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你有病吧。”
  “嗯嗯呢有病,咋的咬我?”
  江岭和贺飞尘一脸懵地看着站在月光下两团斗嘴的人影,面面相觑大脑出走。
  什么情况?
  “呵呵呵……”
  隔壁传来的笑声将这场争吵打断,简子羽扭头望着那面墙。
  “伏一凌,严熵的状况比想象中的糟。”
  “嗯,”伏一凌坐到那张床上摸了摸岑几渊的头,却因为不在一个空间摸不到他的温度。
  “他不会伤害渊儿的,绝对不会。”
  一墙之隔,符车拽起床头边的刀翻滚躲开迎面涌来的液体。
  “孩子,睡吧,睡觉牙才不会疼啊。”
  女人的脸皮在移动中垂钓晃荡,被那些乳汁黏腻地粘在胸前。
  符车垂头看着自己被溅到液体的手,那些白色的乳汁在他混沌地意识中逐渐变得猩红。
  那是他妈妈的血。
  他抿紧唇抬手将自己滚掉的帽子拽起来,紧紧盯着那张变形又熟悉的脸。
  “孩子,乖,你不是妈妈的乖宝宝吗?为什么不好好睡觉。”
  “妈妈不生你的气,你只需要躺在床上睡觉就好,明天醒来,妈妈会奖励你吃一颗糖。”
  符车忽然笑了,笑得突兀。
  妈妈,你什么时候有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他攥着刀朝着女人冲去,刀刃在月下折射出一缕寒光,那截长到拖地的手臂被切断。
  “啪嗒。”
  掉在地上的手蠕动了几下,下一刻碎成几块肉块。
  女人像是感觉不到痛,挪动着身子转过去看着伏在天花板角落的符车。
  她笑容依旧:“孩子,你该睡觉的,乖,快下来,妈妈哄你睡觉。”
  溅到脸上的液体顺着下颌低落,符车咬着牙将那阵困意强行驱散。
  他声音平静,稚嫩,冷漠。
  “妈妈,”那团黑影从角落冲来,刀刃直逼女人的胸膛:“你什么时候哄过我睡觉?”
  “噗呲。”
  月光投射,映在地上的影子一大一小,凑在一起依偎,绘出一幅安然拥抱的母子景象。
  符车握在刀柄上的手指紧得青白,那双红瞳里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将这个孩子淹没。
  “孩子,妈妈不生你的气,乖,你很困了,你该睡觉了。”
  “滴答。”
  血液顺着刀柄、手指,一滴一滴滚落,下一刻这刀被一股力道推进,直直插进那颗躲在胸腔里的心脏,符车愣住,这股力道不是自己的。
  困意再也无法压抑,握在刀柄上的手指松落,他睁着沉重的眼皮看着这个女人将自己抱紧,搭在他后背的手轻轻拍打,他恍惚,觉得这拍打的节奏和力度熟悉。
  “乖,乖…睡吧睡,牙儿牢,旧糖化,新糖饱……”
  这声声童谣在耳边逐渐模糊,拉远,符车眨动着干涩的眼皮,声音沙哑。
  “为什么不杀我。”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去死吗?
  “妈妈不会伤害你……”女人用那张脸笑得当真算不上温柔,只是月光下那双被皮肤拉扯变形的眼睛好像被照地泛了光。
  符车无力垂落的手指紧了紧,这目光,那个人从未给过。
  骗人,妈妈一直想让我死。
  “妈妈只是想让你睡觉,只有乖乖睡觉才是好孩子。”女人将他环得紧了些,动作却还是轻柔,并没给他压力。
  这怀抱太冷,冷得让这个男孩发颤,那张惨白的脸上却忽地勾出一个笑。
  骗子,我睡觉的时候你不止一次说过为什么我还没死。
  女人还在说,手中的动作也不停,好像确实只是想让自己的孩子乖乖睡。
  “睡吧,做个美梦,做一个幸福的梦。”
  ……
  骗子…骗子。
  符车笑得无力,破碎,月光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吻,又匀进那滴泪一同砸落。
  他做过美梦吗?那夜夜弥漫在耳边的诅咒、谩骂、哀怨的哭诉,句句求着神让他去死的低语,会让他入睡后做的梦是美梦吗?
  “我睡不好,妈妈……”他轻轻低喃,唇角干涩于是他轻轻舔了一下滴在脸颊的乳汁。
  你一直想让我死,我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意识模糊,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秒男孩忽地想起来这种轻轻拍打的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是岑几渊,那是他自打记事以来第一次有人那样安抚他,拍他的后背。
  很可笑。
  很可笑……
  她从未施舍过的抚慰,被这个怪物披着这张脸给予。
  屋中陷入沉静,只剩男孩酣睡的呼吸声,女人笑着拔出那把刀将人抱到床上,掖好被子,哼唱着童谣阖上了门。
  月光洒在床边,投出一片阴影,那影子静默地立在光下,望着床上那团随着呼吸起伏的一小块隆起。
  他抬手轻轻蹭掉男孩眼角的泪。
  “晚安,好梦。”
  第71章
  噩梦成了残存的余韵,挥之不去,岑几渊撑在床上喘着粗气,一脸茫然地看着聚在沙发旁和两个黑影交谈的人。
  惊醒的冷汗未干,胃液的灼烧感,坠入食道的失重感将他裹得窒息,他明明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那个巨嘴里逃脱的,
  这个梦重演了一次自己从那个怪物嘴里逃出去的场景。
  “渊儿?”
  岑几渊一愣,茫然地寻找屋中这声音的主人,他眼尾通红瞳孔蒙上一层水汽,被烧得面色憔悴,这幅样子让人心疼。
  “这呢这呢,”伏一凌坐在床边,床垫被一片黑影压下一块凹陷。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岑几渊抬手摸索着眼前的人,确实是伏一凌的身形,他松了口气又问。
  “严熵呢?严熵在哪?”
  “他在隔壁。”简子羽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岑几渊…如果、如果严熵——”
  “如果严熵知道你现在病成这样还不好好休息,他会担心的。”伏一凌将这句话打断,抬手摸了摸岑几渊的头。
  ”符车没事,那个女人不会伤害我们,严熵也没事,你好好休息把这些事情交给我们,不要再想了好吗?”
  攥着被子的手慢慢松开,岑几渊咬着唇摇头:“那个女人为什么不会攻击我们,她是怪物啊,我们现在知道的东西太少了……”
  “可能,因为她是‘妈妈’吧。”坐在沙发上的贺飞尘叹了口气。
  “我们对‘妈妈’的攻击,诅咒无效,因为她是‘妈妈’,她给我们做饭,检查,这房间布置成我们熟悉的样子,衣柜里的衣服全是我们自己的,即便入夜后变成一个怪物,但她也是‘妈妈’。唯一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睡觉。”
  “这里怎么不算是一个安全屋呢。”简子羽望着窗外的月呢喃。
  “‘妈妈’庇护孩子,那钻头怪物无法踏入这片平原,这屋中只要不入夜就是一片温静祥和。”
  但是‘妈妈’检查孩子的牙齿却还是溺爱地给孩子吃糖,明知那是上瘾的东西,有意克制,却还是被母爱冲昏了头脑,因为这里的孩子早就离不开糖了。
  “伏一凌,你觉得水龙头里的凉水为什么是血水。”简子羽转身和他平视。
  “这个‘家’”,除了我们带来的糖罐外没有其他糖了。”
  血水从哪里来,孩子变成旧糖后又去了哪里。
  “嘎吱。”
  门被忽地打开。
  “那个女人走了。”
  这是严熵的声音,岑几渊攥着被角的手一紧:“你们去了哪?为什么现在都变成黑影了。”
  自己的头被那个黑影轻轻揉了揉,床边传来的话却让他不解。
  “你们得找到这里的放映机,我们大概率是回不来的。”
  “我就说我们是被关在放映机里了!艹!”伏一凌急得跳脚。
  “渊儿他不能离开你太久啊严熵,你太乱来了。”
  “不。”简子羽打断道:“被关在放映机里的是他们。”
  “啥?”
  伏一凌的声音和沙发上的两人同时响起,江岭和贺飞尘面面相觑。
  这俩人在说什么?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啊??
  “严熵,你很聪明。”简子羽笑了一下,靠在飘窗上和床边的人对视。
  “我们从那些店里装的糖全是新的,整个镇子上没有旧糖。”
  伏一凌挠头:“我靠,你俩说点我能听懂了我求求了,这样显得我很像个傻子。”
  “换新塘,蛀洞藏,旧牙齿,亮晃晃。”简子羽将这句歌词念出来。
  “我们原本以为画后的走廊是蛀洞,但是我们从进到这个‘家’开始,其实就已经藏在蛀洞里了。”
  空气陡然被这句话拉入沉默。
  “离开这个蛀洞就回不去了,我们所在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家”。”女生的声音平静,幽幽地飘在房间里。
  “你们需要去找旧糖,也就是旧牙齿。”严熵揉着岑几渊的脸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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