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幻境中的她,或许真的是一只魇魔,只是有人将她的神魂拘在了那只魇魔体内。
  怀生寻思片晌,问道:“我的神魂被拘在一具魇魔的身体里,有何法子可以从它体内离开?”
  “哦?”封叙来了兴致,桃花眼泛出潋滟的波光,道,“怀生师妹可知那魇魔幻化的是何人?”
  “不知。”怀生平静道。
  封叙静看她一眼,无比惋惜地叹息道:“那真是可惜了。”
  想了想,又道:“被拘在魇魔体内的生魂想要离开并非易事,唯有太虚之境消失方能归魂。怀生师妹若是信我,我倒是有法子将你的神魂从魇魔体内抽离。”
  “是何法子?”
  封叙掌心一翻,便多了一朵开得正艳的桃花,“把这朵桃花带入太虚之境中,想离开了就往里头注入灵力。”
  怀生没有拒绝封叙递来的这一朵桃花,她望着封叙,道:“多谢封道友,将我神魂拘入太虚之境,可是太虚天神族才会有的手段?”
  封叙微微一笑:“是,我也很好奇究竟是谁将你送入白谡的太虚之境。”
  鲜血滴滴答答从眉心坠落,很快便洇湿一片雪白的衣襟。
  在太虚之境中遭受的所有伤害皆应在元神中,若非白谡神魂强大,幻境破碎与那道剑气带来的伤害顷刻便可叫他疼晕过去。
  往常他只要杀死所有魇魔,被魇气侵蚀的太虚之境便会自动消失。今日的一切纰漏,皆是因他不愿杀她。
  白谡面色白得惊人,鲜血在他眉心和鼻尖蜿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但他面上看不出一点痛色,只神色如常地盯着拇指指腹。
  那里残留着一团血渍,是她眉心被诛魔剑剑气割破时涌出的那一滴血。
  鲜红的血滴离开太虚幻境后已变成一团漆黑的魇气。
  她……果真是魇魔?
  自他入魇后,杀死的魇魔以千万计,没有一只魇魔能有她的神韵,但方才那一只魇魔……
  白谡摩挲了下指腹,淡声道:“诛魔。”
  诛魔剑发出一声剑鸣,剑气如细针般刺向指腹,将那团魇气绞杀殆尽,旋即“锵”一声归鞘。
  四下里陷入一片死寂。
  白谡依旧不错眼地盯着指腹,魇气消失后,他指腹上仍残留着一阵灼痛。
  是他在太虚之境中带出的伤。
  当他试图在她身上留下他的烙印时,一股森寒的力量从她眉心涌出,悍然抵抗他的入侵。
  苍蓝色冰霜慢慢覆上白谡指腹,不片刻那阵灼痛便消了下去。掌心一翻,一支碧莹莹的神木笛出现在手中。
  白谡垂眸凝视神木笛,思绪穿越数万年时光,一下回到了冥渊之水水畔。
  “白谡,你说冥渊之水的水底里真的有封印吗?”
  漆黑的冥渊之水平静如镜,映着北瀛天终年不化的雪峰和两张稚嫩的面孔。
  面容清雅的小帝姬蹲在水畔,指着冥渊之水认真问道。
  白谡望着什么都看不清的水底,轻轻颔首:“母神说过,水底的封印唯有修习过九磐定魂引的护道者方能看得见。”
  葵覃寻思片刻,取出一支木笛,问道:“待我修习好九磐定魂引便能看见了?”
  白谡平静道:“你是神木生死的护道者,只要能用神木笛吹出九磐定魂引,便一定能看见水底的封印。”
  葵覃握紧了手中的神木笛,又将目光沉入水底,好奇道:“令颐上神说水底封印着那位,冥渊之水奇寒无比,连神族都难以忍受,她……会有知觉吗?”
  “她是弑神者,若不将她封印在冥渊之水,九重天将会毁在她手中,既然是敌非友,那便该收起你那不必要的仁慈。她有无知觉、难不难受又与我们何干?”
  小神君俊雅的面容犹带稚气,说话的语气却十分淡漠。
  葵覃从冥渊之水收回目光,侧首望向白谡,轻轻笑了笑,道:“难怪父神说你比少臾更像一个合格的帝嗣。”
  小神君闻言眉头一锁,道:“莫胡说,我是北瀛天少尊,少臾才是帝嗣。”
  葵覃掩嘴一笑,片刻后又敛去笑意,垂首抚摸手中的神木笛,郑重道:“我定会与你还有少臾好好守护九重天,不会叫任何人把九重天毁了。”
  说罢复又看向冥渊之水,稚气的面庞再不见半分不忍,她问道:“弑神者……是什么样的存在呢?可是有三头六臂满是杀伐之气?又或者魇气、孽力缠身?”
  白谡第一次在冥渊之水看见扶桑时,脑中响起的便是幼时葵覃问的这一句话。
  葵覃好奇了许多年的弑神者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萦绕不散的魇气与孽力。
  相反,她有着这世间最干净的一双眼。
  魇魔因他心中的执念而生,便是一根头发丝,都是挖掘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记忆捏造而成。但再是厉害的魇魔,都无法捏出她那双眼。
  然而方才遇见的那只魇魔,却与她有着双一模一样的眼。
  第114章 赴阆寰 “黎辞婴,我会把你带回来。”……
  “那家伙能相信吗?”
  无忧山灵池, 星诃看着怀生,忧心忡忡地问道。
  “太虚天的神族我以前虽没接触过,但九重天的神族最是忌讳与这个天域的天神往来, 毕竟他们轻易便可窥见修士的本我之象。黎辞婴逼着浮胥以真灵立誓, 谁知道他会不会心存怨恨, 对你下绊子呢?当初要不是他在明水流音台耍阴招,你怎可能会被翁兰清掳走?”
  虽近无新仇,但一说起旧恨,星诃便恨得牙痒痒,对封叙生不出半点信任。
  怀生端详手中那朵似幻非幻的桃花,淡然道:“我自然不会信他,但比起被白谡打下神魂烙印,追踪到我的真实所在。无论封叙在这上面做了什么手脚,我都必须要用, 只要这朵桃花能带我离开白谡的太虚之境。”
  见星诃依旧一脸不放心, 她笑了笑, 安抚道:“放心,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况我不会动用这朵桃花。再说了,我未必会再进入白谡的太虚之境。”
  话虽这么说,但怀生有种近乎直觉般的预感, 她会再次进入白谡的太虚之境, 是以封叙给的这朵桃花再危险她也必须留着。
  怀生往桃花打入几重禁制,之后便将它摄入祖窍。那妍丽的桃花一入祖窍便自觉飞向那株夭桃虚影,怀生心念一动, 用重溟离火裹着它镇压在无根木虚影之下。
  离开苍琅后,她重回天地因果,祖窍中的九树虚影清晰了不少, 无根木虚影甚至有了由虚化实的迹象。
  然而当怀生把灵识沉入无根木中,她却只能感应到一片寂静。无论她呼唤了多少次,都没法得到辞婴的回应。
  怀生站在无根木之下,手抚树身,呢喃道:“原来你记忆中的那个人是我。”
  从前在辞婴记忆看见那美人仙子时,她还悄悄吃了点干醋。
  结果吃的竟是她自己的醋。
  在那妖蟒巢穴里,他明明很不喜她,对她的触碰不仅介怀,还十分生气。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是叫他宁肯舍弃一切也要撕破虚空去苍琅寻她。
  怀生在这一刻油然生出一阵焦灼感,烈火烧心一般,只想快些想起那些被她遗忘的独属于她与辞婴的过往。
  无根木沉寂不言,树心处静静烧着一豆幽蓝火焰,火焰深处隐有一缕暗金色灵液,那是辞婴留给她的那一缕真灵。
  怀生望着树心,低声道:“黎辞婴,我会把你带回来。”
  星诃的五感六识并没有被怀生封禁,但她被困在白谡的太虚之境时,他却是什么都感应不到。
  作为这天地间唯一一只无惧幻境的魂兽,除了感应到怀生的神魂入了太虚之境,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没法跟过去保护他。
  星诃心中难免生出一丝挫败感,等到怀生从入定中醒来,他摸了摸肚皮,从腹中乾坤掏出一颗魂珠,道:“你头疾加剧可是因为在太虚之境中伤到神魂了?这魂珠我每千年便能修炼出一颗,你可用来修复神魂之伤。”
  “这魂珠留给师兄罢,待他醒来,定然会需要魂珠修复神魂。”
  怀生将星诃的魂珠推了回去,寻思片刻,又道:“师兄在苍琅的肉身既是分身,分身陨落了可是会波及到本体?我既然回到天地因果里,应是能感应到他本体的气息。”
  黎辞婴说过的,只要将他的命牌送回本体,他便能在本体中苏醒过来。既然白谡和少臾能来阆寰,黎渊是不是也能来?
  怀生的话叫星诃禁不住眼皮一跳,心虚地挪开了目光。
  怀生看了看他,道:“他本体果真出事了?”
  星诃被怀生看得汗毛直竖,心知自己瞒不过去,便清咳一声,道:“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他分身陨落不会伤及到他的本体,顶多会叫无根木受点伤。”
  怀无长眉紧锁:“但他本体还是因为某种原因受伤了?”
  星诃默了默,道:“黎辞婴没同我说过这茬,但九黎一族生来便有天罚。旁的神族插手人间因果,顶多就是承担一些因果孽力。九黎族的天神插手人间因果,得到的惩罚却是会严重许多。他替你承起了苍琅的天道,便等同于承起了这一个界域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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