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只见他苍白病态的脸上,闪过淡淡惆怅,叹道:“我这出来,连一个时辰都不到,便要回去?岂不是更证明了我如外界所传。只是一个连风都吹不得的病秧子?”
  侍从收回顺背的手,退至一旁,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公子,确实是快到用药的时间了。”
  “......”
  光是听见‘用药’这词,墨言此刻心里,都无比烦躁。
  可他还是未将内心情绪,表现的太过明显,因此迁怒侍从。
  只是微蹙着眉,脸上带着些许不耐:“行了。我回去便是。”
  “喝药...自幼喝到大,也不见身体哪有好。短命之人,何必费那些心思。”
  这般自暴自弃的感叹着,他脑中不禁浮现出家中父亲与妹妹的相貌。
  “......”
  侍从没有多言。
  只是随着墨言转身,原路返回。
  沿路上,似想到自己这么一副病弱残躯,他脚下一顿。
  扭头看向跟在身后的侍从,又忽地莫名问道:“对了,你说。当初雁儿不喜我,是否是因为我孱弱短命?”
  "...公子,您还是莫要再想了。如今,辛小姐已经成婚了。"
  耳边听着侍从劝阻的话,墨言扭头继续望向前方道路。
  在回府的路上,他未再多言。
  只是,莫名的想到了许多事情。
  十年前。
  那年墨府中来了一位小表妹。小表妹同她妹妹一般大。
  却相较之他的妹妹墨文芯而言,格外恶劣。刚来家中时,表妹待他格外热情。
  而他也因着她待他所表现出的热情,逐渐对她放下警惕。
  直至一日,花灯节。
  当家中长辈皆在饭堂聚餐聊乐时,她拉着他悄悄跑出后院,两人私自来到一处狗洞跟前。
  她以要逛灯会为由,央求他带她出府观赏灯会。
  他身子向来不好,自是不愿的。况且家中长辈也不许他私自出府,可当时的表妹不是撒娇就是赌气。
  甚至强逼着他,必须带她出去。如若不然,她便寻机会偷溜进府内郎中药房,烧了他的所有药,害他缺药病痛,赶走郎中。
  一个小女孩的话,他本不该相信。可她当时气急,捡起地上石子,便不断朝他扔来。
  一副凶恶疯相,嘴中逼迫着,甚至吓得他不得不同意陪他溜出府。
  可直到他们真正出了府,他被表妹带到灯会后不久,她却失了踪影。
  花灯节热闹的灯会上,周遭人山人海。
  当年年仅十一岁的墨言,托着一副天生孱弱的身体,盲目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之中。
  “表妹!”
  “你在哪!咳咳——”
  当日风寒,没过多久他便着了凉。那时他的身子,远远比如今还要更加病弱得多。
  故而,每次家中外出。从来都是坐马车,亦或在长辈的陪同之下。
  甚至因着体弱,他嫌少外出,所以他对府外街区的道路,几乎都不甚熟悉。
  一旦走到家中嫌少带他出来的道路。
  他便会失了回家的方向。
  而体弱这一事,就是连喻栩洲,也曾说道过:“墨言,你身体太差。倒不是我不常来看你,只是我阿父管教严格,骑射枪剑样样都要求精通。我也没法邀你与我一同训练...所以也不能常来寻你了。”
  “表妹...咳咳.x..”
  那日,他迷失在人群之中,甚至过了夜间用药的时间。
  直至灯会即将结束,人群逐渐散开。
  他也未能寻见表妹。
  “哪来的小破孩,岂不是来碰瓷讹人的?老子可没钱,滚!”
  因着当时未能及时用药,他面色难免惨白,整个人浑身没有太大的精神。
  本想寻个路人问路,回府中告知家人,让家中派人出来寻失踪的表妹。
  不想因着过于虚弱的面相,却被路人误解。甚至是,被那路人嫌恶,狠狠踹了一脚。
  当日的他,穿着素了些。
  可能因着他向来喜素,浑身衣着太过单调素净。故而让路人瞧着,完全未能联想到他是官家的小公子。
  “额!”
  十一岁的病弱少年被一脚踢趴在路边。
  “我不是...咳咳...”
  一脚被对方踹至胸口,而那人在见到墨言那因他那一脚,变得愈发可怕虚弱的面容。
  被吓得面色发紫,几乎不待墨言将话说完。
  便似脚底抹油般,一溜烟的跑了。
  那一脚,用力极狠。仅是对寻常孩子而言,都是无比的痛,就是连缓都要缓上好阵。
  更别说,是对于天生体质羸弱,先天病弱的墨言。
  他紧捂着被踹的胸口,痛到连呼吸都便得稍困难许多。
  费力趴起身,一步一步缓慢走至一处房檐下,靠墙蹲着。
  整张脸皱成一团,就是连呼吸都是大口大口的,无比难受。
  眼下的情形,他估摸着,应当是因方才那一脚,病发了。
  “表...表妹,到底为何...哈...”
  当呼吸愈发困难时,他甚至连话也说不完整。大口呼吸,大口哈气。
  甚至每呼吸一口,都只觉肺部好似要炸了一般。
  而令他惊讶的是,周遭路过的行人。
  竟是无一人,上前帮助他...
  他们都用着一种似淡漠,似是唏嘘。或者是遇见瘟神,害怕被纠缠上的神情,只淡淡瞥了他一眼。
  便匆忙逃了...
  “阿母。那里有个哥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忽然间,耳边传来一个幼童的声音,他缓缓抬头。只见对面不远处,一对路过的母子正瞧着他。
  其中那孩子看着不过四五岁般大,他一脸担忧,手指着蜷缩在地上的墨言。
  仰头看向自己身侧的母亲,胖乎乎的小手指着他,开口道:“阿母,哥哥好难受。咱们去帮帮他吧。”
  那被称作‘阿母’的女子,顺着幼童的视线看来。
  一眼便瞧见了满脸虚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在听见小孩的话后,两眼闪烁着星光望着他们的少年。
  看到他那般祈求的求助目光,女子瞪大眼,下意识打掉了幼童指着墨言的手,强拽着幼童,便匆忙要走:“啧,你一个小孩子多管啥闲事?快走快走,免得被人缠上。”
  墨言忍着难受,亲眼目睹着女子将那幼童硬生拽走...
  直至最后,为了缓解难受,他将脑袋埋在膝盖之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灯会上的人群逐渐散去。
  恍惚间,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逐渐平缓了下来,但身上却是没了多少力气。
  当他大脑昏沉,呼吸愈发虚弱之际。
  耳边却响起了一道幼童奶声奶气的呼唤声,而伴随着这道奶娃娃声音的,则是另一道小女孩惊讶的声音。
  “阿姊!忆榆发现了一个小哥哥!”
  “真的有一个人?!来人,快将他背起来,赶紧送去附近医馆!”
  之后,墨言便记不清了。
  那时他碰巧昏了过去,只记得昏迷前,似乎有人将他小心抱起。
  等到他再醒来时,已是白天。而他则是身处医馆之中。郎中说,是昨晚一对游逛灯会的姐弟发现了他,并将他送来了医馆。
  而从郎中口中,他得知。那对姐弟是官家子女,由于常常跑出来玩的缘故,郎中对他们倒也算得上面熟。
  经过他的一番询问,这才知晓。
  他们是忠武将军的子嗣。
  弟弟唤辛忆榆,姐姐则唤辛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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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是男二哦。
  第15章 拜访
  夏日时节,许是午间的阳光过烈了些。故而显得室内略有些烦闷。
  正在这样的天气下,辛雁手持一个精绣着杏花纹样的团扇,一边为自己扇着风。一边望向屋外出神。
  “想出去?”
  一道少年懒懒的声音,在里屋的寝间里响起。
  闻声,辛雁扭头。透过那水晶幕帘,望向在寝间内正趴在卧榻上,正以一种闲散的姿态,下巴低着枕头,正翻着书的少年。
  人虽是趴着的,但那副模样。倒全然不像是八日前才挨了板子的样子。
  辛雁瞥了他一眼,手中扇着团扇。
  不屑轻哼,故作出一副无奈神情,叹了口气,似感叹道:“唉,我觉得吧。之前爹那十几板子,果然还是打轻了。瞧瞧,这人哪还有一点伤者的样子?那般看书,你倒也不怕伤了眼睛。”
  “......”
  喻栩洲无语,他扭头将视线移至位坐屋内正中央的辛雁。
  只见她单手趴在桌上,右手烦闷地扇着团扇,目光又再望向敞开的房门,满脸只写着三个大字‘想出门’。
  “讽刺的话便够了。你那张脸一点心思藏不住,不就是嫌照顾我烦,想着去屋外逛逛吗?想去便去呗,我又不拦你。”
  “......”
  喻栩洲这话一出,当面戳穿了辛雁内心的小心思。令她手上扇风的动作一滞,眨眼竟是略显尴尬的舔了舔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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