住又给她投喂,带着点笑意道:“看戏。”
  之后二人走了快半个时辰,钻进了一片人迹罕至的树林里。
  云无忧环视着附近的树木花草心生迷惑,哪有戏台子是搭在这种地方的,段檀不会是走错了吧?
  她看向此刻正在树林里悠哉看花的段檀,问道:“小王爷,咱们这是要在哪儿看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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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有程鸢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笑哭]
  第17章
  段檀头也不回道:“再等等。”
  然后又对着云无忧招手:“你过来。”
  得知冥婚之事后,云无忧对段檀这个鳏夫的容忍度变得奇高。
  以至于就算现在段檀对她又卖关子又呼来喝去的,她也只是默默往天上白了一眼,随后便认命地走到了段檀身边。
  见云无忧过来,段檀终于舍得将视线从花树上挪开,看着她道:
  “此处海棠开得甚好,你以为呢?”
  云无忧看了一眼面前花团锦簇的海棠树,点点头,接着对段檀道:
  “小王爷似乎格外偏爱海棠?”
  她记得天女散花那日,段檀往她头上戴的也是海棠花。
  段檀道:“是你偏爱。”
  原来是昭平郡主喜欢海棠。
  云无忧有些僵硬的笑笑,没料到话本子里那种“你走后我便活成了你”的离奇桥段,竟然有一天会在她眼前上演。
  段檀又扭头将目光投向海棠树,接着抬手摘起了树上品相不错的海棠花,每摘一朵就往云无忧发髻上插一朵。
  云无忧任他摆弄,心道此鳏夫在亡妻离世后活得实在可怜,让让他也无妨。
  不久后,段檀心满意足地收手,又拉着云无忧在树林里四处游走,二人时而追一只蝴蝶,时而逐一只野雀,好不惬意。
  此时林中晴光正好,花气袭人,呆得久了,云无忧也难得放松了心绪,整个人染上温暖而懒怠的气息。
  待走到一棵极高极壮的柳树前时,段檀抱着云无忧飞身而上,二人在树上坐下,段檀抬手摘下几段柳枝,专心致志编起了花环。
  云无忧靠着树干昏昏欲睡,连段檀把她发髻上的海棠尽数摘走了都毫无察觉。
  不知过了多久,段檀捏了捏云无忧的脸叫醒她,给云无忧看他编好的海棠花环。
  云无忧拂开他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半睁着眼睛极敷衍地赞了两句。
  段檀仔仔细细地将花环在云无忧头上戴好,又在她脸上捏了一把,阻止了她继续小憩,抬眼看向远处道:
  “好戏开场了。”
  云无忧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顺着段檀的目光看去,却在一瞬间惊得瞪大了眼睛,瞌睡全无。
  只见远处不知是谁家的院子里,两批带甲的士卒正刀兵相接,血肉飞溅,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血泊当中。
  云无忧忙问段檀:“那是谁家府邸?”
  段檀眼中寒光一闪:“当朝大将军,岑丰。”
  云无忧心中大震,岑大将军乃太后亲兄,又手握大央三大禁军中兵员最多的长河营,说权倾朝野也不为过,谁人如此大胆,敢在大将军府大开杀戒?!
  此念一出,她脑海中迅速划过一个名字。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段檀,想到此前她撞破岑大将军密谋刺杀良王之事,再思及今日段檀说要带她看戏,恐怕看的就是这一场戏。
  但云无忧想不通的是,良王怎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杀害岑大将军?即使不顾忌朝廷,难道连天下悠悠之口也不在乎吗?
  这些疑问难以向段檀寻求答案,于是她转头继续看向岑大将军府。
  士卒们拼杀了一段时间后,岑大将军终于露面,他被手持重盾的甲士们护在中间,一步步朝着府门口挪去。
  可当他即将出府之时,却不知是被府外的谁逼杀,又狼狈的退回了府中。
  岑大将军步步退,府外人步步进,很快,云无忧就看清了那个将岑大将军逼得走投无路之人的脸。
  “那是……仇冲?!”云无忧猛然扭头看向段檀。
  段檀点头,肯定了她所言:“的确是仇冲。”
  云无忧问道:“仇冲不是你的副将吗?这是……”
  段檀并未回答云无忧的疑问,而是另起话头道:
  “先帝天授十五年一月,本就占据朔北的东翎人尽起境内之兵,进犯朔中,意图拿下整个朔州。
  军情传到京城,先帝当即派岑大将军领精兵三万,星夜驰援。
  但岑大将军抵达朔州,稳住边境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反攻东翎人,而是构陷当时死守朔中的朔州牧霍燃通敌叛国,灭了霍家满门。
  仇冲,就是当年的朔州牧霍燃之子,本名叫霍冲。”
  云无忧惊愕:“岑大将军当年为何如此?”
  段檀道:“这就要说到天授二年的那场朔州之战了。
  那时先帝初登大宝,前一年又靠天将军邓显赢了和北戎人的沧州之战,踌躇满志,领兵十万御驾亲征,想要从东翎人手上拿回朔北,一统中原。
  谁知他攻打朔北不到一月便全线溃败,在东翎人的追击下连夜窜逃,最后孤身驾车奔袭二百余里,才得以保全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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