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王爷!这是侧妃娘娘啊,这是侧妃娘娘……是属下无能,属下再去想办法,您不要动怒了王爷!当心您的眼睛啊!”
  “不是的,不是求情,妾身不敢的!”香茵哀求道,泣不成声。
  她太害怕了,趁着洪英拦了一下,连忙跪倒在顾元琛身边,求他放过自己。
  她当真想不到什么惩处人的法子,也不想见到那些血腥之事,她说如果是她多嘴了什么,或是惹得王爷厌烦了,她这几日不会再自作主张到顾元琛的寝处来。
  王爷变了,不再是那个清隽如朗月一般的人了,或许他从来就不是这样的。
  她当真是自以为是,小莹和琉桐在王府多年,比她还熟悉顾元琛,都不会高谈什么爱慕。
  王爷眼里从来就没有她,若是有,也不过是从她身上窥求着一点点那个姜姑娘的影子。
  她好蠢,当初王爷让她走,许为她择一个好夫婿的时候,她应当走的,她在痴心妄想什么?
  她苦苦哀求着,求顾元琛饶过她。
  顾元琛低下头,轻抚着她凌乱的发髻,喃喃念道:“眉儿……”
  声音散在凉薄的空气里。
  洪英劝道:“王爷,侧妃娘娘不是她,您心中若是不快,告诉属下和何大人,我们为您分忧!”
  顾元琛似是清醒了,虚扶了香茵一把:“起来吧,本王吓到你了吗?”
  “没,没有。”
  他知道香茵很害怕,转身走向了窗边,看向窗外寥落凄清的月色,忽然又在想,此时此刻,姜眉一个人在那空荡的寝殿中做什么呢?不会还是在痛哭吧?
  为什么又在想她。
  *
  看到顾元琛恢复了理智,洪英松了一口,忙向香茵使了个眼色,她如蒙大赦,连忙逃出去了,遇到了何永春,只说什么自己再也不敢了的话。
  第二日醒来,顾元琛便听说香茵病了,说她头晕不能下地,顾元琛让鸠穆平好好为她医治,不过问她是当真被他吓坏了,还是称病不愿见自己。
  琉桐的身子仍是不好,她早年间下过大狱,受过拶刑,几十个板子下去伤了内里,身子自去岁寒灾时便一日不如一日,鸠穆平已经尽力了,顾元琛接受了这个结果,巡盐归来,他得空便去探望,可是今日去见,琉桐却不愿见他,只有小莹出来,一向笑吟吟的脸上亦凄凄惶惶。
  顾元琛到哪里都如煞星一般,无人敢视,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他不是皇帝,便连孤家寡人这个词都不能用。
  午膳前他找来何永春商议送走香茵,还她自由一事,何永春说自己今晨就已经去劝过了,可是香茵也当真是个痴情女子,说她只是想缓一缓,不是想背弃王爷,过几日她不怕了,就再来侍奉顾元琛。
  “您别看香茵柔弱,却也是倔强不肯放手的,您好言劝她走,对她这般好那般好的许诺,却是让她更死心塌地了,又该怎么办?”
  顾元琛想不到办法,他这才发现自己不懂女人,甚至似姜眉对男人的那些歪理邪说也都没有。
  而后他让何永春陪他下棋,一起用午膳,让他就坐在自己身边,还把何永春爱吃的放到他面前,让他多吃一些。
  何永春开心地笑了笑,说自己已经老了,吃不下太多东西,看自家王爷心情好些,便比吃饱了饭还要有精神。
  “你老了。”
  顾元琛呢喃着,忽问何永春老家的大哥是否新添了一位外孙。
  这还是巡盐时路上乏闷,何永春随口提的,不成想自家王爷记得。
  “你一直照拂本王,不似其他的侍臣,还能早早离宫娶妻,认个干儿子干女儿的养老送终,你都这个年纪了……那孩子不是生下便没了娘,头上又有哥哥姐姐,让你大哥把那孩子过继给你,是本王的旨意,接他过来,你也享几日含饴弄孙之福吧。”
  何永春原本心里听得阵阵暖意,知道昨日顾元琛对自己的迁怒全无了,还是关心自己的,笑得乐开了花,却渐渐听出了不对的滋味。
  他忙问顾元琛是不是要赶自己走,是不是又有什么想不开的了。
  “老奴不要什么儿子外孙,奴才是追随您的,您这好好的,又说这话做什么呢?”
  “本王看你厌烦。”
  顾元琛冷冷道,抬手一指,侍女便把新呈上的菜放在何永春那边。
  何永春仍是笑道:“王爷,您有不快就说与老奴听,别说这伤人的话,我知道您是为我好的。”
  “本王总是出口伤人?”顾元琛眼眸一震,又神神恍恍地问,“本王总是对你恶语相向吗?”
  “哪有的事,奴才知道您是好心,平日里挨骂几句又如何,怎么算是经常……王爷也有苦衷的。”
  何永春答得汗流浃背,想着要赶紧找鸠穆平为顾元琛看一看,是不是王爷伤了脑子,忽说这许怪话,昨日和姜眉之间究竟是怎么了,想问又不敢问,当真急得多吃了几口点心。
  没想到顾元琛又问:“本王是不是很下贱?”
  “这……是不是那女人这样骂您了,真是该死,等会儿奴才就去收拾纪凌错那小子去!”
  他小心翼翼地将话题引到了姜眉的身上,顾元琛似是受惊一般,当即愤愤骂道:“她不配让本王伤心!”
  “是!那纪凌错也该打!”
  顾元琛忽然想到了什么,兴致盎然地起t身,叫何永春去看看洪英睡下了不曾,让他去打纪凌错,要狠狠地打板子。
  “把香茵也叫起来——不,拖到她院中去打,她看不见,便也要让她听见。”
  何永春有时也当真佩服顾元琛,狠得下心。只想王爷对香茵虽无情爱,却也是有些欣赏关照的,这一闹,香茵当真是被吓破了胆,看过了纪凌错挨打血肉横飞的模样,都不需要何永春说什么,便求他给自己指个明路,问问王爷能不能让她离开。
  “您之前不走,如今都已经是侧妃了,王爷怎么可能放手呢,唉,容我想想吧。”
  他又做了一回好人,帮着香茵“逃”出了府邸,让她家里人接走,再三叮嘱她今后要改名换姓,好好嫁人,不要有任何声张,甚至派人装模作样追车,便是彻底断了香茵的念想。
  人走了,顾元琛看着自己床边香茵系的璎珞结,命人取下放进备好的棺椁中,第二日便放出来敬王爷新纳的侧妃因病暴毙的消息。
  做完了这一切,顾元琛仍是觉得心中空荡,听说琉桐病得更重,却还是不肯见他,只给了他一本琴谱,他也不好去烦小莹,终日胡思乱想着,除了料理朝政,在行宫与自己府邸中往返奔波,一连三日不与洪英或是何永春言语一个字。
  *
  敬王侧妃薨逝一事传到了行宫里,姜眉从小宫女口中听到,惊恐地问是什么时候死的,小宫女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犹豫不敢答,姜眉便哀求她告诉自己。
  眼见皇后娘娘要给自己下跪,小宫女说是陛下昏迷当夜不知生了什么怪病,至于是夜里断气,还是第二日早上断气的,就更不知了。
  “王爷还是疼这位侧妃的,她哥哥本乃京中平民,她死后,王爷还许了她哥哥一个牵马的小官呢。”
  姜眉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要冻凝了,逃回寝殿内,用寒冷的被衾将自己更为冰僵的身体包裹起来,希望能得到一丝一毫的暖意,反复想着刚才小宫女的话。
  她知道自己又背上了一条人命,她不该对顾元琛说那样的话,都是她的错,她害了阿错,害了顾元琛的那个侧妃。
  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她要怎么救阿错,她如何才不要害了更多人呢?
  再莫大的恐惧与负罪之下,姜眉想到了死。
  可她一走了之轻松,死后还会牵连多少人呢?
  她抱着自己的身体,忽摸到自己足腕上的金环,那是顾元琛给她戴上的,有那么一夜在关城,夜里两人亲昵之后,顾元琛握着她的脚踝,曾说过会给她摘下……
  永远都摘不下了,永远都逃不了了,姜眉突然发疯一般想要将它摘下来,死命扣拽,可怜的皮肉扯得红肿不堪。
  无济于事,都是徒劳的。
  好想去死啊。
  顾元琛吩咐过,姜眉的身边不能离人,她才逃回寝殿挣扎了一会儿,便有人进来看着她了,虽然知道皇后娘娘是个疯癫的性子,却还是被姜眉这自残的模样吓了一跳,忙上前按住她。
  “娘娘,您这是何苦呢,是王爷将您禁足,是太后娘娘的旨意,您害怕什么呢,等陛下醒来就好了,陛下还是疼您的,只是您可千万不能再惹恼陛下了,陛下虽还未醒,却也还念了好几次您的名字呢……”
  本意是想安抚宽慰,却不想姜眉更为惊恐,她想到那日被按在碎瓷片上的燕儿。
  是啊,不只是顾元琛,还有顾元珩呢,她谁也反抗不了,伏在床边干呕了起来,侍女吓坏了,一面安抚着人,一面派人去请御医,还通知了敬王爷。
  话传到了顾元琛耳中,便是皇后娘娘幽闭三日,心中郁结,又闻陛下至今未醒,一时伤心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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