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俄罗斯当倒爷 第49节

  门房老太太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
  “抱歉,但这是警察要求的检查,希望这不会给您带来太多不快……”
  巴恰喋喋不休地用带口音的峨语抱怨:
  “这已经足够让人不愉快了!你的上级是谁?我的老朋友勃洛克局长吗?我要将这种毫无根据的怀疑和不当行为告诉他!”
  听到勃洛克局长的名号,陌生警察显然有些退缩。
  巴恰堵在门口,咄咄逼人地追问: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警号是多少?是谁派你来公寓搜查的,你有搜查文件吗?”
  陌生警察被问得节节败退,狼狈道:
  “这是公务,与你无关……好了,我的检查已经结束了,我要离开了。”
  话音未落,他转身就走,甚至忘记要求门房老太太替他开电梯,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巴恰追出去,站在走廊大喊:
  “我记住你的长相了,你最好小心一点!”
  门房老太太惊疑不定地看向巴恰,藏在门后的何长宜转出来,无声地冲她点了点头。
  门房老太太露出了然的表情,接着便去追陌生警察。
  “请等等我,您不能就这么走了——”
  当一切尘埃落定,关上门后,何长宜好奇地问巴恰:
  “你怎么知道警察局长的名字?”
  巴恰骄傲地说:
  “我已经在火车站搬了三年的货,这里的每一个警察我都认识!”
  对于警察们来说,这些贫穷而卑微的搬运工像是游戏中面目模糊的npc,没有结交的意义,甚至连多看一眼都没必要。
  而对于搬运工来说,在火车站这块舞台上,警察是聚光灯下高高在上的执法者,可以轻易改变任何人的命运。
  就像草原上的麻雀会关注狮群的动向,搬运工们闲暇时也会聊起警察的八卦。
  谁说小人物一无是处?
  至少他们比警察更了解火车站每个角落发生的事情。
  对于陌生警察来说,即使觉得巴恰看起来有些脸熟,但一个西装革履的成功商人和一个衣衫褴褛的小搬运工,即使是联想能力再丰富的人,也不会立刻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听完巴恰的解释后,何长宜眼睛一亮。
  她知道要怎么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了。
  虽然这一次虚张声势用警察局长的名号吓跑了来收保护费的黑警,但难保对方不会回过味儿来,改天卷土重来。
  陌生警察先是拉闸断电,想要诈出何长宜;之后又是挨家挨户地开门检查,动作之熟练让人很难不怀疑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而对方那个巨大的鹰钩鼻和秃鹫般的长相,让何长宜想起曾经在火车站遇到的中年警察。
  当时她的峨语还不熟练,还要靠安德烈帮忙解围。
  不过如今,她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告诉我这位勃洛克局长的一切,我可以给你的订单免单。”
  巴恰高兴地端起加了蜂蜜的茶杯喝了一大口。
  “那可要花很长的时间!”
  何长宜将冰箱里的切片蛋糕和图拉姜饼端出来,放到巴恰面前。
  “正好我有的是时间。”
  在相当长的时间没有在火车站见到何长宜后,安德烈在巡逻时惊喜地发现了她。
  何长宜没有上前打扰他执勤,而是笑眯眯地站在一旁挥了挥手。
  幸好很快就到换班时间,安德烈与同事交班后,迫不及待地朝何长宜走过去,却又在距离她不到十米时慢下脚步。
  “嗨,好久不见。”
  何长宜一点也不见外地走上前,打破了安德烈为自己划下的安全距离。
  “安德烈,我们需要找个能够安静谈话的地方。”
  两人来到何长宜的办公室。
  “安德烈,我需要你的帮助,有警察来到我的办公室要求收取额外居住费用……”
  落座后没有寒暄,何长宜开门见山地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安德烈露出愤懑的表情,这让他看起来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这是违法的!请告诉我他是谁,我会向上级举报,莫斯克不应该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何长宜却说:
  “不,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发生在每个钟国商人的身上,没有人能够例外。即使是你的上级,难道他就不是受益的一员吗?”
  安德烈愣住,他没有想到何长宜会将现实直白地揭露出来。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尖锐而不留情面。
  “在我来到峨罗斯后的每一天,我都需要忍耐来自警察和黑|帮的双重勒索——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认识的原因,你救了我,两次,从匈族黑|帮手里,以及从你的同事手里。”
  安德烈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沉郁地说:
  “那是我应该做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
  “我不是想为谁分辩,但……我知道现在我们的国家可能出了一点问题,但他不会一直这样下去,他只是生病了,但总有一天会病好的。”
  何长宜心硬如铁,毫不留情揭穿了惨淡的现实。
  “这不是一场小感冒,这是一场延续了七十年、已经深入骨髓的癌症,没人能治好。”
  安德烈的腮帮子露出一点紧绷的痕迹。
  何长宜却不肯放过他,继续下猛药。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钟国商人,我在尽力将物美价廉的商品带到峨罗斯,让这变成一场双赢。但我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如果不断有黑警来上门骚扰的话……我很担心,如果我坚持不交保护费,总有一天我会被关进西伯利亚的集中营。”
  安德烈急切道:
  “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何长宜却冷酷地说:
  “安德烈,你可以救我一次两次三次,但你没有办法每次都救下我,特别是对于那些与你有着同样权力的警察,他们的一切行为都可以是合法的。”
  “你知道的,你明明清楚得很。”
  安德烈颓然地垂下头,一缕暗淡金发垂在额前。
  何长宜几乎像个局外人,冷酷无情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安德烈是一位坚守原则的正直骑士,但在这座罪恶都市中,他有太多的无能为力。
  何长宜将血淋淋的残酷现实摆在他面前,逼着他去面对,去做出决定。
  她对这一切感到很抱歉,但她必须要这样做。
  为了生存。
  良久之后,安德烈终于开口,嗓音沙哑。
  “……你需要我做什么?”
  何长宜轻柔地说:
  “你可以为我引荐勃洛克局长吗?”
  安德烈抬头看着何长宜,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她不是活泼的林间小鹿,也不是可爱的麻烦精,更不是惹人怜惜的钟国姑娘。
  ——她是一位活在现实,活在当下的女战士。
  “好。”
  长久的沉默过后,安德烈轻声说道。
  这一句像是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几乎无法再抬头去看何长宜。
  安德烈坐在椅子上,窗外的暮光投射进来,勾勒出他的侧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像一座摇摇欲坠的大理石雕像。
  何长宜起身走过去,停在他的身边,顿了顿,附下|身轻轻抱住了他。
  “对不起。”
  她的下巴抵在安德烈的头顶,细密的热度从两人相接的位置传了过来,一并传来的还有她身上的气息,像是雪后的松林。
  安德烈闭上了眼。
  慢慢的,他伸手环住了何长宜的腰。
  在安德烈生涩的引荐下,何长宜认识了火车站警察局的勃洛克局长。
  某种程度上,他就是这片领地的王。
  何长宜从巴恰那儿得知这位勃洛克局长对钟国文化格外有兴趣,借口公务多次到访钟国,还从友谊商店买回来不少的文物。
  何长宜第一次见到安德烈时,就是他以随员的身份陪勃洛克局长到京城出差——作为勃洛克局长全家旅游的遮羞布。
  据说想要讨得勃洛克局长的欢心,一摞厚实的绿色钞票是一回事,而让他满意的钟国文物则是另一回事。
  不过在从琉璃厂收集了各个朝代的钟国文物后,勃洛克局长的眼光也水涨船高,对一般二般的文物压根看不上。
  最好是文物本身独一无二,再配上传承的收藏家名单,或是足够猎奇的来源,比方说军阀炮击帝王陵寝后从腐烂的太后嘴里掏出的夜明珠。
  何长宜了然。
  不过她不打算真的在国内淘出什么稀世奇珍,毕竟这是老祖宗传承下来的宝贝,就算是面对鬼子的屠刀,也有人选择将文物藏起来而不是任由他们掠夺。
  何长宜回国后,先是去潘家园逛了一圈,然后拿着某位典当铺掌柜的名片,转而坐火车来到中州的某个偏远农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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