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辛雁被喻敛扶起,站起身,欲想解释:“可此事起因,皆出自我。若非不是我好奇听了不该听的,告诉了他,他也不会派人去——”
  未等她话说完,侯爷皱眉,目光变的锐利,将她嘴边未完的话,又吓了回去。感受到这种来自权臣投射而来的警告威压,她低下了头。不禁咽了一下喉咙。竟是话也说不出,不自觉就变得安静听话了。
  此刻,喻栩洲的感受。她终于明白了。相比较她阿父那样为人豁达的武将,像喻敛这样严肃的文官,确实可能要恐怖一些。
  然而,喻敛还是与喻栩洲的不同。喻敛是长辈权臣的威压,喻栩洲则更直接扭曲,带着一种摧毁的阴郁气质。所以相对而言可能并不能用恐怖来形容喻敛此刻给予人的感受,因而恐怖一词,反而适用他亲手养出的儿子。喻敛顶多算有种深藏不露、捉摸不透的可怕,喻栩洲则稍显恐怖、甚至扭曲。
  但...喻栩洲到底是同辈,还是她丈夫,天然亲近。可喻敛这股来自长辈的威吓,相比较喻栩洲的阴寒疯狂,倒令她个人更觉可怕。与她阿父不同,在阿父身边,她更多的是轻松。至于侯爷...每次侯爷的出现,都不觉令她下意识绷紧神经,生怕自己出何披露,犯了何错。更何况,侯爷更多时候,还不愿与人多交谈亲近。总是一副严肃冷冷的表情。
  话落,喻敛扭头看向辛雁一旁跪着,低沉着脑袋一语不发的喻栩洲,道:“栩洲,起来。”
  “......”喻栩洲此刻浑身早便僵了,尤其是背后伤,令人他面色极差,惨白如纸。他没有立即起身,只是仰头对上了居高临下的父亲。他眼睑微沉,脸上撑起一抹讥笑,颔首语气恭敬道:“此番,是儿子错了。今后自会管控住自己,不会再起不该有的好奇。”
  “嗯。”喻敛没有多言,背手转身:“知错就好,回去吧。不必跪了。”
  就这样,留下这句‘不必跪’后,他便负手离去了。连话,也未曾多说几句。见喻敛走,辛雁忙去扶地上的喻栩洲。他二人都算不得好,辛雁动作已经有些勉强僵硬了。加之跪了许久,就是连腿也冻得麻了,这种麻不仅是腿麻,更是跪久受冻后,膝盖x处痛感的麻。仿若没有知觉。
  至于喻栩洲,刚被扶起。便险些站不稳了。若非辛雁扶着,只怕再倒了。状态可谓极差,面色更是不见血色。许是因背后的伤导致。
  “祁愿!”见他险些站不稳摔了,辛雁下意识惊呼:“你不是说,你没事吗?”
  喻栩洲语气虚浮,撑着身子无奈说道:“别喊,说了死不了。派人去请郎中,再耽搁我即便没事,也得有事了。”
  不远处前方的两道身影,为首的中年男人听见辛雁那声忧心的呼唤,脚下不免一顿。背在身后的一只手,也不由捏紧。许德忠见此一并停下,余光瞥了眼身后的那两道身影,再看向喻敛,道:“老爷,若是忧心。不妨回去关切几句,也是好的。”
  “不了。”喻敛没有回头,令人无法瞧见其神色,道:“这往后,除了一个辛氏,只怕没人能陪他。现下多受些寒,总比往后再现他母亲离世时的疯样好。况且,我也没什么话能与他说的。”
  “......”许德忠没有接话,反倒低头沉默了。随后,二人便相续离开了。
  后续辛雁立即命人去请郎中前来府上。时光流逝,辛康安那边自然也来信了。其实在从喻敛那得到孙知行之事后,辛康安便早派人私下去探查孙知行下落线索。
  直待选中一位能代他辛府前往的人。也就是辛忆榆后不久,正巧也收到了手下那边的回信。孙知行曾回过故乡,据说不知因何原因,举家匆匆搬迁了。如今不知逃往了何处,可据辛康安派去的手下线人打探,应是往西南方向逃了。
  而他所逃方位的城镇,貌似是惮阳的方向。也就是说,此人极可能逃往惮阳去了。而这也变向证明,这些等待日子,辛康安其实一直在等回信。到底也还是骗了他们,说什么还未派人去。实际他早安排人暗中前往打探了。
  如今不过只是缺一名,代为前往冒险之人。而这名代为冒险之人,则必须亲自寻带回孙子行。此行艰难,因而他在收到回信后。便打算立即派辛忆榆出发。
  一日,收到辛康安回信的辛雁,盯着阿父的信中字样。竟是快说不出话来了:“他竟早派人去了吗?既如此,为何还需要选人,让忆榆去冒险?”
  这时,喻栩洲走了过来。低头扫过辛雁手中的信,挑眉思索片刻,便面露了然:“诱饵。”
  辛雁扭头看他,问:“何意?”
  “辛忆榆是诱饵。也就是说,他本就不指望辛忆榆能有本事寻见人。只有辛府嫡子这样的身份,才会令太子将注意力集中在辛忆榆那一队人马里,从而忽视掉率先暗中派去的人。”喻栩洲道:“辛忆榆是专程挑给太子一个诱饵,让太子错以为,辛忆榆才是他派去真实寻孙太医的人。实际上,辛康安可能早就暗里率先行动了。因而直至那边来信前,他也在故意表演给我们看。让众人以为,他根本还没派人去。”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宴旭泞倒也不差,可偏输在太年轻,自负轻敌。他斗得过翼王、晋王等同辈之人,甚至侥幸利用美人计,做掉了大皇子景王。可跟这些在朝中为官、为将多年的老狐狸比起来。阅历多少还是差了。由此可见,宴旭泞也不过只是同辈的佼佼者,眼下他又没了白太傅的助力,孤立无援,只怕在孙知行这件事上,难以应对岳丈。”
  “......”辛雁低沉着脸,想到那日辛府堂屋阿父异常的冷静态度,似乎重新认识到了自己父亲,她愣了一瞬,注意到了那句‘白太傅’,似乎懂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沐阳之乱能够成功。其实是多功于白太傅在他背后出手?”
  喻栩洲将辛雁带到茶桌前坐下,点头道:“安安果真聪慧,一点即通。沐阳的事,如果宴旭泞背后没有白家从中协助。凭当时宴旭泞无法从边关抽身的状态来看,他灭不掉三位皇子。如今试图废掉他的那位真正推手,不过拿出了一个所谓‘身世疑虑’,便离间了太子与白府。关于这件杨氏口中的身世之谜,只怕不是假的。白太傅为官多年,侍奉了两任君主。不是傻的了,如若宴旭泞身世一疑,有假。他不会轻易上当,被离间。白云霆也不会想连夜送妻女离京,杨氏也不会死。”
  听完后,辛雁想到了那个夜晚,杨氏临终时的情景,蹙眉道:“记得当时杨氏,口中几乎是咬定了,宴旭泞不是‘宴旭泞’一说法。总觉她的绝对态度,相比较白云霆要坚决的多。那她死,会不会是因为她本身就早有所觉,知道太多。不仅被利用了来离间太子白府,亦或者说她必须死,乃是因为知道太多而不能活?”
  辛雁这最后一句话,很矛盾。但她也不敢多加揣测。毕竟她对上次因好奇被罚的事挺敏感的,以至于老爱多往这方面胡思乱想。不过反正,杨氏确实是死了。
  “应该没那么复杂。杨氏确实必须死,但这个前提是她的死,必须有用。”喻栩洲摇头,“你也看见了,因为她的死,离间计确实成了。若杨氏不死,反倒不好办,也不敢确定白太傅还敢不敢再协助太子。”
  这一瞬,辛雁似懂了些什么:“也就是说,身世不是最关键的。反正名义上还是皇后所出,对太傅而言左右都是死。可能杨氏不死,他兴许还有帮太子的可能。可杨氏死了,这便是一个警醒。无论下手杀杨氏的,是不是太子。都是在变相告诉太傅。看,你这个外孙儿,就是个可能害了你白府的隐患。眼下死的是杨氏,那下一次,就是你整个白府的族人。更别谈沐阳之事的真相,始终都是悬着的一把屠刀。毕竟也那是灭九族的罪名,谁也不敢保证他人没有藏一手?”
  “......”喻栩洲眨眼,呆住了。
  “...?”辛雁歪头不解,疑惑他的反应。
  不一会儿,只见喻栩洲扶额,叹道:“辛将军从前...到底教了你些什么啊?这悟性,若是男子...”
  “啊?”辛雁诧异,显然没懂他的意思,只是听见后面的话,慌张摇头,似想到了喻敛、辛康安等人的老辣辛苦,摆手摇头:“别...别拿这种话吓唬我,我没那能耐。白太傅、太子等人尚且落到此等下场。就是连孙太医,如今也落得举家逃命。我惜命得很,可还没活够呢。阿母给我取‘安安’一名,可就不是希望我轻松自在、安乐余生吗?我可不喜你们说什么,如若是男子什么什么这等话,也没心思听...”
  喻栩洲挑眉瞧她那副害怕的摸样,自然也晓得她的意思。辛雁其实本来胆量就很小,也怕麻烦事,以往更是自利的人,在她眼中安康自在最大。如她的名字一样,不喜束缚、沉重、压力乃至是压力。选中他,也因为看中侯府的干净家风。这等人的野心,源自改善自己环境、自保、令自己变得轻松,过上梦寐以求的清闲、理想生活。
  她的理想生活,是期望总有一日,能够不必花心思去搞勾心斗角的后宅暗斗,若非是因此,她其实不会选他的。更可能会愿意嫁给宴筝这等尊贵的皇子。同理这样的人,反而才讨厌他人对她有更高期盼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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