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杀 第92节

  谢青缦安安静静地用完。
  说实话,今天的氛围有些诡异,一顿饭下来,她和叶延生相对无言。
  虽然平时吃饭,她话也不多,但她心里压着事儿,又碍着这场雨,想说不好说。
  好在叶延生也不需要她和自己交流。
  他在一旁接了个电话,看电脑文件,全程都很专注,并没有分散注意力到她身上。
  谢青缦渐渐松散下来。
  等佣人清理好一切,叶延生将一杯热水和一枚药片递到她面前。
  “阿吟,吃药。”
  谢青缦愣了下,要接不接地半伸了下手。
  隔着虚白的水汽,她看见他扯了下唇角,说不出什么意味,只有眸底闪过的一丝情绪分明,是阴郁和不快。
  “这只是退烧药。”
  “……”
  本来没想什么,他一提醒,反倒有种欲盖弥彰的味儿,将她拖回到昨晚的记忆里。
  但谢青缦也不觉得他会把自己怎么样,她刚刚只是没反应过来。
  她当即接过水杯,吞了药片。
  叶延生摸了摸她的脑袋,“再睡会儿吧,晚上再量体温。”
  谢青缦瞟了一眼窗外:雨还没停,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
  她点了点头。
  -
  叶延生望着谢青缦没什么戒备心地睡着,指尖抚过她眉间,眸色暗了暗。
  阴暗又卑劣的念头,不知何时在脑海中冒出,不断地叫嚣。
  各种对她的预想,在无数遍推演。
  阴影漫过了他的五官,衬得他身上的气场愈发冷,阴鸷又沉郁。
  谢青缦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侧脸擦过了他的指尖,而后无意识的,贴着他蹭了下,抱着薄毯一角,继续睡沉。
  叶延生缩回手,也敛回视线。
  什么都没做,他转身离开。带上房门的同时,他咬着一支烟,低头点燃。
  火光一刹擦亮了他的眼眸。
  烟雾弥漫,却挡不住他眼底的天寒地冻,阴冷的感觉有些骇人。
  手机铃声响了。
  叶延生接了电话,离谢青缦所在的房间远了点儿,“有事?”
  “没什么大事儿,主要是提醒你一声,京城那两个位置一动,曾家又要起势,你小心一点,有些人一得意就爱挑事儿,估计又想找回场子了。”
  “我怕他?”叶延生低嗤了声。
  “这不让你注意点儿吗,哥们,你还挺不领情啊?”薄文钦无奈道。
  “你操心点儿正经事吧。”叶延生面无表情地呼出一口烟,“最近有个乾门会,卷了不少人进去,迟早要出点事儿,贺家有,李家有,你薄家,也有人参与在内。”
  乾门会是一个会所,也是一个关系网。
  京城衙内发起的,很快就壮大成一张巨型关系网,笼罩住了华北和华西北,还在朝南蔓延。说好听点儿,是结交人脉,说难听点,和明着搞门阀派系没区别了。
  “有些东西,还真不是我能管的。”薄文钦轻嘲了声,忽然觉得不对劲,“不是,我怎么觉着,你说话那么呛呢……你今儿吃枪药了?火气这么重。”
  “你的错觉。”叶延生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他直接撂了电话。
  -
  再醒时,已经是夜晚了。
  可能是药效的副作用,谢青缦这一觉睡得格外沉,醒来时缓了缓,测了测体温。
  烧退了。
  外面雨势迅疾,比下午更猛,狂流的雨水将夜幕搅得更浓浑,云层里时不时划过闪电,映亮了四合院内的景观一瞬,阴沉沉的,恍若末日来临前。
  这雨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谢青缦揉了揉太阳穴,没见叶延生,也不是很想见。
  昏劲儿下去,她自己用完晚餐,觉得无聊,跑到放映室里,找电影看。
  星空顶的放映室,有个巨型幕布,深沉色调为主,通铺了地毯,半包围的沙发。
  谢青缦翻了翻电影名单,在拨到某一部时,顿了下,思绪有些游离。
  去年她和叶延生去冰岛,也遇到过暴雨。
  大片大片的云层笼罩了整个雷克雅未克,积雪融化,不管是滑雪还是雪橇,一切游玩项目都被叫停。原本还想着去看火山,结果外面冷风冻雨,直升机也不能飞。最后只能叹一句恶劣天气面前,众生平等。
  她和叶延生困在别墅里。
  佣人正在准备晚餐的食材,她心血来潮,把西餐改成了火锅,然后拉着叶延生陪自己看电影。
  很老的片子,《小鬼当家》。
  看过几遍,但和叶延生一起看却是第一次。
  虽然不是圣诞季,但在北欧这种一年四季有三季幻视冬季的地方,格外契合。
  她抱着热巧,窝在叶延生怀里。
  别墅外寒气凛冽,冷雨连绵,天幕染了浓墨似的灰,别墅内热气升腾,弥漫着火锅的香气和欢声笑语,暖烘烘一片。
  她那时候觉得,自己会这样幸福一辈子。
  思绪回拢,谢青缦跳过了这部片子,往后翻了翻,心思已经全不在这里。
  “在看什么?”
  一道低冷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叶延生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就在她身后一米。
  谢青缦没回头,只是将平板递给他,“无聊,不知道看什么。”
  叶延生顺势坐到她身边,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随意划了划。
  没找电影。
  他投了她演的电视剧,《问鼎》大结局。
  谢青缦总觉得跟他一起看自己演戏,很诡异,但已经没什么能比今天的氛围更诡异了——像一种,极力维持的平静。其实只隔了一张纸,可能随便一戳,就破了。
  屏幕中的剧正在继续。
  剧中男主面如冠玉,剑眉斜飞入鬓,一身华服冕冠,于殿中高坐,透着帝王的冷静和薄情,不怒而威。
  大殿之内无声对峙,到最后也只是冰冷的一句:“凤印和鸩酒,你选一个。”
  谢青缦饰演的女主,望着枕边人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声。
  失望,愤恨,决绝,凄然,冷漠。
  所有情绪在她端起酒盅,毫不犹豫地一言而尽时,都散了。
  大殿上乱成一团,
  ……
  叶延生皱了下眉,“我不喜欢这个结局。”
  谢青缦给他剧透,“那酒没毒,男主发现勉强不了,就放女主离开了。”
  而且这段是演的,顺势清剿最后一波势力。
  全程都是男女主布的局。
  但不等她解释完,叶延生淡道,“我还是不喜欢,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让她选?”
  谢青缦很轻地啊了声。
  叶延生修长的手指正勾着她的头发玩,语气平静得不可思议,“他完全可以把她留下,不管用什么方式。”
  虽然他的假设,已经跟《问鼎》的剧情偏离了十万八千里了,但谢青缦还是忍不住反驳,“可她不想留下来。”
  她扭头看向他,“如果她就是想离开呢?她和他在一起不快乐,她不想再待在朝堂,更不想待在后宫,只想闯荡江湖呢?”
  沉寂了一瞬,无声的对峙。
  放映室内昏暗,只有幕布上的镜头变换产生的光线,不断掠过两人。
  谢青缦望着叶延生的脸,望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觉阴影落在他身上,衬得他整个人很阴鸷,让她心惊肉跳。
  她忽然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激烈了。
  还没想好怎么找补,叶延生的掌心贴上了她的脸,没什么情绪地说:
  “可他不想让她走。”
  他的指尖摩挲着她的耳根,“如果她情愿一死了之,也不肯留下,那他也可以威逼利诱,用点手段,让她陪在自己身边。
  利益和感情,家人、朋友和权势,总有她在乎的东西,她想死,总不至于想让身边的人一起死,你说对吧?”
  明明是亲昵的动作,明明是平静的语气,但他迫得人喘不上气。
  谢青缦说不出话来。
  这一整日的平静,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在此刻几乎要支离破碎了。
  她不愿顺着他点头,也不敢说什么,她知道这是一种隐晦的警告。
  也许叶延生猜到了,在试探她,或者他昨晚根本就没醉,借着这个话题敲打她。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愿意回答。
  可能她回来就是个错误,她应该一个电话说分手,远走高飞,不再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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