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仙舟里的紫衣青年打向她的那一根紫尺气息浩瀚强大,灵性卓然,出招之时竟能引得此界天道落下神雷之罚,不是仙宝便是神器。
  拥有这样一把神兵利器的主人定然不会是个来历寻常的阆寰界修士,不是仙域的仙君便是九重天的神族。而能让封叙亲自出手对付的,只可能是神族。
  封叙定然知晓紫衣青年的身份!
  红衫谷方圆数百里,此时山谷中央狂风四起,惊雷滚滚,一艘仙舟被天雷劈得灵光黯淡,在狂暴的风里摇摇欲坠。舟内十二名执法堂掌事奄奄一息地躺了一地,面露惊骇之色。
  常九木支起屏障立在仙舟之上,绣有日月祥云纹的法衣浸透了鲜血。
  雷暴中心两道身影仍在缠斗,封叙的太虚幻境半个时辰前便被少臾击破。
  少臾以神族本体下凡,量天尺正是他的本命神器,远比封叙半虚半实的瑶琴厉害。封叙这具虚幻之身最多只能调动本体三成的力量,这三成力量足以碾压仙域的仙人了。
  为了重创少臾,他硬生生将这三成力量发挥到极致,逼得少臾不得不违背天令印,以超远天人境大圆满的力量与封叙斗法。
  天令印的反噬以及阆寰界天道落下的神雷之罚,便是少臾也吃不消。偏偏眼前这个看不清五官的神族跟个疯子一般,竟是一派不死不休的打法。
  眼见着量天尺再度打入一具幻象里,少臾眸光一沉,骈指祭出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
  诛魔剑祭出的瞬间,流桑谷桑槿树下的白衣青年蓦然睁开眼,竟是隔空操纵起诛魔剑,朝封叙重重斩下。
  被封叙护在祖窍的白骨忙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主子小心!”
  封叙被神雷劈出一身触目惊心的伤,他面上却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意,及至诛魔剑凌空劈来,才终于冷下面色。
  一朵艳丽的桃花从他眉心飞出,缓住量天尺的攻势,绯红长袖一甩,他身影化虚,就要消失在红衫谷。
  然而少臾早就防着他离开,六张纸人变作金甲兵,在半空倏然结阵禁锢封叙周遭的空间。
  封叙的身影只虚化到一半,便被困在这法阵里。要破开这法阵并非难事,然而破开法阵所耗费的时间足以叫白谡的诛魔剑斩在他身上了。
  千钧一发之际,因封叙与少臾同时撤回力量而弱下的天雷猛然间又轰鸣了起来!伴着一道神雷之罚落下,一道凌厉的剑光由远及近,狠狠劈向诛魔剑!
  一青一玄、一暖一冷的两道剑意在空中撞出一片炫目的灵光,诛魔剑倒飞回少臾手中。
  怀生没准备恋战,一击过后便运转临字诀瞬移至封叙身旁。
  “快走!落阵!”
  封叙心领神会,瞬间便落下幻阵,将少臾困在阵中。
  怀生趁机握住封叙手腕,召回苍琅剑,御剑飞离红衫谷。
  封叙的幻阵困不了少臾多久,但用来逃生足够了。他盯着渐渐远去的红衫谷,唇角再度牵起一个凉薄的笑意。
  这时一道低不可闻的咳嗽声在风中响起,封叙扭头看向前头那道纤细的身影,忽觉面上落了几点粘稠的暖意。
  他微微一怔,抬手摸了下脸,指腹登时多了一抹鲜红。咳血了?
  方才她击落诛魔剑的那一剑远超天人境,当即便承受了不止一道神雷之罚。
  为了稳固通天路的屏障,她本就耗费了不少灵力。之后在雷劫之下又受了伤,这几道神雷之罚落下,难怪她要咳血。
  怀生咽下喉头里的鲜血,回首问封叙:“我要去苍琅宗,你呢?”
  她还披着斗篷,黑色的兜帽衬得她的面容极其苍白,形状漂亮的唇却被鲜血染出一层瑰丽的艳色。
  封叙眯眼看她片晌,旋即浅浅一笑,道:“我伤得太重,劳烦怀生师妹带我一同回苍琅宗。”
  第112章 赴阆寰 “你……是谁?”
  风声擦着耳廓而过, 怀生忍着喉头那一丝痒意,望着封叙的目光很沉静。
  “我可以信任你吗,浮胥神君?”
  封叙唇角笑纹渐渐加深, 他眼下的状况委实称不上好, 伤得比怀生重得多。但他始终一副怡然自得的惬意模样, 既不在乎那一身可怖的伤,也不在乎身后的追兵,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相当的乐在其中。
  对怀生道破他的身份,封叙一点儿也不吃惊,以她师兄那护短性子,只怕早就把他那点底悉数漏给她了。
  封叙斜睨她:“不信任我你就敢回来救我?”
  怀生道:“在那山谷里,你是我的同伴,我不会丢下我的同伴。”
  封叙听明白了, 他折回山谷与他们一同对付少臾, 她便将他视作同伴。只要他是她的同伴, 她便不会弃他。
  眼下他们脱险了,他是不是同伴还得看他值不值信任。
  封叙笑了,心念一动,一枚小小的金印出现在他额心。
  “托你师兄的福, 我前不久才刚立下我神生的第一个真言誓, 想听么?”封叙似笑非笑地看着怀生。
  听见是辞婴要他立下的真言誓,怀生二话不说便抬手点向那枚金印。
  ——“太虚天浮胥以真灵起誓,无论身处何地皆不与南怀生为敌, 也绝不透露分毫她与苍琅有关之事。”
  昔日在苍琅落下的誓言在二人灵台同时响起,怀生能感应到誓言中的桎梏之力。
  封叙瞥一瞥她,悠然问道:“怀生师妹可以放心地信任我了罢?神族以真灵为誓, 其桎梏之力可比你们人族的心魔誓厉害多了。”
  怀生抿唇道:“我师兄何时让你立下这誓言的?”
  封叙有问必答:“莲台大比结束后的那一日,你们都去了紫气东来阁,我猜到他会来寻我,便留在了洞府。”
  莲台大比?
  师兄便是在那时决定要留下的?
  不,在苍琅的最后五年,他每日都逮着她淬体练功,不时还要与她说扶桑上神和九重天的事,仿佛再不说便来不及了,他定是在那会就下定决心要替她镇压受阵之眼了。
  封印着凤凰木力量的左腕突然一阵灼热,被怀生强行压下的钝痛再次在心间蔓延,细如发丝的黑雾在她眉心凝了又散,散了又凝。
  封叙端详着她,见那点魇气再度被她压下去,方轻轻挪开眼,凭空翻出一张没了琴弦的瑶琴,他扯下七根乌黑的发丝卡入琴体充当琴弦,五指一拨,悠扬悦耳的琴声淙淙流出,透明灵蝶从他指尖飞向怀生眉心。
  怀生只觉那阵变本加厉的头疾渐渐缓和了下来。一曲终了,封叙敛去面上的笑意,道:
  “过通天路时想必你也看见了,同苍琅一样飘荡在虚空中的放逐之地有数百个。这些放逐之地都有一根因果线在你这,料想你这头疾与这些束在你身上的因果线有关。”
  因她是苍琅修士,苍琅与她的那一根因果线最为明亮,但其他放逐之地缘何会与她产生因果?不少放逐之地已经彻底失去生机,成为真正的死地,这些本不该陨灭的界域化作孽力报应在她身上。
  这便是为何她会被因果孽力缠身。
  怀生皱眉:“因果线?”
  “看着,”封叙打了个响指,便见一条无色无相的因果线在二人眉心处勾连,“这是我欠了你的一份因果。”
  这条因果线转瞬即逝,怀生摸了摸眉心,她竟是无法感应到她与旁人的因果。
  封叙垂眸看着她,声音温和地说道:“秘境中那些废弃的界门想来就是我们过通天路时看见的放逐之地,仙盟封印了这处秘境,还派人捕猎从界门出来的飞升弟子,你就不好奇这背后的阴谋?”
  怀生之所以要留在谷中等待仙盟的人,便是猜到了仙盟与献祭苍琅一事有关。
  她看着封叙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的目标不是仙盟,而是仙舟上的那名紫衣神族,你是因为他才会回来红衫谷。”
  封叙微微一笑,半真半假地道:“你猜得不错,我与他有些私怨,难得遇到个能坏他好事的机会,自是不能错过。”
  怀生静静看着封叙。
  影影绰绰的人声伴着风声吹来,隐约可见红衫岭的轮廓。正当封叙以为怀生要一路沉默到底时,忽听她问道:“与你有私怨的紫衣神君究竟是谁?”
  封叙看了看她,缓声道:“天墟帝嗣,上神少臾。”
  苍岭山山脚,被李青陆派来接人的雪魄姿态优雅地跳上一根松枝,望着立在道松下的初宿和松沐,道:“你们的同伴都在陆掌门的洞府里,为何不随我上山?”
  星诃蹲在一旁,朝雪魄翻了个白眼,这小奶豹见人天生灵体和佛心道骨资质好,一个劲儿地守在这里,生怕他们跑了似的。
  一个白眼刚翻完,像是感应到什么,星诃倏地站了起来,继而像脱弦之箭般冲向半空。
  “豆芽菜!”
  星诃稳稳落在怀生左肩,见她受伤不轻,立即便皱起狐狸脸,道:“下回不要再让我离开你了,你看看你离了我都受多少伤了。区区一个下界仙盟盟主,我堂堂——他麒麟的,这家伙怎么伤得这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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