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可是没有。
一点都没有。
舒枝倔强的眼神刺得她发慌。
舒枝艰难开口道：“陆妙菱，别恨了……怨鬼因为你的恨都来咬你了……”
这是场上除去张楚怀的恐惧外最为香甜的养料。
怨鬼们趋之若鹜。
陆妙菱目眦欲裂道：“闭嘴。”
她朝着舒枝大吼出声，本该是满满快意的脸上皆是痛苦。
“你恨我啊！你恨我啊！你为什么不恨？！我已经将你踩在脚底了，你为什么不恨我？！”
“凭什么只有我卑劣，凭什么？凭什么？！”
陆妙菱手上的力气越发地大，舒枝几乎快说不出话来。
看着陆妙菱已经被怨鬼啃食得鲜血淋漓的肩头，舒枝用尽力气道：“不，我不恨……她……有人、有人教过我……恨是无用的东西……一切都是注定好的……我不恨……”
舒枝在此刻，眼中终于盈满了泪水。
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她的话中充满了释然的意味，只是，她的语气却带着一丝难为人察觉的不确定。
恨是无用的东西。
是那个人教她的。
这是对的。
这一定是对的。
她要做的，是好好活着。
而不是别的。
陆妙菱看起来比舒枝还要崩溃。
她大喊出声。
却说不出成句的话。
她的肩头已然能看到森森白骨。
可怖又可怜。
一道长剑将她扫开，舒枝一下子脱力，捂着自己那只受伤红紫的手说不出话。
林惊竹抱歉道：“舒枝姑娘，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下一刻，他又看到一只靠近的怨鬼，转身投入战斗。
太多的怨鬼。
铺天盖地，数都数不尽。
哪怕是中午，是它们最弱的时刻。
阻挡这些怨鬼的靠近也格外艰难。
几人都有些筋疲力尽。
苏叶暗自咬牙，打散面前的怨鬼后，她转头，又看到被一群怨鬼团团围住的张楚怀。
张楚怀似乎格外吸引这些怨鬼。
苏叶的手握成拳，她挥剑去攻击那些怨鬼，却杀不尽打不完，一只散灭，另一只又很快地补上。
或许，或许可以用明心笛。
她想。
哪怕要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身上有神器一事，也好过看着自己的同门好友这样狼狈不堪。
苏叶目光沉沉，拿出自己的储物袋。
“让一下——”
裴昭悠悠扬扬含着轻笑的声音愈发得近，苏叶动作一顿，下意识先按照他的话做，便见他一身黑衣，姿态潇洒地在她身侧走过。
而后右手抬起，随意左右一挥，四面八方仿佛有无形的线随着他的手势运动，围在张楚怀周围的怨鬼顷刻消散。
裴昭“啧”一声，“好弱的家伙。”
“因为是中午。”折微看不惯他，“得意什么啊你？”
“原来那就是天启，倒也一般。”潮音温柔道，“那让我来看看怨鬼如何吧，这个我也没见过呢。”
山宁没什么表情地回道：“其实更一般。”
她们一个个在苏叶身边路过，前去抵御那铺天盖地的怨鬼。
岁星来得最慢，他放了几个木人看护那些天启的尸体与奚安，经过苏叶时，他思考了下。
“你叫苏叶？”
未等苏叶回答，他抬手，拍了拍苏叶手中的储物袋，“收回去。山宁说的。”
而后慢慢悠悠地掏出了一个圆筒状瞧着很奇怪又很厉害的东西，就站在苏叶身边，他将筒口对准半空的怨鬼，摁了下按钮。
砰——
一道惊天之声。
怨鬼聚成的乌云空了一块。
苏叶目瞪口呆。
几位神明的加入减轻了这边的大半压力，甚至看起来还都轻轻松松，闲适自若。
四神一人分工有度，裴昭盯着张楚怀，怨鬼一聚上来便用“行气”解决；岁星负责半空中大范围的怨鬼，每次出手都是对于己方耳朵的一次摧残；折微则主动打入怨鬼内部，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潮音帮刚才受伤的几人疗愈；而山宁觉得大概不需要自己了，管裴昭要了个椅子坐下来开始发呆。
剩下的人都看呆了。
清风门众人小声讨论，“什么来头？”
“得问舒枝。”
“舒枝呢？”
“那个大姐姐正给她疗伤呢。”
“真是恐怖如斯。”
“……”
在这样的攻势下，怨鬼竟然很快被解决了。
除了张楚怀和舒枝，基本没x人受到什么伤害。
发生的事情有些玄幻，清风门几人一时间不太敢相信。
竟然就这样解决了吗？
还遇到了本该死去的前掌门？
隐隐察觉到这其中的恩恩怨怨不是他们普通修士能参与的，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也不敢靠近，找了个理由溜到小角落里，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陆妙菱和奚安就被丢到天启尸体群内审问。
为了留着问话，刚刚负责控制住奚安的潮音只是将他击昏了过去，如今与肩膀鲜血淋漓血肉尽失的陆妙菱相比，看起来竟然情况还要好些。
奚安的视线怨毒无比，死死盯着山宁。
山宁平静地与他对视，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还记得那晚的事？”
“我怎能不记得？”奚安听到山宁的话，神态激动，几乎恨不得将山宁饮其血生啖其肉。
“哦。”山宁没什么情绪的反应更是让他的心中生出了无比的愤怒。
当初他修为大损，被门内妄图上位的小人看出破绽，而后被迫离开清风门，几乎快死在外面。
若非得贵人相救，他不会有机会能站在仇人身前亲自复仇。
他恨毒了山宁。
山宁对他的恨却并不感兴趣，她想了想，问道：“怨鬼们是你们带来的？”
小小一个林子不至于藏着这么多怨鬼。
“呵呵，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奚安阴毒地笑起来，死死看着山宁那双眼。
哪怕无法为自己复仇，他至少也要看到那双眼中平静的破碎。
可让他失望的是，山宁只是“哦”了声，而后转身，拍了拍昏倒过去的陆妙菱。
陆妙菱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肩上的剧痛，却无暇顾及这些，下意识道：“舒枝呢？”
“在休息。”山宁甚至还礼貌地回了她的问题，才开始问道：“你和奚安都是被天启救的？”
“我凭什么回答你？”相比于山宁，陆妙菱最恨的其实还是舒枝，态度也不似奚安那般不死不休。
“那就是。”山宁下了个答案，继续问道：“天启老巢在哪儿？”
陆妙菱一脸看鬼似的表情，觉得山宁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竟然会妄想自己能回答她的话。
面对她的不言，山宁没什么反应，反而接着问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几件事。
“怨鬼你们带来的？”
“你们来就是为了抢神器？”
“救你们的人是谁？”
陆妙菱嘴硬不说话，山宁问完自己想问的，看了她一眼，道：“你知道你们今天活不了的吧？”
“告诉我答案，我还可以让你死前再去和舒枝说说话。”
闻言，陆妙菱腾地瞪大了眼。
她死死盯着山宁。
山宁大大方方任她看。
陆妙菱咬牙切齿地道：“好。”
奚安几乎瞬间就想解决了陆妙菱。
毕竟山宁可没限制他的身体活动。
只是……
他抬眼，看向那个笑意盈盈的黑衣少年，阳光下，发丝都闪着金光。
“小心，下次可就不是一只手这么简单了。”那少年对他笑得几近温柔。
如果刚刚不是他动的手的话……
奚安望向自己空荡荡的臂膀，那只掉落的手臂与肩膀间的切面平滑而完美，带来了几乎让人想要咬舌自尽般疼痛的同时，也让他的喉咙凝滞，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
话说不出来，气顺不下去。
裴昭慢悠悠补充：“姑且封住你的舌头，免得你想说什么污言秽语。”
转身，便是一脸良善，“姐姐你继续。”
无人阻拦，陆妙菱磕磕绊绊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东西。
话中估计多有隐瞒，但山宁已经不怎么在乎了。
陆妙菱这一生的爱恨都源于舒枝，同进清风门时少女情谊灿若朝阳温如明月，却因天赋的差别渐行渐远，最终陆妙菱一步错步步错，到了如今的情状。
而最终能威胁到她，让她开口的，其实还是舒枝。
与奚安不同，他纯粹地恨着山宁，因为山宁毁了他的一切，他不要自己这条命也会去给山宁添麻烦。
可对于陆妙菱，相比于山宁，她最浓烈的爱恨，永远系在舒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